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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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宣!”披袖,静静的看着他,说:“我不是墙头的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我师父曾经说过,要想将戏唱好,就必须每一场都尽全力,人只有一辈子,虽然这一辈子中,做为一个戏子要唱很多场的戏,但,这一辈子,我在那个角色中,在那个场合中,在那个时间中,我只可能扮演一次,唱出去之前,必须想好我要扮演的角色,想好每一个细节,没有机会给我反悔。因为,我在人生这场长长的戏中,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机会。而且,每一次也只有一次机会。你走上我的戏台的时候,你已经选好了你的角色,你在一台戏中只能扮演一个角色,你选了,戏开场了,就不会停了,要换,来不及了。”洪宣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惊讶他说出那么强大的话语。“你选了,洪宣,而且,你也让我做了选择,你让我选的,不是我爹,是……是…是爱人,不是爹!”声音在最后的时候,被哽咽掩盖了。披袖的脸,被泪水淹没了,披袖的眼,却清晰的在洪宣的眼中显出沉痛来。痛,来源于爱。然后,也终于明白,人,走过了,就不可能再提什么当初,就如同披袖说的,必须想好每一个细节,没有机会反悔。

    披袖哭了,洪宣却一直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说什么,都是伤害,说什么,都不能解决问题。

    雅儿来看披袖,披袖静静的,竟反而没有洪宣的那种焦躁。雅儿在那时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披袖对于人性,懂的也许没有洪宣多,但是,披袖这么一个一路艰苦的走过来的孩子,与那个只在云苏那里受过伤害的洪宣比起来,在人生中,懂的却也不见得少。人性让人圆融,却在同时,也让人在想事情时学会拐弯抹角。所以,披袖想通了,洪宣却还在拐弯抹角。披袖对雅儿说:“为渊儿好好的办个百日喜宴吧,让这屋里热闹些,我不喜欢这凄凄惨惨的氛围。”雅儿看披袖,竟日日渐渐的憔悴了,于是点头:“好!”

    洪宣想,办就办吧,披袖的身份早早的吐的明白了,自己许也就轻松了。

    洪渊的百日喜宴于是就办成了。

    虽说是没有大张旗鼓,但终究洪宣是个京官,而且,还是刑部尚书的左膀右臂中的一员,人称刑部侍郎的那种。

    连刑部尚书也要来为他喜得贵子贺喜了,这喜宴办起来,轻易的就办了百来桌。

    喜宴当天,雅儿早早的就将渊儿抱出去了,众人欢欢喜喜的道恭贺,雅儿也欢欢喜喜的回礼。

    洪宣和来了的宾客招呼着,心里却想着仍被安置在南院的榻上养病的披袖。

    和洪宣一样是刑部尚书步泰钦左膀右臂中一员的周启在闲聊的时候笑着打哈哈的问:“听说洪兄如今金屋藏娇的纳了个美妾,这种大日子怎么也不见带出来透个脸?”

    洪宣一脸的惶恐:“这话可别让雅儿听到,这事也是断断没有的!”

    众人一阵轰笑,却看见洪宣的表情在下一秒停住。

    众人顺着洪宣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漂亮孩子站在南院的门口。

    府上的筵席办了百来桌,却惟独没有往南院里摆,来的宾客只以为是因为南院是主院,而主院里居然跑出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漂亮孩子,那孩子是谁?

    披袖躺在床上,听院子外面一点一点的热闹了起来,想着房里的清冷,心里一阵酸。

    想着时,爬起来想要喝杯水,而房里的壶却是空的,喊人来添水,却是平白的没有人应,披袖没有办法,披了衣服起来,却发现整个南院也是空的,忍不住就往院子门口来。试探着拉开了门。

    门拉开,恰看见洪宣和一群人寒暄,而那门拉开的声音,却正好将洪宣的目光给拉到门边来了。

    而人们,竟因为洪宣的目光,而转回了头。

    披袖一阵尴尬,且不管洪宣是怎么和众人说他的身份,光这一身衣衫不整,也够丢脸的了。

    披袖面色一白,转了身就往南院里回,却偏巧不巧,人一急,衣摆被门栓挂住了,本来他腿脚就不方便,如今这一磕碰,人便跌翻了。

    没得遮挡,重重的便跌在了地上,虽是忍了,呻吟声还是很清晰的传到这边一小片密切关注他的人群中了。

    披袖顿时难堪的只想找个地方钻了算了。

    而洪宣,在披袖看着要跌倒时,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往披袖跑过去了。

    这一小片的异样,使的周围的人群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洪宣本身矛盾着,是否让披袖出来呢?是否该对众人说这是自己的孩子呢?

    而如今,披袖却自己出来了。

    冥冥之中像是指示一般的。心里因他的出来,霍得开朗了一节,却也在同时,为将要割舍掉的那份爱意而痛的剜心。他的披袖,他的儿;同时,他的岩儿,他的爱。沉的、痛的、怜的、恋的、想的、爱的,如今,该放了。在众人的注目下,洪宣将跌倒了的孩子扶起来了。洪宣对披袖说:“岩儿,将衣裳穿起来吧!”心疼的搓一搓披袖跌红了的手,再弯腰捡了地上的衣服起来,细心的为披袖穿。衣裳整齐了,洪宣将拘谨的披袖横身一托,往大厅走去。四下里,一时寂静了。周启在心下问:是个男孩啊,难不成便是那传说中的妾么?太夸张了吧!那不是大条了,这刑部尚书步泰钦和洪宣的岳父大人佘敬酿,如今都在那堂上坐着呢!佘敬酿问出了周启心中的疑惑:“承宪,这大庭广众的,你做出这种事,没个解释可不行!”语气实在是说不上和善,任是哪个人,其实也是难得和善的。来吃外孙的喜酒,却见自个儿的女婿堂而皇之的抱了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望这大厅里走,心里可不火还能是什么?而且在那之前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说了这女婿如今是纳了个妾了。事情当然不可能发展到失控。佘雅儿,终究是与洪宣做了十年夫妻了,看他抱披袖出来,一切,明明白白。轻悄的,往自己的父亲身边走,笑一笑,声音不大,音尾却上扬:“爹,您这是生什么气呢?这孩子,是渊儿的大哥啊!”“什么?”再发问的人,是步泰钦。“我是承宪的二夫人啊!那个漂亮孩子是夫人与他的孩子呢!”雅儿笑笑的,看不出什么吃味。洪宣抱披袖上了大厅,放披袖下地,说一句:“这位是雅儿的父亲,岩儿,叫外公!”披袖乖顺的敛眉,说:“外公好!”再来是步泰钦,洪宣的父亲在世时,步泰钦尊他为一声叔,如今,洪宣尊步泰钦为一声兄,轮到披袖,洪宣说:“岩儿,叫步伯伯!”披袖挪步,脚下,一阵颠簸,人却是抬头挺胸,不失骨气的喊:“步伯伯好!”步泰钦看披袖,朗朗一笑:“看着孩子,眉眼忒得精致了,本在说可不是偏的秀气,如今看着气度,竟俨然如你洪宣,一番虚怀若谷。”步泰钦往场下发话:“洪宣,寻得了长子,又喜得贵子,却不是双喜临门,今日,可得每人喝到他一个双杯。”虽说是洪宣与夫人的长子,但真正知道的人本就没几个,又隔了这么多年,谁也不记得了吧。场下一片喧哗,原本的安静一下子又喧闹了,正应了这个喜气。堂上,免不了一番寒暄。步泰钦,朝堂上自是倚重洪宣;这平常中,自然也就免不了也有几分拉拢。却听他问:“你这孩子多大了?”洪宣答:“今年是十五了。”“却也不小了,怎么没有听见你为他请位先生回来!”步泰钦问。洪宣答:“身子将好就不好了,还没有来得及呢!”“是这样了啊,那不然,我看呢,待他病好些了,放到我府上,我家老四鞠明那孩子也就大他那么一点,送他与那几个半成器的小子一起识几个字去,说不准,还能闹出一番学问来!”步泰钦一番话,寻常吩咐,却没有逃开训诫。洪宣能怎么样回呢。雅儿说:“我看倒不错,大夫不是说是抑郁成疾么?多和同年龄的孩子一起,说不准岩儿的身子就好了呢。”洪宣的空白就被接转了。雅儿看一眼不说话的披袖。披袖眼神中回答:我不介意你的自作主张,我懂!洪宣却抑郁了,那一日喜宴,众人敬酒,来者必受。众人只说他是开怀畅饮,却哪里知道他的郁闷。只有周启他们那帮兄弟,因为前些日子,洪宣总是叫着他们一起去喝酒,那是以前从没有的事,如今又看洪宣这不要命的喝法,心里知道,定是这洪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了。所以,洪宣喝到周启这一桌时,平常总是喜欢找洪宣一点小茬的这帮兄弟,竟意外的仁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