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湘走到庆春戏楼的门口,瞟了一眼门口儿的水牌子,红红的牌子上面用白笔写了《斩马谡》。眼睛再往下看,看到扮演王平的这位角儿的时候,突然李冬湘心里“咯噔”地一下。他不由得暗自地嘟囔了一句:“毛四喜??”心里想到:怎么是毛四喜?莫非是巧了碰上重名的了?我小时候在海王村念私塾,班上有个同学就叫毛四喜。后来听人说犯了错误从家里跑出来了。他爹为找他病死了,娘急瞎了,会不会就是这个毛四喜啊?那也太巧了吧?李冬湘一边想一边走了进去。
毛四喜这一段时间业务平平,爷爷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若让毛四喜挂头牌演主演,必叫他和圆圆一起配戏,效果便奇佳。剩下就让他给其他的角儿跨刀,唱二路老生演配角,倒也四平八稳。一来二去,这毛四喜也成了桂圆街上小有名气的演员了。
李冬湘在台下坐着,看这出《斩马谡》。对于别的角儿是丝毫不感兴趣,他单等着王平上场。饰演王平的这个角儿上台一亮相,确实漂亮!!李冬湘使劲儿瞪了瞪眼睛,用尽最大的力气辨认。还是拿不准他是不是小时候在一起读书的那个小同学。毕竟十多年过去了,不过李冬湘决定等戏散了要到后台去问问。因为这事儿实在太巧了!!
四喜上场,做派周正,漂亮。唱西皮快板:“忽听丞相传将令,好叫王平胆颤惊。迈步且把宝帐进,等候丞相把令行。”
李冬湘在台上不由得心里感慨,想:这要真是我认识的毛四喜,那才叫“世事有千变啊”,竟然成了戏班子的人了,还有模有样的。他正在看着戏,浮想联翩,忽然戏楼外毛鸿宾的管家毛二带着十来个人闯了进来。他们在戏园子里看了一圈儿,径直朝着李冬湘的位置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李冬湘也注意到了,等毛二走近了,冬湘问道:“毛二哥,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是不是毛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毛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李先生,你让我好找啊!!快点回去吧,家里出大事了!”李冬湘听完这句话,噌的一下站起来,往出就走。
听毛二这么说,李冬湘心里十分焦急,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来不及问明白,赶紧往回赶。由于走得太慌张,刚出了庆春戏楼,迎面把一个小巧的黑影一下撞翻在地!
“哎呦!”黑影呻吟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听声音还是个女的。李冬湘心里说:哎!怎么越着急越出乱子啊?赶紧俯下身去伸手想搀起这个人。一边伸手去扶,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没注意。没有撞坏吧?”刚俯下身,正好看见小黑影的正脸。李冬湘不由得脸一红,一时慌乱竟然窘得不知所措了。
(2)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李冬湘只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倒在地上的这位绝色少女,就被她把整个儿心灵给偷走了。这位美丽的小佳人儿看起来是把脚扭伤了,动人的眉梢眼角流出一种很委屈的神情。李冬湘瞬间就把毛大人家里那件他也不清楚的特别重大的事给扔在脑后了,红着脸低着头彬彬有礼而又十分关切地问:“姑娘,没事吧?”把站在一边的毛二鼻子都气歪了,心说:这位李先生,真是爷!那边我们家老爷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怹倒好。还不慌不忙的怜香惜玉呢?小佳人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低声说:“没什么事。”说着就要往庆春戏楼里走。李冬湘还要说什么,毛二实在绷不住了,着急地说:“爷~~~咱赶紧走吧,再不走要耽误大事了!!”李冬湘这才猛然想起了他毛伯父这边还有急事呢,赶紧朝那个小姑娘又望了一眼,说:“等改天我再亲上门自给姑娘赔礼。”说完犹豫了一下,一转身跟毛二等人急匆匆地走了~~~
今儿个晚上毛四喜在台上唱得还算不错,要说四喜还真卖力气,一场戏下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打透了。唱完这场《斩马谡》四喜往后台的一个椅子上一靠,把髯口摘下来放在一边,找了块毛巾把脸上的汗擦了擦。毛四喜往旁边一看,看见钟爱伶蜷在一个戏箱子上,埋着个头。四喜心里纳闷儿,这要搁往常,爱伶妹妹早就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又是帮这个拿行头,又是给那个端水像个小燕子似的忙来忙去。今儿个怎么蔫儿了?四喜好奇地走过去,看见爱伶一脸的委屈像儿,眼睛里好像还含着泪珠儿呢。毛四喜一看赶紧问道:“你怎么了啊?”爱伶抬眼看了一眼毛四喜没说话。她这么一来毛四喜心里就更奇怪了,急切的问:“爱伶?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给你出气去!!”爱伶撅了个嘴,说道:“今天快散戏的时候,我过来想帮帮忙。刚走到门口儿,就从戏园子里冲出一位来,一下就把我给撞倒了,脚都崴啦!”经爱伶这么一说,四喜才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捂在左脚踝上。四喜赶紧问:“别的地儿没撞坏吧?”爱伶委屈地摇了摇头。四喜看爱伶跟个小受气包儿似的,被她的小样儿逗笑了,说:“行啦,等会儿叫圆圆姐给你上点药。没撞坏也别难受了,等哪天碰上那兔崽子哥帮你出气的。”爱伶听完点了点头。
李冬湘火急火燎地往毛府赶,一边走一边问毛二:“二哥,毛大人出了什么事了?”毛二说:“大人傍晚间接了封巡抚衙门送来的文书,看完了汗都下来了,叫我们赶紧找你。爷啊,我们可着大街上这通找啊。”
“什么文书?”李冬湘阴着脸打断毛二问道。
“咳,先生,瞧您说的。我连字都不认识,我哪知道啊?”
两人说话间到了毛府,一进后宅隔着老远,李冬湘就看见毛鸿宾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急。毛鸿宾一抬眼也看见李冬湘了,紧走几步出来,一把拉住李冬湘,说:“冬湘啊!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