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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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翰翔把馨远送去了天意的诊所,对天意说馨远的晚饭让他请。天意见到翰翔很高兴,邀请他坐坐再走,翰翔犹豫一下答应了。他四处看了看诊所,可以说看得很仔细,但不说一句话。馨远看了一眼翰翔,发现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天意一边给翰翔倒水,一边问道:“你们在警局办什么事呀,现在才回来?”

    馨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猜想翰翔可能不愿意让她说实情。果然,她看了翰翔一眼,翰翔冲她使了个眼色。天意背对着他们倒水,没看见。

    “我去警局取衣服和鞋,上次落在警局了。”馨远不会说谎,脸红了,话也说的支支吾吾。

    “拿点儿东西就耽误到现在,看来还真是衙门里不好办事呀。” 天意把水递给翰翔。突然他抽了抽鼻子,说:“哎?你们俩人身上有股什么味儿?……好像是西餐厅的味儿……”

    “你的鼻子跟警队的猎犬有的一拼。我们去‘红房子’了。”这个翰翔说的倒是十分坦然。

    “是吗?!馨远,西餐吃得惯吗?”天意用打趣的口吻问到。

    “……还行吧,也记不起来吃过什么了。”馨远的话逗得天意哈哈大笑。“肯定是被那些规矩给弄晕了。其实应该是我请你吃,让翰翔抢先了。”

    “怎么?觉得我这个土老冒不会吃西餐?”翰翔带着点挑衅的语气。

    “我哪儿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年纪最长,又是从英国回来的,理应做东。”天意笑呵呵的,似乎对翰翔的态度并不介意。

    “好哇,下次你做东,教我们吃标准的英式西餐,让我也学点绅士风度。说不定我刚才教馨远的那些规矩还是错的呢。” 翰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朝天意示意了一下,就告辞了。正好来了两个病人,天意走不开,馨远出去送翰翔。她不喜欢刚才翰翔对天意的态度,每句话都带刺。翰翔可能也看出了馨远的心思,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别人要问起裙子和鞋的事,你知道怎么回答了?明天舞会见,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晚上随天意回到家中,魏公馆和往常没什么两样:魏本强在书房看书;余氏在屋里念经;莫兰出去打牌;天姿还没回来;而天鸣依旧是哭叫着不愿吃药。

    天意去给他父母请安,馨远就直接回房间了。今天晚上她没心思看书温习功课,也不想这么早睡觉。馨远把裙子和鞋摆在床上,呆呆的凝视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它散发着娇艳的光彩。可以想象在明日舞会金碧辉煌的灯光中……馨远把舞裙捧在胸前,闭上眼睛,回忆这不寻常的一天。其实馨远来上海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不寻常,过的都是一种崭新的生活。但今天不同,今天给她的感觉像是饥饿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块糖块,她躲在黑暗的角落让糖块在嘴中慢慢的融化,独自享受着得来不易的甜蜜。虽然这味觉上的甜蜜可能是短暂的,但这种味道却刻在记忆里了,孤独与痛苦的时候,悄悄地拿出来品位。

    馨远半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桃红色舞裙,像是阳光织成的被子,让人心里痒痒的,身体酥酥的。从章翰翔今天来到魏公馆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他走出天意的诊所,馨远回忆着,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她要把整个过程记得清楚再清楚,以便自己年老忆衰的时候还能想起些残缺的片断。因为这桃红色舞裙的缘故吧,馨远感到这一天也是桃红色的。

    很奇怪,这种痒痒酥酥的感觉太舒服了,馨远从没体验过,而且还有催眠的效果,她朦朦胧胧地像是要睡着了。不知什么原因,馨远突然一下子惊醒过来。她腾地起身,心里像揣个小兔子就要冲破她的喉咙而出。反复回忆早上的一幕,馨远突然间有种感觉,这种感觉传递给她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坏消息是天姿对翰翔像是起了爱慕之情;好消息是翰翔对她不感兴趣,wWw.甚至还有点刻意回避。天哪,这意味着什么?馨远很清楚,在异乡遇到故人是人生的三大喜之一,是天姿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天姿有恩与她。天姿肯定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馨远可以想象明姿一定是费尽心思打扮以博取章翰翔的欢心,可是章翰翔明明白白告诉馨远明天的舞伴是她。馨远重重地吐了口气,她不敢接着往下想……

    “砰、砰、砰”。突然的敲门声吓得馨远一哆嗦,手中的舞裙滑到地上。是天姿!馨远很快辨认出了敲门声,她慌手慌脚地想去开门,又折回来,把舞裙和高跟鞋慌乱地塞进衣柜里。

    打开门,天姿满面桃花,让馨远一下子联想到了她的舞裙。不知怎么,现在再见到天姿,馨远居然感到了心虚。

    “馨远,给你看样好东西。”天资把手里硕大的纸包往床上一倒,一阵金光闪得馨远几乎睁不开眼。细细一看,馨远心里突然一阵凉风刮过。那是一件舞裙,火红的像五月的石榴花,丝丝缕缕间穿插的金线使得舞裙流光溢彩。还有双高跟鞋,也是火红的。不光这些,头上的饰品就五六样,还有首饰和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香水。

    天姿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扑,“哎呦,这一天可累死我了,为了治办这些东西我都没怎么吃饭。可惜你不在,要不跟我一起去。你看看这些首饰香水喜欢哪样,你先挑。”

    馨远的心里难受极了,她几乎不敢正视天姿,甚至巴望着天姿别对她这么好。其实凭良心说自从来上海,天姿对她的照顾还说得过去,虽然平日各忙各的,但还算得上亲如姐妹,走到哪里天姿都口口声声说馨远是她的妹妹。馨远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天姿。如果知道翰翔的电话,馨远甚至有打电话给他推辞掉明日舞会的冲动。可是真奇怪,馨远感到自己的心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儿,这个说“你跟天姿亲如姐妹怎么能做这样让她失望的事”;另一个说“如果推辞了舞会你就不怕章翰翔失望吗?”两个小人儿要把馨远的心撕成两半了。馨远承认,此刻她有自私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对章翰翔已经有了好感,而且抱有某种幻想。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不管这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馨远都不愿放过这次机会。可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就要与天姿为敌了。馨远偷偷瞥了一眼天姿,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陶醉的欣赏着跑了一天得到的战利品,思绪好像已经飘到了明天的舞会上,就像刚才馨远抱着舞裙那样。她对此时馨远内心中激烈的几乎能听到冷兵器对打声音的斗争浑然不觉。

    “我……我不需要什么,你留着用吧……”馨远的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得到。

    “我哪儿用得了这么多,这些东西要都带在头上,我不成了《红楼梦》里的那个谁……叫……刘姥姥……哈哈。”

    “那就留着以后再用……”

    “那你怎么办?明天打算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去舞会?”

    “我自己有一点胭脂唇红。我平时也不用这些东西,用旧的就行了。你这些还都没开封呢,给了我就用一次搁哪儿了,怪浪费的……”

    “你真的不用?好吧。”天姿用手一划,把零零碎碎的头饰化妆品全都划进袋子里了,抓起裙子回到自己房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