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喜是忧,就在这紧要关头,腹中的小家伙也不甘寂寞的蠢动了。大夫来了,又去传产婆。丁浩终于醒了,勉强挑起大担。洪宣的血在大夫来了之后,止住了。然而,雅儿的房中,惨叫声却不绝于耳。而且,派出去寻人的人,上午就出去了,中午就开始下雨,天快黑的现在了,还是没有消息。洪宣在昏迷中喊着披袖的名字。雅儿在惨叫的空隙里还不忘问披袖找到了没有。丁浩第一次知道了头大是什么滋味。神明啊,如果你是存在的就请显显灵吧!洪宣醒了,就在丁浩以为可以得救的时候,却发现洪宣瑟缩在雅儿房间的外面,一脸茫然的问自己:“我要披袖,雅儿也在找披袖,你怎么还没有把披袖找到!”他的主子啊,在披袖出现的现在,终于是将隐忍了多年的脆弱给显现出来了。丁浩实在是不知道该喜该忧,最近发生的,都是头大的事!就在丁浩也开始不知所措的时候,洪府的门口,站了一个湿淋淋的小人儿。看见披袖的时候,丁浩直觉的像看见了天神,却还是记得先带披袖去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洪宣受伤了,却终究还是担心雅儿,怎么也不肯回房。披袖往雅儿的房间去的时候,首先就看见了一身绷带的洪宣。丁浩说:“你帮我劝老爷去休息吧!”披袖想起洪宣为自己挡箭的画面,眼眶一热。难得温柔的,安抚了洪宣颤抖的心。在披袖的温柔里,洪宣安心的放松了,下人扶他回房,很快的沉睡了。刚刚缓和一点的时候,丁浩刚准备喘一口气。产房里传来一阵骚动:“二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快去叫老爷起来,给二夫人一点鼓励!”雅儿虚弱的喊:“披袖,叫披袖进来……”雅儿准备放弃了,进来的披袖却没有允许她一时的懦弱,孩子终于顺利的生了下来,雅儿也在孩子的啼哭响出来的时候,睡着了。丁浩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丁浩也倒了,身子烫烫的倒在了回廊上。所有人,所有的担子一口气压在了披袖身上。披袖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从容的,让还没有走的大夫去看看丁浩的情况,按大夫的药方让厨房里先熬上了洪宣和丁浩的药;听产婆交代所有该注意的问题,吩咐婢女们一一牢记;末了,下令通知所有还在外面寻找自己的人回府,淋的水湿的人们回来的时候,洪府的厨房里是一锅温暖的姜汤等待着他们。有的时候,人要获得尊敬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洪府的人们终于对披袖另眼相看了。洪宣的房里,披袖每拆一次洪宣的绷带,每看见一次洪宣的伤,披袖就觉得自己愈发的温柔了。雅儿的房里,每抱一次那个孩子,每逗他笑一次,披袖就觉得自己愈发的自私了。披袖的情,洪宣清清楚楚。披袖的苦,雅儿明明白白。洪宣伤好的时候,披袖说:“我……想回一次家!”“……?”洪宣疑惑的看他。“我想见见我娘,我想她!”在这种苦闷的心情中,雅儿终于不能再维持披袖的平衡。“那等我请个假了,陪你回去?”“我想自己回去!”披袖缓缓的摇头。“那么远?”洪宣不安的问。“远?就在城外的东化村啊!”披袖说。“你是南京人?”洪宣发现自己第一次问起披袖的来历。披袖点头:“我只是被卖到扬州去罢了,我说的也是南京话啊!”洪宣尴尬的笑笑:“但是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南京呆了一年了啊。”因为一句话,带出来太多的想法。两个人有一瞬的沉默。“那你要是不想要我陪的话,我叫人给你备车!”“那里路好窄的,车也去不了,我走回去就好了!”披袖说。洪宣想了想终于是不说话了。后来的日子里,有好几次,洪宣没有看见披袖,问起来的时候,回答他的都是:回家了。在一个初夏的天气,又一次的找不到披袖之后,洪宣决定去一趟披袖说的那个东化村。骑上马,向下人们问了基本的方向,洪宣就出发了。披袖虽然说东化村那里的路很窄,其实东化村却也不难找。隐约记得披袖曾说:我爹是铁匠。洪宣骑着马,清楚的看见河的对岸那个忙碌的小村庄的最头上,有一间铁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洪宣没有急着过桥,将马儿栓到河边的一棵树上,感觉初夏的风从庄稼上拂过,然后带来一阵田间特有的清香。正惬意着,却听那间铁铺里传来一阵混乱的撞击声。然后是一阵怒骂:“滚出去,没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里面来的?”“送饭?送饭来了不起,你放外面就好了,滚出去!”洪宣惊讶的看见在那一阵怒骂之后,走出来的人居然是披袖。
洪宣没有激动,静静的看披袖放下一个铁制的饭盆之后,一跛一跛的往村中走去。
洪宣在河的这边,不紧不慢的追披袖的脚步。
然后,披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是很破的农户。
洪宣站在河岸上,清巛的河水里清晰的映出了一个影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