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的提心吊胆,加上旅程奔波,让女子疲惫不堪,随意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人追上来了。”女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婴孩。
这孩子,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出生在显赫一时的夏家,本应该有一生享不尽的富贵荣华,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珍珠,现在,却沦落成逃亡的弃儿。
小姐,昔瑟必定不会让你失望,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的养大她,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望着怀里的孩子,昔瑟面容坚定,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夏家二小姐,再也没有夏家少奶奶贴身丫鬟,有的,只是一对普通的落难姨甥。
咿呀嘟嚷的婴孩,在怀里咯咯的笑起来,如黄莺青鸣,甜美朝气。
“孩子,乱世里,希望你能平安一生。”不经意间望见不远处的紫色堇,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她喃喃开口说。
“就给你取名叫堇戎吧,戎马战乱的世界中,你也一定要像紫色堇一样坚强,到处都可以生长。”昔瑟没有想到,从此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紫藤花开了又谢,又开,日出日落,月落星沉,一年又一年。
粉雕玉琢的人儿在街上,好奇的看看这看看那,身后跟这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男孩,细心的在后面保护着她。
“闲,你看好不好看。”女孩拿起摊贩上摆着的银钗,拿在手里晃着,问身后的男孩,小小的虎牙露出,右脸颊浅浅的小酒窝,煞是可爱。
“好看。”男孩虽然没有太多的话语与表情,女孩却依旧笑颜相对。
“闲也觉得好看吧,我也觉得。”女孩爱不释手,左看右看。
“想要吗?”男孩面容清秀干净,小小的年纪,却有着不与之相符的沉着稳重。
“算了,庄叔肯定会不高兴的。不要花钱了。”女孩的小脸垮了下来,放下手中的银钗,失落的走开,男孩一直看着那银钗,好久之后才跟上女孩的脚步。
国界边上的小镇,越城里,淳朴的风土人情,安宁的生活。
两年前,要不是她小小的手把他拉住,或许,他的一生,就要在逃亡中渡过,背负上杀人劫匪的罪名,是她,把他及时的从深渊里救了回来,她不知道,可是,他却记得清晰无比,幕幕都不忘。
“堇戎,走慢点。”男孩干净的脸容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闲,走快点,太阳快落山了。”女孩大声的对身后的男孩说,朝他挥挥手,精致的五官从小就能看出那绝代风华的面庞,眼角下颧骨上一点蓝痣,魅惑又让人觉得纯真,这注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马夫不一定要娶到公主,但有权对公主好,在他心里,他是这么想着的,他并不讨厌做一个哥哥,即使有义务没权利,也无所谓。
时光匆匆,岁月渐去,十年光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伶俐可爱的人儿。
“爷爷。”十岁的孩童,仰起天真的脸,白里透红的小脸粉嘟嘟的,头上一头方巾松垮垮的,男孩扬脑袋,一脸迷茫的看着老人。
“钦熙,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进宫去陪皇上念书,你一定要乖,知道吗?”夏公侯一脸溺爱的揉着他的脑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是揉我的头发。”男孩把老人的手打开,一脸不悦,小嘴厥得老高。
“明明就是小孩子,你的字练好了吗?”
“还没。”男孩泻气的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手都练酸了,已经写了好多字了,而且先生也说,练字需要循序渐进。”
“就你最会说,好吧,今天就放过你了。”
“爷爷最好了,钦熙以后一定好好的孝顺爷爷。”拍拍胸口,十足的小男生相,一脸豪气的样子,让夏公候欣慰不已。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为夏家争光的。”
“我一定会的。”
门庭若市,侍卫严密的撤查着每一个进宫的来人,金顶奢华的马车缓缓行来,侍卫一见,立马让开来,马车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前行着。
“爷爷,为什么那些人不查我们呢?”
“只有那些无所谓的人才会被人查,我夏家是何等地位,还需要查?”夏公候轻蔑一笑,今时今日,还有谁敢对夏家不敬,就是和整个朝廷作对。
年幼的夏钦熙虽不明白爷爷为何笑,却也跟着笑起来。
新皇登基十年来,三派鼎立,局面混乱,由于新皇尚且年幼无法亲政,孝懿太后,七王爷,夏丞相各持一符,重大事件的决定由三人共同商讨,如日中天的夏家,自然没人敢得罪。
亭台楼阁,楼宇矗立,湖水静谧,假山上,流水不断,花园里,群花争艳。
“参见太后。”苏时京朝在喝茶的年水颜行礼,恭敬的叫。
“苏老爷何必这么见外呢,坐吧,今天正好有从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水果,试试吧。”年水颜推了推面前石桌上的盘子。
“墨衍,还不快给太后请安。”苏时京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小孩低声的说。男孩乖顺的上前,朝女子行礼,做足应有的礼数。
“苏墨衍给太后请安。”男孩微微的笑笑,温柔无比,有些泛墨色的眼眸,透着微弱不容察觉的忧郁气息。
“这是?”
“这是草民的儿子。”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过来,给本宫看看。”年水颜一眼就喜欢这个孩子,讨人疼得紧。
“太后。”
“真可爱,你娘真幸福,有你一个可爱的孩子,真好。”那一刻的年水颜,褪去平时金峦殿上的冷酷面具,她是一个母亲,一个普通的母亲而已,不在是那个手持一符,掌管朝政,不可一世的太后。
“太后不开心吗?”敏感的孩子,立马就感觉到眼前人的强大寂寞。
“墨衍,不准乱说。”苏时京在一旁责备说。
“不打紧,我正想收这孩子做干儿子呢,苏老爷,你看如何。”
“太后与这孩子有缘分,自然可以。”苏时京一颗悬得老高的心终于才放下,这孩子在宫里,也不会太难捱了,只希望赶紧过完这几年,待皇上加冠之后,就永不参与朝政,回城安分的做自己的生意。
“墨衍,还不给干娘磕头。”
“知道了爹,墨衍给干娘敬茶。”他小小的手端着茶,跪在地上,眼神清澈的看着年水颜,年水颜接过茶杯,欣慰的笑了。
老实说,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对泽寰的疏远,让她失去一个做母亲的机会,这孩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居然能感觉到她的不快乐,或许,这是她的私心,但是,对这孩子,却也毫无坏处。这宫里,谁敢跟她明着做对呢。
“太后,太后,不好了。”宫女着急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
“什么事这么慌张,慢慢说。”
“皇上,皇上他发脾气,爬上树不肯下来了。”宫女头也不敢抬,生怕太后会牵怒自己。
“什么,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带我过去。”年水颜提起裙摆快步跟着宫女走去,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忧的表情,这让人很看不懂。
苏时京此时开口说:“草民就先告退了。”
年水颜也没多做挽留,点了点头,示意同意。
原本害怕刺客藏匿,这宫里并无栽种树木,可年幼的皇帝,在五岁那年,从书上看到关于树的种种之后,便下令让人连夜从宫外运了棵参天大树,只是,不习惯土质的树,很快便枯萎了,如今,已经是残灯一盏。
“走开,不要在这里吵朕,再不走开朕把你们全杀了。”小小的人儿坐在树干上,手舞足蹈的说着,树下的人都害怕他掉下来,而慌忙的乱了脚步。
“皇上,您小心点。”
“朕说走开,你们听见了没有,是不是朕说的话都不听。”
“皇上,你在干什么,给我下来。”年水颜皱着眉头,站在树下,怒气冲冲的吼着。
“我的事不要你管。”男孩将头瞥朝另一边,不去看贵妇一眼,语气里,有微微的失落。
“我生你下来,你说你的事不用我管。”
“你有关心过我吗?”少年执着的看着女子,似乎在期待什么,却因女子沉默的态度,渐渐转化成愤怒。
“你们都一样,都没有关心我。”少年畏缩着身子,将头埋在膝间,小小的身子,微微的发抖着,年水颜微愣,随之对身后的侍卫下令说:“把皇上给我带下来,把这树砍了,本宫以后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否则,就拿你们陪葬。”说完,便转身离去,少年诧异的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这世上,没人会在乎自己,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阳光普照,整个大地洋溢着暖暖的气息,而远在边关的云域,深宅高墙里,一脸任性的男孩,此时满脸的怒气。
“总之我不去。您要怎么就怎么吧,不行就杀了我吧。”说完视死如归的闭起眼睛,老人低声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之玄啊,爷爷怎么会舍得对你这么做呢。”年兆唐轻轻的摇摇头,站起来,负手而立,继而又开口说道:“此次去京城,是势在必行,是先皇颁发的圣旨,之玄,难道你要爷爷我抗旨。”语气里是不容人违背的坚决。
“那我要程副将陪我一同上京。”男孩讨价还价的说。
“你还想要什么,开口就可以了。除了程副将,还要什么。”
“没了。”男孩哼了一声,发着脾气的把门推开,迈着大步子走出去,拉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男子的手负气离去。
年兆唐无奈的摇摇头,自从这孩子懂事以来,摇头好像成为他常做的一件事,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一切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小小的庭院,墙边开满了紫藤花,随风飘荡在风中,藤蔓晃动起来,飘落片片花瓣。
“闲,走嘛,陪我去嘛。”女孩拉起男孩的手,撒娇的说。
“堇戎,我今天真的有事。”他为难,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只是,他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闲,这几天你都不陪我,哼,我生气了。”女孩赌气的离开,男孩只能站在原地苦笑,堇戎,任性的女孩。
风过,花落,一切都是如此美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