普通仁泉派弟子花一个月才能学会的法术,连他们最为敬仰崇拜的大师兄都要花给十天才能完全掌握,这个云禅,竟然几个时辰之内就能运用自如!
还不止如此,大家都知道,修仙不止修的是法术,最重要的是修炼修为。三界之中,普通妖物修炼一年就得到一年修为,人类懂得运用技巧,经常能事半功倍,几十年就修炼出上百年的修为,而这个奇才,一个月就能修炼出别人修炼三年的修为!这对于仁泉派来说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一个月三年,那么一年之后,这个孩子就有几十年的修为——这样一来,不出三十年,他的修为就足够他修成正果,离世飞仙了!
这导致大家更加排斥和厌恶他,因为对于仁泉派的众人来说,他们不允许有一个人的能力竟然超过他们一直崇拜着地大师兄,不允许有一个人比他们的大师兄更早修成正果,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野孩子!
在这样出于心底的厌恶下,大家时常有鄙夷的目光看着云禅,始终把他视作一个外来者,一个野孩子,年少一点的弟子还经常恶作剧要惩罚这个夺走他们心目中“偶像”光芒的外来者。
云禅的成长中除了将他拾回来的师父,根本就没有朋友,甚至没有漠视一些的目光,他所到的地方,只有厌恶、鄙夷、不屑,让他浑身都不自在,所以除了师父居住的泊山仙洞,他平日几乎不去任何地方。独自一人躲在没人的地方修炼。
时光便在这样中慢慢流逝,随着云禅年岁越来越长,修为也越来越高,终于在他十八岁时候,因为惩罚一个将尸蝉蛊放在他被褥中的年轻弟子,失手将他打成重伤,也是直至此刻,大家才认识到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野孩子了,而是除了掌门东华、大师兄箫惜和几个长老之外,仁泉派上下没有人能够对付的人了。
得到这个认知除了让大家更加气愤之外,也滋生了一种“乘着他还没有长到不可对付的地步,先把他解决”的想法,于是有不少仁泉派弟子聚集起来,要求发动长老会,裁决这个恶意伤人的祸患。
人类的畸念有时候是很可怕的,云禅不解为什么师兄妹们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甚至要置自己于死地——或许当时他并不知道,这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对于仁泉派来说,在众多的仙人名望之后中,他永远是被排斥的外族,是不可饶恕的外来者,是不应该存在的。
但是这一次的“裁决祸患”的长老会,又在东华掌门和箫惜的共同制止下不了了之。然而被捆在洗剑石上,接受众人含着杀意,散发着杀气的目光还是使云禅沉陷在巨大的恐惧中,当他终于被松开的时候,他立刻尖叫的像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他发疯似地奔跑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大家都想杀他,所有人都想杀他,可是他不想死,不想死!
逃到他往常修炼之地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哎呦……我是人啊……能这么踩的嘛……这么用力,就算是神仙也被你踩死了……哎哟……”只听那个东西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云禅愣了半天,才就着月光认出来,躺在地上打滚的正是他的大师兄,箫惜。
其实打心底上,他是不愿意接近这个大师兄的,因为他知道众人对他的恨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大师兄,然而这个人同时又一直在帮助他,刚才甚至救了他的命,所以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看着呻吟的箫惜,不知说什么好。
箫惜见他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自己,龇牙咧嘴地道,“看什么看?都快被你踩死了,还不帮我揉揉,呜……肋骨估计都断了两根了,就算你恨我,也不用这么狠那……”
云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忙揉着箫惜地胸口,摇头道,“我不恨你,你一直都帮我,我不会因为那些人想伤害我的人而去恨保护我的人,”说着他顿了顿,“就算要恨,我也该恨他们,而不是你。”
他下手的力道刚好,箫惜的疼痛似乎渐渐缓和下来,他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云禅躺下,云禅不解地看着他,最终还是躺在了他身边。
箫惜枕着双手,懒洋洋地看着月空,月下清辉漫四野,在这样的月光下,四周的一切都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纱,柔和而静谧。
云禅学着他躺在那,似乎渐渐感觉到了一丝舒适,他转头看着箫惜,“你为什么会到这来?”
箫惜打了个哈欠,懒散道,“喏,晒月亮咯。”
“晒月亮?”云禅不解地望着他。
箫惜耸耸肩,“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这是我的习惯。”
“哦……”云禅愣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这个人真奇怪,晒太阳还说的过去,哪有人晒月亮的。”
箫惜见他一副不理解自己的样子,叹息地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月亮可比太阳温柔多了,有灵性多了,懂得体贴我多了……这么好的月光,不出来享受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啊?啊!”说着天空中忽然一道光点闪过,拖出一条长长的尾线,箫惜大叫一声,“流星!快许愿快许愿!说着他连忙闭上眼睛,说了些什么。”云禅见状也学着他,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却见箫惜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脸红了红,问,“你笑什么?”
“来,悄悄告诉大师兄,许什么愿了?”
“不说,告诉别人就不灵了,我才不说。”
“来嘛来嘛,告诉我,我算什么别人,我跟你说,大师兄是仙人,告诉我没关系的……”
“切,你这套用来骗的弟子还有可能,骗我没用。”
“喂!你不要这么绝嘛……怎么说你今天还踩了我一脚来着,就当补偿我精神损失,告诉我啦……”
“什么嘛,大师兄是偷窥狂!”
“偷窥狂?我怎么可能是偷窥狂?”
“就是,是偷窥别人心愿的偷窥狂!”
……
清亮皎洁的明月遥遥地悬挂在空中,散发着细腻柔和的光泽,淡淡地包围着草地上的两人,月光仿佛含着轻柔的笑意,又仿佛母亲之手,温柔的,亲和的流淌在两人身上。那夜之后,一直以来孤独寂寞的云禅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这种欣喜对他而言是充足而温暖的,除了拼命地修炼之外,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和箫惜一起晒月亮。
从前不管有什么事情,他只能和师父说,然而师父始终是仁泉派的掌门,他是忙碌的,也经常有事不在山上,所以不管有什么辛苦、发生什么事情,云禅都只能够一个人往肚子里咽,而如今,任何事情,任何心情,他都可以在晒月亮的时候和箫惜说,箫惜一点都不像一个已经六十余岁的仁泉派大师兄,反而像是他的同龄人一般,可以理解、开导、分享他的一切事情,喜怒哀乐,而箫惜亦是一个很温和幽默的朋友,总能让原本一腹愁思的云禅在和他一起晒过月亮以后喜笑颜开,豁然开朗——渐渐的,云禅发现,和箫惜一起晒月亮的时候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感觉有一个朋友每天都会等待自己,听自己说话,这种感觉无疑是愉悦的。
即使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只要和他一起枕着手臂一起吹风,沐浴月光,也依然是闲适的,而按照箫惜的话说就是:人生是需要享受的,不懂得享受生活,哪怕天天修炼修到成仙,也没活着的感觉。
随着岁月的迁移,云禅也渐渐被箫惜这种思想感染,尽管他的修为越来越强、越来越惊人,仁泉派上下已经没有人能够超越他,他的心态却越来越平和、安定,真正有仙人的气韵和风骨从他的身体里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见到他的变化,箫惜表现得比他本人还高兴,“云禅小师弟,我发现你越来越有为兄的风范了,为兄很开心,奖励你……”箫惜笑眯眯地看着他,“奖励你……这样吧,等我想到了再奖励你。”
“切,自恋,谁像你。而且你那个奖励,已经欠了一千三百二十五个了。”云禅一般都会白他一眼,然后鄙夷一句,然后跟着箫惜一起哈哈大笑。
转眼间就是二十多年,随着他的修为和气度越来越接近仙人,箫惜偶尔也会略表惆怅一下,来句“想当年……”什么的,不过云禅已经习惯了,每次都笑嘻嘻地看着他,“放心吧,别舍不得我,就算成仙了,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你当仙界是你家后院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为什么不行?他们敢拦我,我就……”
“你就?”
“我就使诈,得你多年真传,我溜还溜不出来?”
“……真是教坏小孩子啊……惭愧惭愧……”
……午后的阳光灼热地洒在蜀山上,常年缭绕笼罩在蜀山上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明的原貌,青翠葱茏的蜀山顿时散发出绿油油的生气,云禅坐在碧流池边闭目静修,箫惜则懒洋洋地躺在一边晒太阳——一刹那之间,一道明亮的光芒划过天际,骤然破坏了原本安静闲适的一派景致,一个穿着绿袖裙的仙女忽然出现在闭目修行的云禅面前,掏出一本书册翻了翻,趾高气昂地道,“你就云禅?”
云禅缓缓地睁开眼,“我就是。”
“你没戏了,不用修炼了,你永远成不了仙的!”
云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成不了就成不了。”仙女一副“懒得跟你多说”的样子。
对于云禅来说,这些年来的拼命努力,没有一天不是为了这一天的,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承负着师父的寄望,箫惜的寄望,然而这一天终于到了,眼前这个看着就讨厌的仙女居然对自己说,这么多年的辛苦全是白费!如果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怎么接受,让他何以接受?
于是他一把抓住这个拿脚趾头看人的仙女,大喝一声,“为什么?”
仙女立刻被他吓得从云朵上滚了下来,虽然她怎么说也算个仙女,但由于她的母亲是九凤神,从小到大谁不是让着她三分的,惯了一个娇生惯养的脾气,仙术也没好好学,才会被一个修为高些的凡人吓了一跳,可是长这么大她哪吃过这种苦头,哪曾这么难堪过,于是她立刻大叫起来,“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人凡人,竟然敢触犯仙驾!”
云禅怒极反而笑了出来,“好,我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胆子。”他心下想:如果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仙女,她估计是不会说清楚理由了。于是手指一弹,一道金光便刺了上去,仙女只来得及后退片刻,就听哧的一声,那道金光已经刺入了她的小腹。
云禅这下彻底蒙了,他从然没想过一个仙人可以这么不堪一击,那道金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仙术而已,竟然能够刺中这个仙女,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仙女还因为此受了伤。
他连忙上去要将仙女扶起,只听她怒极地吼了一声,“别碰我!你竟然敢伤我?你竟然敢伤我!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云禅倒也不纠缠,只是冷笑着道,“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够回去么?”云禅心想干脆坏人干到底,大不了不成仙了!死也要搞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仙女看着他的模样,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恐怖,如果……如果自己不跟他说的话,也许他真的会……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强自大叫道,“因为你是邪魔的后代!你是蚩尤的后代!你是妖魔一族,被仙界永世流放的一族,你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仙的!仙界不会接受你的,你不要妄想了!”
云禅听着这个让人震惊的答复,不可置信地抓住她用力摇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魔的后代?我哪里像魔?我怎么可能是魔?”
仙女被他晃得几乎昏厥,但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就算你现在还没显出魔性,但也快了,马上就会显现出来了,到时候你会认不得你自己,认不得你的亲人,你会杀了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你生下来就是被人诅咒和仇恨的!你生下来就是魔!”
云禅被她刺激得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疯狂,他大吼道,“我不是魔,我不是魔!我要成仙,我会成仙的,我会的!你听到没有,我会的!”
仙女冷笑地看着他,强忍着痛楚道,“你的本性暴露出来了!你这个魔!该死的魔!”
“你再说一遍?”云禅的双目渐渐变成赤红色,四周散发着慑人的杀气,他对着仙女一掌击出,仙女立刻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委顿下去,他意犹未尽般,发狂地大笑着,大叫着,“看谁还敢说我是魔?哈哈哈哈……看谁还敢说我是魔!”他的脸上极尽疯狂,一下一下用力攻击着掌下的仙女,仙女已经彻底昏厥过去,却因为疼痛,又醒过来,随着仙气如血水一般汩汩留走,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灰飞烟灭——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她只看见一个青色的背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