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有些措手不及,即使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难免有些紧张。
“堇戎的手又受伤了,唉,我可还指望她呢。”身穿和服的老板娘站在门外,悄悄的朝里面看了看。
老板娘原是本地人,早些年出外讨生活,嫁了一个扶桑人,可是,成亲没几年,丈夫便死了,于是带着丈夫留下的家财,回到了度巶开了这富平津上女。
“堇戎姐即使手是好的,她也不会来弹这琴,她的脾气你应该是知道的。”红鱼躲在老板娘的身后,小声的说。
“这人生得俊俏得很啊。”老板娘感慨到。
“那是,你看姐妹们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再加上他出手阔绰,外面还有那么都的随从,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红鱼不以为然的说,她的眼中,似乎除了那个人以外,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人了。
“虽说我这里只卖艺不卖身,可是今天姑娘们要是愿意,什么我都卖咯。”
“黑心老板。”
“什么啊,别乱说,我这么友善的人哪找去。”
“恶心。”
“臭丫头,小心我揍你。”
“大人,小的错了。”
“呵呵,你这丫头,就爱胡闹,赶紧去吩咐厨房上菜,得罪了贵客,我可担当不起。”
“我要替堇戎姐叫大夫,没空。”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老板娘有些忧心的看了看房间里的人,表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外,低声说,这天,要变了。
房间里,大夫正在为堇戎换药,碾碎的草药敷上手背,刺痛立刻传来,堇戎嘶的轻叫一声,然后咬住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这药是有点疼,姑娘不必如此勉强自己。”老大夫好心的说。
“没关系,您不必顾及我,尽快包好便可以了。”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她已经习惯了躲起来,这仿佛已经成为她生活的方式了。
隐身在这闹市之中,怕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了吧,再多一点,她就无能为力了。
富平津上女,厢房,温香暖阁,茶水的雾气慢慢升起,屋里两男子跪坐着,琴师安静的在一旁弹奏,两人都默契的闭上眼睛,听完这一曲。
曲落,娑垏一挥衣袖,女子点了点头,收起琴,便退下了。
来客是度巶独一无二的城主,娑垏,一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望着窗外的另一名男子,则是年家少主人,年之玄。
“你怎么还没离开。”轻描淡写间,吐出话语,娑垏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人。
“没什么,闲来没事想在你度巶逛逛。”一头细柔的长发随意捆扎,不加以束缚,深邃的眼窝,透出犀利的眼神,高挺的鼻梁,秀气的鼻尖,顺势下来是薄薄的嘴唇,像雾里看花,似真似假。
“逛逛?逛到我度巶的监牢里去,年家少爷的喜好果真特别。”一瞬间,他散发出的魅惑,足以使人心迷乱,美如冠玉,仿佛集天地之间的精华于一身,似昆仑山上遗失的蓝田美玉,惊世绝伦。
“如若不是这样,你会来见我?”说罢,起身走到软塌边,躺卧下,双眸微阖,手中玩着这方才顺手从花瓶中抽出的牡丹,薄唇微翘,自顾自的哼起小调,好不自在的模样。
“差不多点就行了,别让我赶你走。”说罢便起身离去,推开门时,身后的人轻声问了一句:“昨天监牢里的女子,你认识吗?”
心里不知为何,浮现出那日的那一抹身影,看了看眼前的男子,他有些执拗的不愿说出。
“不认识。”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心中的不悦,甩袖离去,心中萦绕的困惑,久久不散。
放下手中的牛角梳,推开窗,樱花树下,再也不见任何人影,她楞楞的发着呆,为何,有个人影,在她的心里,挥散不去。
倚靠窗边,挽在后面的头发落下几缕,衬托着那五官精致的瓜子脸,白皙细腻的肌肤似一触就破。
“我原以为,你这样的女子,是不会为任何人动心的。”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说话,她惊慌的回过头。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他,娑垏,度巶的城主。
“就在你发呆的时候。”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并没有喝,只是放在嘴边闻了闻,便放下了。
“你警戒心真重,放心,这茶是我自己喝的,没毒。”关上窗,她回过头,淡淡一笑,梨花带雨。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要有怎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把砖头砸向自己的手,但或许是因为这样,他突然想和她聊聊。
“大夫说只要不再弄伤,不会有大碍,只是康复之后,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她替自己倒了杯茶,受伤的手无法活动,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她却未开口让他帮忙。
“你可以一走了之的,没人会知道与你有关。”见她喝下茶水,他才重新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她摇摇头,接着说:“若是对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来说,在那种时候是不需要离去的。”
“想死还不容易?”他语调平稳,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起伏。
“我答应过一个人,无论再苦再累,都不会寻短见。”昔姨,你怎么会这么残忍,要我答应这样艰难的事。
“你昨日就是在寻短见。”放下手中的杯子,衣袖轻轻的滑过桌面,华服炔炔,神态自若,仿佛高居在上的天神,俯望世人般。
“他的死,也是因为我,我并不是在寻短见。”她执拗的说,倔强的挺直了身子。
他没在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喝着自己杯中的茶,良久,待茶饮尽后,他起身欲离去,推门时,他才开口:“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活着,而且能好好的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耀眼,才是最难的。”
他合上门离去,屋内又安静下来,若不是桌上的茶杯,没人会注意到,这个房里,曾经有位客人。
“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好好的活,所以才想死。”望着门那边,她久久才回过神来。
屋里淡淡的飘着他带来的气味,绵绵悠悠的味道,附在空气里,落在尘埃上,烙在堇戎一次又一次漫不经心的念想里。
以为是远离救赎的地方,仿佛瞬间颠倒变成拼命抵达再次深陷的地方,那张烙印在记忆深处,从未遗忘过的容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