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停在诊所门口，天意依旧是惊魂未定，腿软的几乎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黄包车夫用毛巾擦着汗，说道：“好险呀，幸亏晚到了一步。”
“是呀，都怪我，要是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就不会这么惊险了。”天意吐了口冷气说。
“快回去吧，冷静冷静，别露出什么破绽，情报处的人这下可急眼了。”车夫说。
天意下了车，回到诊所。由于惊魂未定，在上楼时差点和馨远撞了个满怀。“天意哥，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馨远被天意苍白的面色吓着了，似乎他这几天的不佳状态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天意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说：“出去见了个朋友。”
馨远说：“翰翔来了，等着你给他作理疗呢。”天意答应着上了楼，推开理疗室，看见翰翔正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
“上班的时间你怎么这么有空呀？”天意直接来到水槽旁，扭开水龙头洗脸以掩饰他不自然的脸色和满头大汗。可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翰翔的眼睛，翰翔只用余光瞥了天意一眼就看出他的反常。
“你不也是上班时间不在岗位上？看你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该不是去做贼了吧？”翰翔坐在床上，把裤腿向上撸了撸，露出微微有些红肿的膝盖。
“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有疑心病呀？看谁都像贼？”天意拿出一个特制的中药包放进容器里加热，然后拿出来放在翰翔的左膝上，接上电极。
“你现在的样子就特别像‘做贼心虚’。”这可能是翰翔半开玩笑的话，却让天意心头一哆嗦。对呀，翰翔是军警，严格得说自己就是他们搜捕的对象！不论跟翰翔的私人关系如何，以后说话办事都要格外注意了。政治立场上的分歧即使是亲兄弟也能反目，况且翰翔这个人深不可测，跟他的私交也远远无法逾越政治这道鸿沟。
“膝盖有些积水，问题不大，过些日子就会被组织慢慢吸收。”天意按了按翰翔的膝盖，没去接他的话茬以避锋芒。但是天意转念一想，是不是可以从翰翔的嘴里套出一点关于刚才“张记茶馆”的情况，也许警局的人应该对情报处的行动有点儿了解。虽然有些冒险，但天意还是决定试试，在他的直觉中，翰翔并不是一个对政治很较真儿的人。
“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把仪器调试好，天意抽空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这样其实很不符合医疗室的卫生规定。
“你要是愿意说，我洗耳恭听。”一股暖流透过膝盖，翰翔惬意地半躺在床上，两手交叉叠在后脑勺上。
“刚才我去东街出诊，还没到目的地就看见‘张记茶馆’方向有你们的人在抓人，老百姓吓得四处躲藏，场面特别混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真是把我吓着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我现在就得托你来把我从警局捞出来。”天意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幽默。
“你看到的不是我们的人，是情报处侦缉科的。”
“是吗，原来是情报处的人。他们干什么呢？”
“就像你说的，抓人。不是抓###，就是抓日本特务。”
“他们每次抓人都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吗？”
“差不多吧。你刚从国外回来，少见多怪。多见几次开开眼界就习惯了。”翰翔打了个哈欠，眼睛微闭。
天意心里叹了口气，“你说的倒容易！这样会死人的。老弱病残行动不便的，很可能就被逃散的人群踩踏。”
翰翔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我敢说他们没抓到人，一无所获。”
“你怎么知道？！”天意竖起耳朵。
“经验之谈。你想想，抓人第一大忌就是‘打草惊蛇’。讲究的是悄悄潜入，一击即中。只有没抓到人才会鸡飞狗跳得冲到大街上找人，但是鸡飞狗跳的场面正好给了目标趁乱逃跑的机会。”
“那老百姓不是倒霉了？又要有无辜的人被抓去交差。”
“这回可没那么容易了，我听说冯宝驹下了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
“那么这回没抓到人，冯宝驹不是要被撤职了？！”天意实在WWW.soudu.org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你以为姓冯的傻呀，他自己能立军令状？是侦缉科长范志云立的军令状，被撤职的是他。不过冯宝驹的损失也不小，如果他能成功的清除###这个组织，他就能升升官，离中央政府的衙门再近一点儿。”
天意的兴奋劲儿瞬间冷了下来。也是，就算是冯宝驹被杀了头又能怎样？戴笠照样会再派一个“张宝驹”、“李宝驹”来，斗争还是要继wWw.续。“你真是快得道成仙了，躺在这里都知道‘三分天下’。”天意的语气里透着失望之情。
“我得不了道，在老百姓的眼中我们就是凶神恶煞，你说我能成仙吗？”翰翔幽幽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当中还是有一批人能为百姓伸张正义的，比如说你，还有楚局长。”
“你说我改行怎么样？”翰翔望着天花板发愣。
“改行？”天意心中又是一喜，这样翰翔在身份上就不会跟他对立了。“你想改行做什么？是不是回家帮你父亲做生意？”
“你猜范志云被撤了之后谁会顶上？”翰翔突然把话题一拐闪了天意一个趔趄。
“你、你什么意思？”天意感到心头一冷。
“其实去情报处工作也不错。我觉得那里才是我发挥才华的地方。”翰翔说。
“啊？！”天意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破碎掉渣的声音。
正如翰翔所料，范志云立了军令状却两手空空回来了，等着他的是军法处置。就连曾经对他器重有加的冯宝驹也保不了他，因为他的军令状就在戴笠的手里。范志云即刻被押往军事法庭，他想看一眼老婆孩子的心愿都被冯宝驹无情地拒绝了。
冯宝驹此时就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似的朝警备司令部孟司令的办公室赶去，对于范志云这条丧家之犬再也没兴趣搭理。他想要的是孟司令的一纸调令以补充侦缉科长这个空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