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雨田踏上台阶,快步走了进去。大厅里灯火辉煌,宽敞明亮。一个头大脸扁,鼻塌唇翻,鸡胸驼背,臀宽腚厚,四肢粗短,手大如耙,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两个花枝招展的浪女人簇拥下,狗蹦子似地跳了起来。好无规则,杂乱无章的步调印在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高音喇叭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雨田用手捂住耳朵,说:“看到没,那个蠢货就是马大炮,看他那一股子邪劲儿,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标准色鬼,难怪全校的女生都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马司令,你好!”我大声喊道。“靠,你没看见我在跳忠字舞吗?你想搞破坏吗?搅了我的兴致,老子先把你抓起来再说。”他脑羞成怒,叫骂起来。
“切,马大炮,干么那么凶呀?你现在不就是个臭司令吗?不认人了,真它妈的不够意思。小心老娘撕烂你的狗脸。哼!”雨田狠狠地瞪着他说。
马大炮一楞,顿时堆起一副笑脸,一双色迷迷的贼眼死死地盯住雨田。啊,这是清水地区第一美女呀,流畅的线条将她的非凡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呀,这不是林雨田吗?校花大驾光临,令寒舍棚壁生辉,真是三生有幸啊。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他应付道。从诺大的嘴里流露出一丝奸笑。
“马大炮!真是狗眼看人低,你就用那高音喇叭欢迎我们吗?”雨田尖刀似地目光闪电般地刺向马大炮,手指天棚大声喝道。
马大炮如一滩烂泥堆了下来,他神色恍惚,口齿不利,吱吱唔唔道:“快……快停呀……没听见吗?我叫你快停!”说完,朝着站在旁边惊魂未定正在浑身发抖的浪女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妈的,都给我滚下去!”他好像回过神来。
燥音骤然停止,大厅静了下来。“司令官阁下,这还差不多。”雨田假情假意,换上了一副笑脸。
“二位请坐,上茶。”他达拉着脑袋,不敢直视,眼睛无精打采地瞅着地上。他怯生生地走到大写字台前,哆哆嗦嗦地畏缩在转椅上,浑身瘫软,就好像掉了魂一样。他用微颤的手点上一根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你俩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抬起头看了看我。
雨田把目光向他射去,说:“我们是东风战斗队的,老坦儿队长叫我俩找你联系一下星期五大批判的事。”
“啪!”他抡起大巴掌在写字台上拍了一下,说:“别听他的,你们哪能干那种粗活呢?别回去了,就在总部干吧。我老爸现在是地委的主要负责人,你俩跟着我干不会有亏吃的。”他终于抖起了精神。
雨田悄悄地捅我一下,说:“这怎么行呀,不会给你添乱吧?”
“那有什么,谁叫我们是战友了。江山,你形象高大威猛就在武卫队。林雨田是出了名的文科状员就做总部的秘书吧。你们看行吗?如果不满意可以再商量嘛。”他恳切地挽留我们,样子有点低三下四,眼睛里却放射着一道阴暗的贼光。
他是在下套,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我们张开。我忧心忡忡地看着雨田,心里充满了焦急和不安。她却不理不采地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地品着香茶。我已忧心如焚,怒火中烧;她却静如止水,正气凛然。
马大炮痴心天鹅,情绪舒展。微眯着双眼,从蛤蟆般的大嘴吐出一串串烟圈。由无比兴奋所产生的极度快感都云集在他那张扁平的脸上,一种忧郁中隐藏着极度贪婪的气息,随着他有节奏地颤抖翘起的二郎腿不断地在大厅内扩展。
我有点紧张,开始燥动不安,气急败坏。我厌恶到了极点,就象肚子里的排泄物倒流进胃里一样。一股从未有过的压抑感罩在我的心头。我要骂娘了。
我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吼道:“我们不……”雨田用力把我拽回到沙发上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一种坚定和自信的目光迅速地从我的眼前扫过。
“你们还有事吗?”马大炮站了起来问。
“咳,我的毛主席像章让二癞子抢去了,你能替我要回来吗?我妈妈精神不好,说了几句错话,也让他们给关起来了。自古以来,官就不打病人嘛。他妈的!你看这天下还有公理和王法了吗?”雨田愤愤地看着他的脸问。
“啪!”马大炮跳了起来,拍了一下写字台怒道:“靠!老子就不信那个邪,什么他妈的大癞子、二癞子,好大的狗胆,不要命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毛主席像章,这就是反对党,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就是现形反革命份子。闹翻天了,精神病你也敢抓,革命的人道主义都到哪里去了?我看,这事太好办了。江山,你来写一张布告,宣布他们是非法组织,勒令医院的“拉下马”战斗队马上解散。把二癞子给我带到总部来,听候处理。记住,千万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出林雨田的妈妈。咳,他们这样对待病人怎么能行呢?你带上武卫队马上就去执行吧。”说完从抽屉里拿出硕大的印章扔到写字台上。说:“盖上总部的公章立即生效,你们即刻去办。我先到后面休息一下,再见……”他偷偷地向雨田瞥了一眼,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我被马大炮的举动惊呆了,楞楞地站在那里。
“小山子,你犯傻呀?现在我们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乖,听话。妈妈就是司令,快去执行吧。”雨田笑眯眯地把我拉到写字台前,铺好白纸,把毛笔递到我的手里说:“来,我们先把打人家伙准备好,再多带上几个人,争取一次成功。江山,这次可全看你的了。”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狠狠地在我背上拍了一掌。
“抢钱了,造反派抢钱了!救命呀!”从医院大门里跑出三个身穿白底蓝条衣服的病好来。他们面色惊慌边跑边喊,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让狼追了一样。
“他奶奶的,你们跑不了了,赶快给老子回来!”二癞子带着一帮暴徒疯狂地追了上来。“妈的,长狗胆了,把钱给老子放下,就饶你们不死!”
我怒火冲天,吼道:“快上,都给我顶上去!”立刻带着荷枪实弹的队员围了上去,把这帮狂徒围到了墙角。二癞子指着胳膊上的袖标辩道:“你搞错了吧?大家都是造反派,我们可都是一家人呀。”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命令道:“妈的,扔掉手里的棒子,都给我面朝墙站好,谁敢反抗,我就毙了他!”
队员们往墙上贴好了布告,我面向围观的群众大声宣告:“现在我代表清水地区红卫兵造反兵团总部宣布,“拉下马”战斗队是非法组织立即解散,望广大群众周知。“拉下马”战斗队队长二癞子所犯下的罪行,我们会一一清算,现在把二癞子押回总部听候查处。”“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现场的群众欢呼起来。
“哥们,我们可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妈的,我可什么都知道,咱们谁都别想好!”二癞子转过身来冲着我大喊。
我上去给了他两个耳光,骂道:“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打烂你的脑袋。妈的。”我突然左腿前跨,勾起右拳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向他的头上重重地砸去,只见他向后倒去,脑袋重重地撞到墙上。顿时,紫黑色的血从他的鼻子和嘴里窜了出来。我顺势取下挂在他脖子上的毛主席像章,迅速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铐上他,带走!”我大吼一声。
“好哇!你们能打掉这个罪大恶极的流氓团伙,为我们消除了压在心头的隐患,我们全城的老百姓谢谢你们了!”
我们迅速撤离,掌声、欢呼声、鞭炮声在我们身后轰然响起……
“你们看押好二癞子先回总部复命去吧,我去去就回。”我打发走全体队员。
太阳悄然从东方生起,我心中大悦。快步向路边的雨田奔去,她笑哈哈地迎了过来,举手向我敬礼。我猛地扑了上去,抱住她,在她红红的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
“啊。真香!”我内心洋溢着英雄的凯旋。
“这家伙!不怕因此丢了天下嘛。乖乖,解馋啦?如果不听妈妈的话能有这样的好结果吗?这就是策略,策略你懂吗?”
“你就先别侃了,快去救我那丈母娘吧。”我春风得意,不能自己拔。
“咳,可怜呀!天下的男人都脱不了这等干系呀。”她紧紧拉住我的手,脸上百感交集,心里装满了理不清弄不懂得惆怅。
路旁的小树快速向后倒去,我和雨田狂奔在通往砖瓦厂的路上。只见外婆手提两个饭盒走在前面,“姥姥,你别急,慢点走,我和江山就在你的后面。”外婆停了下来,“呀,你俩怎么来了?我就怕他们饿得慌,这不中午饭也提前给送来了。咳,看到她俩我就想起苦命人啦。我的老天爷呀,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把那两个苦命人放出来呀?”雨田接过饭盒说:“姥姥,你莫急嘛,看你白里透红的脸,比我的脸还嫩呢,真是越活越年轻啦。”说着,她在外婆的脸上亲了一口。“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呀,怕是遇到如意郎君了吧?”外婆向我扫了一眼。“好哇,到那一天我男伴女装给你当伴娘吧。反正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你。”我放心不下,附和着说。“小山子,你真是小心眼儿,气死人啦!我们不是已经拜过天地了吗?关老爷在天上瞅着我们呢。这,比天都大的事,难道还能改变吗?笨蛋,那你就一生一世给我当丫环吧。”她喜上眉梢,“到那时我就可以呼风唤雨,叫你一辈子给我洗脚,端尿盆子,哈,哈哈……”她看着我和外婆笑个不停。“是真的吗?是真的拜堂成亲了吗?”外婆有点摸不着头脑。“姥姥,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雨田说着,紧紧地抱住我,在我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看到了吧,我们就等着入洞房啦,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外婆兴高采烈地说:“啊,那我就等着抱重孙子啦。”
“老太太,今天来这么早呀?看你乐得那样,准是哪位过生日了。”两个红卫兵喜洋洋地问。外婆拿出鸡蛋和两卷画轴说:“你们俩要的画我带来了,请你们多多指教啦。”他俩接过画轴谢道:“你老画得真棒,我妈妈看到一定美的不得了,没准会给我包顿饺子呢,到时我一定会给你老带一盒来,太谢谢你啦。”“那我们就先进去了。”外婆小心的示意我们。
“我有事向二位宣布,请二位先站起来。”我掏出布告,神色异常严肃。“我现在代表清水地区红卫兵造反兵团总部宣布,洪莲同志先前举动,系经神病突发所致,为了贯彻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即日解除管教。特此通告。“太好啦,坚决执行,早就应该这样。”那两个红卫兵竟高兴地跳了起来。
“自由啦!洪莲你现在自由啦,你的儿子和媳妇来救你啦。”外婆高兴地大叫起来。雨田冲进破窑,洪莲满脸泪水伸出双臂快步迎着女儿。“我的乖孩子呀,妈妈让你受苦了,老天有眼我们终于团聚啦。”母女俩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王书记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抚掌大笑。“太好啦,真是拨开乌云见晴天,好人终将会得到好报的。孩子们,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啦,我代表清水地委向你们致意,向你们敬礼!”说着向我和雨田深深一礼。
“咳!孩子,鞠什么躬呀,那你怎么办呢?”外婆的脸上愁云密布,担心地问。“老妈妈,我相信我们的党,我相信伟大领袖毛主席。你老不要为我担心,我的问题一定会得到公正处理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我们会在阳光下见面的。”他立场坚定地答道。“王书记,那只好先委屈你了。但是,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你营救出去的。”雨田满怀信心,果断地向他保证。“你真是巾帼英雄,具有男子汉的风范。”王书记赞道。“孩子,你一定要想得开,好好保重自己,将来还会又用武之地的。”外婆紧紧地拉着王书记的手,关切地望着他的脸,不放心地嘱咐着。
我们首战告捷,大家紧紧地抱在一起,共同享受胜利的喜悦。眼泪又一次涌出我们的眼帘,浸透我们的衣衫……
大杂院里人声鼎沸,一群男女争先恐后打扫起卫生来。雨田家拾掇得洁白无暇,铮明瓦亮。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整个院子一尘不染,井井有序。
院子的中央四张八仙桌子拼在一起,周围参差不平地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櫈子。种类繁多的菜肴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大小不同样式各异的酒杯放在桌子的外圈。各种饭菜优美的造型、惊艳的色泽映入人们的眼帘,一股股香味在院子里飘荡,不断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呼唤着人们品尝的欲望。孩子们,奔跑跳跃,嬉闹不停;大人们,高谈阔论,调侃不止。他们笑逐颜开,欣喜若狂。好一派自然、和谐、生动、活泼的人文景观,好像亲友团聚欢度春节一样。
“鸣炮啦……”随着喊声,鞭炮齐鸣,锣鼓同奏,掌声四起,人群立刻沸腾起来。
“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今天我们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在这里为雨田妈妈举行慰问午宴。这是我们历经磨难,饱受凌辱,心灵遭到重撞后,重新认识自我的开明之举。如果没有昨天的挫折,我们今天仍然生活在千百年来任由他人玩弄的愚昧之中。多么可悲呀,中华民族的历代先人。但是,从现在起大家要珍爱生命,发扬民主,振奋民生,维护民权。让我们团结起来,高举宪法的伟大旗帜,为建设一个民主、法治、自然、和谐、幸福的家园贡献自己的力量。”上官教授激动得站了起来,向上推了推老花镜,理了理蓬乱的白发。把酒杯高高举起,继续说:“各位父老、兄弟、姐妹,让我们共同举起酒杯为雨田妈妈走出苦难的阴影,与我们共同分享阳光,携手奔向更加美好的明天干杯!”“好哇!上官教授讲得太好啦。”男女老少呼啦啦站了起来,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杯子碰到一起。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他们跳着,闹着,欢笑着,渴望着,憧憬着,思索着……
俗话说:八月天,下油煎。天空无云,没有一丝风。那打着蔫的老槐树象断了气的死人,一动不动地耷拉在滚烫的院子上。午后的太阳像喷着火的烈焰,几乎要把整个大地烤焦。“啊呜——,啊呜——,啊呜——,”烈属陈大爷家的小毛驴拴在捡破烂的小车旁,只见它鼻孔喷着热气,前蹄刨地,暴躁不安,乱蹦乱跳,张开大嘴不停地嚎叫。
外婆穿着睡衣蹲在厨房北边的地上,正在小心地用毛巾擦着一口红木棺椁。她黯然神伤,忧郁中透出不小的失落。她不时地停下来,若有所思,两眼呆呆地望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叨念着:“咳,快啦,快啦,快用着了……”“姥姥,别瞎唠叨了。你才几岁,怎么就会拜拜呢?离唐僧取经的地方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又白又胖的小重孙正在向你招手呢。”我抢过毛巾说。“姥姥,你去洗洗脸,凉快凉快,我来帮你擦吧。”“你从小就帮姥姥擦,这擦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算了,这秋飒子热死人啦,你还是约雨田去清水河洗个澡,凉快凉快吧。”外婆夺下毛巾,把我推到一边。“姥姥,你们俩又开战啦,用不用我来帮忙啊?姥姥,你可别生气,今天我可要帮小三子了。”说着,她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今天帮你郎君了,忘记我这个糟老婆子啦?好哇,你这个重郎轻友的坏丫头。”外婆眉开眼笑,深情地端详着雨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又开始唠叨起来:“是呀,真是上帝的杰作,天配的一对呀!看来,我对得起他的妈妈啦……”
清水河泮绿树成荫,好似一把巨大的遮天阳伞。我和雨田越过烫脚的沙滩,信步走进杨树参天茅柳遮地偶尔露出点点沙滩的林地上。顿感空气清新,煞是凉爽。雨田选了一个干净僻静空场说:“小山子,这里是河滩的上游,估计无人来往,我们就把衣服放在这里吧。”她面含羞的,眼光迷离思绪万千。“乖乖,放心吧,妈妈不会看错地方的。”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逗得我心舒畅,好生荡漾。
我们手牵着手飞奔河边。河水清澈,带着哗哗地响声从南面的峡谷奔腾而来,突然掉头东去流向大海,在此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水湾。顿时,流速骤减,平稳如镜,水色碧绿,深不可测,河面变得开阔起来。
我们站在光滑平坦的巨石上,伸展着手臂,做着下水前的准备。
雨田手指河面,说:“小山子,你敢跟我比一比吗?看看今天谁能先游到对岸,敗者给胜者做一个星期的劳役。”我拍了一下胸膛笑道:“小田田,那你就等瞧吧,看我怎样享受你给我做个讨人喜欢的女奴隶的滋味吧。”一——二——三,起跳!”话音未落,雨田早已跳下河去。“好一个猴子精!”我尾随其后一头扎进水里,抖开双臂奋力划起。可是游了老半天却不见雨田的踪迹,我心里发起毛来,担心的要死。这个臭丫头又再搞什么鬼呢?我停了下来,四处张望,除了平荡荡的水面,哪里也见不到雨田的影子。我吓懵了,差了声地喊了起来,“雨田——雨田——雨田——你在哪里呀?”我几乎哭了起来。“小山子,你这个笨孩子,看不见妈妈了,吓着你了吧?别害怕,妈妈在这里呀!”我抬头看去,她早已游到河心,正采着水,挥着双手向我示意。我向她游了过去,眼含心痛的泪水,说:“咳,可真有你的,吓得我要死,满头的冷汗都流到水里去了,你这个狡猾的狐娌。要成精啦?竟然从水底钻了过去。看来,我是输给你了,只好给你做一个星期的苦力啦。”她用手轻轻地擦了擦我的眼睛,摸了摸我的脸,不安地说:“看看你,人家只是跟你逗着玩的,谁知道把你吓成这样。你打我一下,解解气吧,我不会说你小气的。”她贴近我的脸,尽量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她用力往前推了我一把,快速向前游去。她回头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还没到岸呢你就没了勇气,我现在不是在这里等你嘛。快,乖宝子。快游过来,我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妈妈还有更好的奖励呢。”
她一动不动地仰浮在水面上,显得十分悠闲。碧水柔抚着她那洁白无暇的玉体,温柔的水波,一层层缓缓起伏,血红的兜兜轻轻地慢慢飘动,岸边青山苍翠,河滩绿草成荫,夕阳把河水染得通红,好一派人与自然和谐的美妙景观。
美景,佳人。我立刻抖起精神,快速游了过去。“耶!小田田,我来啦,你这个上帝派下来的亡国宠物,一个吞噬男人血肉的小妖精。如果让我抓到你,我今天会变换花样,使出我旷世绝招,一定要把你收拾得叫爹喊娘,百依百顺,欲罢不能,服服帖帖,。”我高喊着,猛地扑了过去。她立起身来,突然往下沉去,收身回到水底,瞬间又没了踪迹。我不理不采,使出浑身解数向岸边游去。我洒脱地坐在岸边,静观其变,她在藏在水中潜行,渐渐靠近岸边,河水越来越浅。只见她搏动双臂,摆动双脚,轮廓清晰,线条优美,修短合度,比例协调,恰到好处。好像一条银白色的美人鱼游进我设下的大网。待她刚刚露出水面,我就亟不可待地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匆匆抱上岸去,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沙滩上。
草地上百花齐放,树丛里百鸟争鸣,空气顿然清朗。她解下红兜兜向空中抛去,“自由啦!入洞房啦!”她猛地跃起,如同惊雷炸响。“自由啦!小山子,入洞房啦!”她破天荒地呐喊着,面向柳丛后面的沙滩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野性的狂跑。“快,小山子,快来呀!你能找到我吗?到那时,我们的生命将合为一体,永远融入火红的太阳。”
这声音好像从远古走来,迸发着原始的呼唤;这声音似乎从宇宙传来,轰鸣着开天的巨响;这声音是甘甜的雨露,承启着大地万物,生生不息,恒久不变。
我奔了过去,只见她皓齿明眸,眉目传情。两颊绯红,娇喘吁吁。火辣性感的娇体,在迷蒙中流露出情欲的火焰。她纤腰摆动,娇躯微扭,勾魂引魄,煞是诱人;她凤眼眯合,微圈玉体,好似醉卧在柔软的沙丘上。暖风起处,将她的长发轻轻拂起。好一个充满动感的天生尤物;好一个凡间难觅的生机勃发的绝代娇娃。她朱唇外朗,巧笑倩兮,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体香让我陶醉不已。
我热血沸腾,好似滚烫的岩浆终于冲破千百年的压抑,挣脱了古老的精神枷锁,从地核深处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夕阳斜射,把青山倒影映入湾中,河水被涂得墨绿;燃烧的晚霞洒满水面,又将另半河水染得通红。啊,江山如此多娇,难怪引逗得天下英雄竞折腰。此时此景不是江山如画,残似如血吗?。
昨夜的秋雨在今天中午终于停了下来,北风扑面,顿感清爽。
雨田在前,我紧随其后,我们缓步走在大街上。由于太阳渐渐西斜,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在街道的显眼处,都贴着清水地区红卫兵造反总部的召开万人批判大会的布告。那告示上列着批判大会诸多严厉规定,凡违犯者,将严惩不贷。在布告的旁边,贴着一张粉红色的海报,上面写着:“革命同志们,因阶级斗争需要,原定星期五的批判大会改到中秋节举行,望广大革命群众准时参加。特此通告”“不开才好呢!”我高兴地喊了一声。“不怕抓你现形,傻蛋。”雨田悄悄捅了我一下。越过东城斜街,靠左手有一家国营饭店。只见柜台上摆着两个贴着红纸的酒坛,两个三十开外的女服务员正在忙忙碌碌,接待顾客。有一位老年客人,嗓门挺大,瓮声瓮气地说:“王主任,听说昨天游街造反派在你门前打死了一个老师,是真的吗?”王主任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咳,那算什么呀?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呢。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打鱼的老白头在河口没打着鱼,却捞上来一具女尸来,听说那个女人才二十左右,身上被扒得精光,一丝不挂,那里还插着一个啤酒瓶子呢。真是丧尽天良,作孽呀!”王主任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他靠近那个老客人,嘱咐道:“老兰头,你可管住你的嘴,千万别到街上瞎咧咧,弄不好会要了你的老命呀。”
雨田止步细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感到一种凄凉。她记得一年前,在眼前的这家饭馆里,妈妈曾为她举行过生日午宴。当时宾客满座其乐融融,好生热闹。我掐了一下她的胳臂,说:“可怜呀,谁叫我不是公安局长啦?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罢,我们又向前走去。穿过一条胡同,在返回家的时候,我发现身后尾随着一个女人。此人个头高挑,头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条红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你走多快,她走多快;你走多慢,她走多慢,总是保持十几米距离。我怕吓着雨田,尽量面带笑容。可那个女人也怪,一边跟着我们,一边又不断地回头长望,样子显得十分慌张。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我们回到家里,我的心才从嗓子眼儿沉下去,总算放下心来。我回头再看,那个女人竟跟进大院,躲在了大槐树的后边,不再向前。雨田换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衣,从里屋走出,坐下歇息,喝了几口井拔凉水。我递过一条淡绿色的毛巾,她擦了擦脸,问:“那个跟踪的人现在就在老槐树下,你能把她请进来吗?”我心里甚是惊讶,我的乖乖,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明明知道了,却又声色不露,雨田呀,你真是老谋深算,遇事不慌,天下能人也!雨田见我没有立即回答,哈哈大笑,说:“见怪不怪,你有两只眼,我也同样有两只眼。世上万物,万缕千丝,都互相制约,存在着广泛的内在联系。看树动可知风的强;观水波可知河的深浅;望云层可知雨的大小……”说到这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我跑出去,从后门悄悄绕到大槐树的后边,渐渐靠近那个女人,突然扑过去,把她死死地逮住,拖到屋里,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她见屋里没人,摘掉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娃娃似的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反倒放起心来。
雨田从里屋走出来,一眼看见她悠闲自得的样子十分生气。忿忿地说:“我早就发现跟踪的人是你,你那天在总部陪马大炮跳舞的样子如今我还历历在目,你知道么,一个人的风度和姿态是很难改变的。你快讲吧,跟着我们是什么目的?你一定有什么隐秘之事,不管如何凶险,讲出无妨。”雨田冷静下来,看着那姑娘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天同你一起跳舞的姑娘还好吗?”
只见那姑娘缓缓站起,“哇——哇——”地哭了起来。“你是林雨田吧,你能救救我吗?”那姑娘哀求道。“我和那个丫头同住一村,我叫小芸,她叫小娟。大串联刚刚开始时我们俩觉得非常新鲜,在上个月的一天夜里,我俩戴上自己做的袖标,偷偷离家出走。几十里的山路把我们累得贼死,好不容易来到镇上已是旁晚时分。我们又困又饿便坐在文化宫的台阶上打起盹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把我们惊醒。一个没人模样的丑家伙站在面前,他瞪着一双贼眼色迷迷地盯着我们,张开大嘴笑哈哈地问:‘你俩是红卫兵吧?真是老天有眼呀,你们这下可找对门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代表红卫兵造反兵团总部欢迎你们。’说完只见他向后面招了一下手,呼啦啦涌上来一群人,连推带拽把我们拖到大厅,锁在后面的一间小屋里。为了讨口饭吃,在马大炮一伙流氓的胁迫下,加入了他们的兵团,做了马大炮的生活秘书。我俩负责他的日常生活,因为小娟人长得水灵晚上还要陪他睡觉。刚开始时,小娟死活不从,可是谁能抗得了那酷刑呢?可怜两个山沟里跑出力的傻丫头哇!昨天我打扫了一天的卫生,累得要死。傍晚,天又下起了小雨,我老早就躺下睡觉了。半夜里突然听到一阵打闹声从马大炮住的房间里传出来,‘马大炮操你八辈祖宗,你是魔鬼,你是畜生,你是虐待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是人没有像你这么干的!老娘今天跟你拼啦!’稍后,嘭的一声,小娟被马大炮从屋里踹了出,只见她披头散发,腿蹬脚刨,两手使劲拍打肚皮,横蹦乱跳,光溜溜地翻滚在红地毯上。哭闹声、叫骂声、拍打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马大炮从门口伸出脑袋嚎叫:‘二癞子,你个狗娘养的,死哪去啦?这臭婊子交给你了,妈的,你给我往死里整!’‘这骚货就欠不落地的棒子,弟兄们干死她!’二癞子狂叫一声。一群暴徒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恶狼般地向小娟扑去,抡起棒子一顿狂拍。接着就……真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我吓得趴在床上,蒙上脑袋不敢再看。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小娟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我毛骨悚然,魂飞魄散。随后整个大厅就像死一般的寂静。今天早上我到处搜寻,却不见小娟的踪影。咳,活受罪呀!”小芸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昨天上午九点左右,二癞子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两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送到马大炮的房间里。我正在过道里打扫卫生,隐隐约约听见二癞子笑哈哈地说:‘马大哥,恭喜你啦,这下可好事成双了,用这两个小娘们先把江山那小子套住,给他整出点事来,让他闹得满城风雨。看林雨田那个骚娘们从不从你。这朝思暮想的小美人不就是你的啦。’那二癞子满脸奸笑,手舞足蹈。”
“什么,二癞子?他不是被马大炮押起来了吗?”我打断了小芸的话。
“这位大哥,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二癞子是马大炮的铁哥们,他们在一起丧尽了天良,干尽了坏事。请问,他能把二癞子押起来吗?那些把戏都是骗你们这些读书人的。你们这些傻货和我们农村人一样,一点点小伎俩就把你们搞定了。咳,这年头帅小伙都是疯子脑袋上扣瓢,傻帽啊……”小芸越说越来劲,几乎把我气个半死。
“哈,哈——哈——”雨田眯着眼睛看着我笑了起来,说:“小芸,两个小美人,够他受用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她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头,目光锐利地扫遍了我的全身。“你就是江山吗?太抱歉了,真是对不起啦。”小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今天先到这里吧,信不信就由你们了,你们可要多加小心呀。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那我就先回去啦。”小芸站了起来,雨田过去拉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胸前,眼里噙着泪花,呜咽着说:“谢你啦,你不顾个人安危,把生死攸关的信息传递给我们。真是太谢谢你啦。你是一位好姑娘,将来会又好报的。”雨田的泪水夺眶而出。小芸推开雨田,快步跑了出去。
“小芸,那是一个狼窝呀,你可要多加小心呀!”雨田追出门去大声地喊着。
雨田久久地矗立在门口,呼啸的北风掠过塞外的原野,夹带着泥沙打在她的脸上。她举头凝望着,辽阔的天空仿佛被一层灰色的幕布遮盖得不透一丝阳光。她理了理纷乱的发丝,自叹道:“前程难料,往事如烟。”压抑、焦灼、烦恼、酸涩、失落重重地压住她的心头。
狂风骤起,雷声滚滚,大雨从天上泼了下来。雨田依然站在那,任凭风吹雨打。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雨水倾灌在她的身上,流到脚下,大地一片汪洋。她仰天大笑:“大风起兮魂飞扬,安得猛士平四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