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以身作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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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夫人的尸体被去追击紫倩的楚相玉带了回来。

    在司徒芷的示意下同苏慕白夫妇的首级一起挂在襄阳城的城墙上。

    大家都以为岳焕定会拼死抗议。

    可岳焕的举动却让所有的人都失望了……

    他就那样一直跪在雪地之中,便如僵硬了一般,不吃、不喝、不说、不闹……

    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样,眼神暗淡无光,了无生机。

    大雪纷纷落在他的头上脸上,渐渐将他的头发、眼睛、鼻子、衣服都盖了起来。

    他这一刻便似没了直觉一样,只有细心的人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眼神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止望向梁夫人、苏慕白夫妇尸体悬挂的方向。

    只是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光彩,没有半分神蕴,只有落魄,只有绝望,绝望到平静,平静到一汪死水,任你雨打风吹,任你枪戳刀劈,还自古波不惊。

    整整三日过去,岳焕便一直是这样,没有移动分毫,那雪白的雪,凛冽的风似是把他塑成了一个冰雕,一个跪着的栩栩如生的冰雕……

    只到了第四日,他方知有了知觉。

    他缓缓的开始试着唤发身体的机能,他微微的想要站起,于是那冰雪,缚着他全身肢体的冰雪开始出现一丝丝的裂纹,接着那裂纹一点点的向四周开始蔓延,最后“咔嚓”一声碎了,那剔透的冰雪向四周溅开了……

    一个说不上是人的人缓缓的自那雪堆中站了起来。

    黑色的盔甲,雪白的头发,僵硬的四肢,缓缓的动着,向着秦军元帅的营帐方向迈去。

    一把把,一枝枝的钢枪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枪锋划破他的肤肌,那殷红的血流出,经风一吹还自成了一块晶莹的冰,殷红的冰。

    “我要见司徒芷,我相信他也想见我……”

    那不似人发出的声音,嘶哑、生涩……

    或者说那不叫人间的声音,因为人间没有这般的声音,如果非要为这种声音定义一个名称的话,我们不妨叫他来自地狱的咆啸,不错就是来自地狱的咆哮。

    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还叫人的话。

    “我要见司徒芷,我相信他在等着我……”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有的只是那不甘的来自地狱的来自灵魂的嚎叫,细细的如丝针般的,能刺破人耳膜的来自地狱的嘶叫。

    “让他进来吧!我要见他。”从营帐中传来一声如同天籁的声音。

    所有的士兵让开了道路。

    所有的士兵收起了刀枪。

    于是他的面前没有了阻碍,他的有肌肤也不再流血……

    但是仍然是那样一步步的,一点点的移动着,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他的心里那万丈深渊与一马平川没有区别……

    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无惧者便无所谓生死。

    他看透了生死,参懂了生死,因此他平静,他波澜不惊。

    在他看见司徒芷的那一刻,他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一句让所以人都跌破了眼睛的话。

    “司徒芷,我选择屈服,选择投降,做大秦的臣子。”

    营帐内所有的将军这一刹那睁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眼睛。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司徒芷,一个是王煜。

    “条件?”司徒芷的话同样简单。

    “三个。”

    “说。”

    “第一,把我娘,慕白夫妇还有麟儿从城门放下,厚葬,你大秦所有将士披麻戴孝。”

    秦军将领大怒,那眼神若能杀人,此刻怕是他已成了肉沫。

    司徒芷双眼扫了一眼帐下诸将,闭上眼睛说道:“好!第二条?”

    “把那魏续剁了,我要用他的肉做成大馍,祭我襄阳一战所有战死的同袍。”

    “魏续对我秦军而言,是攻破襄阳的功臣,你的要求有些过了……”

    “他是个杂种,今天能叛我,它日也能叛你!”

    “但你不可以杀一个对帝国有功的人。”

    “他不是个人,他是个畜生,一个卖国投荣的杂碎!”

    “所以他先死了……”

    “死了,谁杀了他,你?”

    “不是,是拓拔烈,城破你被俘的那一天拓拔烈便杀了他,因为他用卑鄙的手段杀了薛麟儿,虽然这一切都是我们安排的。”

    “噢!这拓拔烈倒也是条汉子,只不过便宜了魏续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岳焕恨恨的说道。

    “谢谢你如此夸奖小烈,不过可惜他已经听不到了!”一直闭目静坐的王煜接话说道。

    细打量,会发现,这王煜比那日攻破襄阳时苍老了许多。

    岳焕虽很惊讶,却是淡淡问道:“老将军为何如此说?”

    “因为小烈他也去了,他说他要去阴曹地府里向薛麟儿讨教,再感受感受那“流星赶月”的奥妙!”王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中滑落。

    “如此说来他也是个人物,我会拜祭他。”

    “这是我们秦国自己的事,当然如果你成了我秦国的臣子,你也可以去拜祭。还有第三条,有话快说。”司徒芷怒声说道。

    “把拓拔烈和薛麟儿葬在一块,天堂里他们相互也不会寂寞!”岳焕平静的说。

    营帐之中,满堂皆惊,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答应了你三个条件,我们秦军能得到什么?”司徒芷问道。

    “你们能得到我!”

    “你?”

    “值吗?”

    “不值吗?如此不值,你不会如此待我!”

    “好!能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你,算一个!”

    扒下你身上这层皮,换上我们的军装,你姓秦不姓晋了。

    营帐内,秦军将领似有异议,一时议论声嗡嗡做响。

    司徒芷轻哼了一声,帐下静了下来。

    “我军将继续南进,准备一举拿下襄阳,不知岳将军你有何良策?”他看向岳焕问道。

    “秦军若要南进攻克晋都城建康,必须先攻打下建康城外两支犄角:徐州和三阿。”岳焕嘶哑着说。

    “理由?说出你的理由?”司徒芷紧走两步,来到他的面前说。

    “因为……”

    “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说出理由,我想知道你准备编织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骗我?”司徒芷断然打断他的话,咄咄逼人的说。

    “你没有相信我?”岳焕说。

    wWw.  “是的,你的冷静和冷漠让我无法相信你,尤其是三天前我们还处敌我对立的战场上。”司徒芷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丝毫的做作。

    “那你便不该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的作战方针已经定了。”岳焕说。

    “不错,但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不信我,便不该问我?”岳焕的声音没有一丝的变化,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嘶哑。

    “不,你说错了,岳将军,正是因为我不信你,所以才要问你?”司徒芷说。

    “你不怕我说出的建议会把秦军带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岳焕问。

    “我们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何况我相信你不会。”

    “你怎敢如此断定我不会?”

    “你母亲和兄弟的尸骨还未入土为安,你所提的条件一件都没实现,所以我断言你不会。

    岳焕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三阿和徐州乃是晋国都城的门户,一旦打下了他,那么晋国便如同一个被掐住了咽喉的人,将会毫无还手之力,只有等着挨打的份。重要的是晋国最精锐的部队,萧志所率的萧家军全部囤积在扬州。只要我军以动,晋军定会马上征调这支军队开赴战声,如此以来只要能把他的这支军队打散了,消灭了,那么晋国将如一马平川,欲取欲予将全凭一念之间。”

    司徒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后面向众将说道:“传我军令:第一,明日三军戴孝,为岳将军的母亲、兄弟下葬,拓拔烈葬在薛麟儿的坟旁;第二,命令洛州郡守杨鹏,州牧彭超,大将史云即刻开拔直取徐州、三阿!”

    岳焕的脸上有了丝不易觉察的笑……

    “娘、慕白兄、黎姜嫂子,我们很快便能团聚了!”

    “你们等着,待我明天将你们风光的下葬,待徐州传来萧将军的捷报,岳焕便去陪你们!”

    “你们等着,我们很快就来了……”

    襄阳城破,襄阳郡守WWW.soudu.org苏慕白为国捐躯的战报,经八百里急报送达京城,举国震惊。

    秦军得襄阳后,马不停蹄,便直奔徐州、三阿等地杀来。

    于是朝廷紧急下诏:着萧家军统帅即刻整顿以解徐州、三阿之围。

    扬州北郊,萧字帅旗迎风招展。

    萧家军营中,将士们正在演练阵法。

    数万将士步伐整齐划一、拳脚威猛有力,充满勃勃生气,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萧家军主帅,兖州刺史萧志奉旨紧急召集张横、刘智等数十位萧府将领,围着一方地型图,进行沙盘推演,一起商讨如何解救徐州、三阿的军事部署。

    苏紫倩由丫环如云和如烟照顾,一路风餐露宿,由襄阳城逃至扬州。

    紫倩失魂落魄的闯入萧志的军营大帐。

    “萧伯父,快些发兵,快救襄阳!”话未说完,就已精疲力竭的晕倒在萧志的营帐之内……

    萧志大惊,忙向如云和如烟问道:“几位从襄阳而来?”

    如云忙答道:“回将军,我们正是从襄阳城逃离出来的,我家老爷,还有夫人已经为国捐躯了,我们离行前,我家老爷让我们直奔扬州求助萧老将军速发兵救援襄阳。”

    “你家老爷可是襄阳郡守苏慕白?”萧志忙问道。

    “正是我家老爷。”

    “敢问老将军是?”

    “我就是你家老爷叫找萧志,萧家军的主帅……”

    如云、如烟一听慌忙下跪拜道:“请将军速发兵救救襄阳!”

    “已经来不及了,襄阳城已经沦陷了!”萧志一脸悲哀。

    “那这位小姐是?”萧志指着那躺在床上紫倩问道。

    “这便是我家小姐,苏紫倩。”

    “苏慕白的遗孤,当朝宰辅右军大人朱无忌的外甥女?”

    “正是。”

    “刘智,传我军令速派一队人马护送苏小姐前往右军大人府上……”,问罢,萧志便向帐外喊道。

    “爹,娘倩儿不走,倩儿要和你们在一起,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爹,娘,太君,岳叔叔你们别走,别把倩儿一个人丢下……”

    “司徒芷,你这混蛋,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强盗,我要杀了你们……”

    “爹,娘,太君,岳叔叔,倩儿会给你们报仇,倩儿一定会给你们报仇!”

    守在床边的朱无忌夫妇不禁一阵心痛。

    “倩儿这孩子在襄阳遭了罪了!”朱无忌的夫人司马子服双目通红轻声说道。

    朱无忌缓缓把她搂入怀里,轻声说:“襄阳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倩儿父母双亡,又加上一路躲避秦军追杀,心力憔悴所以才会如此,休息一阵就好了,放心吧!”

    “爹、娘,等等倩儿……”

    紫倩从父母遇难的恶梦中惊醒,惶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茫然打量着四周,发现守候在她身边的已不是萧志将军,而是她的七舅朱无忌与七舅母新月公主刘子服。

    “七舅、七舅母?我……我怎么在这里?我……我这……这是在做梦吧?”

    刘子服忙走到床边,一把把她搂入怀里笑言道:“傻孩子,是你的未来公公派人将你送回京城,送到家里的,以后这也就是你的家了。”

    “真的?”苏紫倩浑浑噩噩,恍若梦游,忽然趴到刘子服的怀里,呜咽道:“七舅、七舅母,我娘、我爹……”

    朱无忌安慰道:“倩儿,别说了。萧志将军已具书信,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孩子,你想哭,就放声哭吧!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紫倩闻言,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似是要把这多日来所受的委屈,把父母亡故带来的痛苦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听他哭,朱无忌和刘子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接着他轻声的告诉紫倩:“襄阳虽然失守,但三阿和徐州的局势已稳定了。”

    再低头看时,才发现紫倩却又睡了,很安详的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