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越爱越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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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东河爱上了庄文芳而不能自拨,并不是因为她考上军校之后才爱的。而是彼此见了第一面,相互都有一见如故之感的感情基础。后来,庄文芳给他抄了一首普希金的诗,向他表白无比执着的坚定的爱情。当时他在与罗桂英恋爱,不能一心二用,对她的感情进行了冷处理。后来失去了联系两年多,又是她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地来信,正好他身边的位置空着,他便开始一心一意爱她,写信向她求婚。由此可见,彼此是有感情基础的。

    wWw. 至于她通过复读考上了军校,他似乎对她爱得更加热烈难舍,这只能说明他有远见,她是有出息的女子,现在应验了,他因此而更爱她,并没有错。购买股票的人买了一只潜力股积优股, 增值部分,人们理所当然地获取,心安理得地享有,投资买股本身就是为了增值获取更大更多的收益。难道他当初投入的这支爱情的潜力股积优股增值了,自己就应该退出,拱手让人吗?仁东河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他曾经读过司汤达尔的小说《红与黑》,里面的主人公于连地位低下,经人介绍在一市长家里当家庭教师,为了证明自己,就与市长夫人私通,结果被判死刑,至死,他不求饶。仁东河出身农民,从少就不被父亲重视,初中毕业就叫他去学木匠,认为他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后来高中毕业,又被木匠师傅大姐夫训斥甚至打骂,再后来追求本村小裁缝姑娘受挫,后来从事文学创作遭讥讽,后来又从事养殖专业户受阻挠,后来征婚一次又一次的失恋。长期的遭受轻视挫折与压抑,或许使他与小说主人公于连产生了本能的共鸣,令他试图通过与军校女友交往成功来证明自己的能耐。因此,面对文友周之琴善意的提醒甚至当头棒喝,他仍然执迷不悟,一心一意与庄文芳交往,不放弃,更不抛弃。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后来庄文芳给仁东河的来信越来越短,越来越显得应付,就如同当初他应付她一样,令他非常痛苦。如果庄文芳明说与他不可能也好,他是一位能够经受住失恋打击的人。

    麻烦就在于,他们俩的爱情,一直就没有认真开始过,也就谈不上是否结束。她当初向他表白的时候,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后来他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在回信中说,我还想告诉你:我不想考虑个人问题,至少在28岁以内。别人怕拖大了年岁嫁不出去,我是不愁的。这并不是说我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嫁不出去就不嫁。并且还说,我除了没有苗条的身材和翩翩的风度之外,我还是一个不会农活的人,特别是操持家务。我没有条件去侍候你,而成为你天然的附属物。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娶一个比我漂亮的女人。但这些话都是在她考上军校之前说的,仁东河继续写信驳斥了她以不会干农活而不能侍候他的理由,向她求婚,直到这个时候,庄文芳才写信告诉了她在复读想考大学的实情。一下子,就将仁东河对她的爱情置于一个非常尴尬境地,令他进退两难。进,她真的考了大学怎么办?退,他已经爱上了她。

    在庄文芳复读的时候,仁东河5月的一天去学校看望了她,第二天早上独自回家,其实已经不再对她作什么指望。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习应考,回家后就不再给她写信。一直静等她的消息。

    直到9月份的一天,他收到一封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的来信,心情激动不已。以前仁东河只收到过一些杂志社的专用信封的退稿信,邮戳都是黑色油墨四方型印章:国内邮资统付。而军校来信的邮戳却是红色三角型军事邮章。这封红色来信,意义非同一般。因为从此,他便拥有了一位国家著名高等军事院校的大学生女朋友,这位女朋友曾经爱过他,现在她成了女军官,是准尉连长级别。而他是一位农民,是一位放牛娃,能够拥有这样的女朋友,他内心是多么多么的荣耀啊。他当时没有什么奢求,回信表示祝贺之外希望寄几张身穿军装的照片来。她当初也曾要求他给她寄照片。可是,庄文芳回信说她不喜欢照像,只寄给他一张很小的侧身照。仁东河买了一个很好的镜框,将她的军装照刊入其中。一天晚上,他将镜像框放在写字台上,一会儿,他父亲仁良德来到房里,送给他一根甘蔗,他立即将她的镜像放入了抽届里,他不敢向家人炫耀。他知道父亲很虚荣,他自己的虚荣心更是不亚于老会计。他担心虚荣的父亲知道他有一位军校女大学生女朋友后张扬了出去,最终她又会离他而去。

    如果庄WWW.soudu.org文芳考上军校以后,不再给仁东河寄信,他就会将她慢慢地遗忘。因为他失恋不是一次二次,他遗忘女人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每次失恋,都是冥冥之中的文学女神悄悄地抚慰了他。他的具体做法,就是将失恋的痛苦,通过写小说的方式,淋漓尽致痛痛快快地表达出来。小说一旦脱稿,失恋的痛苦,就减轻了一大半,剩下的余痛,悄然消逝的时光会给他悉数慢慢冲去,只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永久难忘的印痕。

    可是,庄文芳女准军官偏偏给他这位农村青年寄来了信。这个时候,他不好再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但是,他决定等她,一切等她四年本科大学毕业后再说。当初她不是也在两年之后又给他来信了么。她考了军校,使他当作家的愿望更加强烈,读书创作更加勤奋。他坚信自己,四年之后,在她大学毕业之时,他一定会写去红典作品,一举成名。

    庄文芳复读最后之所以报考军校,就是为了减轻一个农民家庭的经济负担。因为读军校免除一切学杂费,一年四季都穿军校发的军装。因此,她读军校,几乎可以不花家里一分钱。仁东河虽然是农民,在农村种责任田的收入不是很多,但他毕竟是位劳动者,得知心爱的人考上了军校,他没有退缩,决定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经常给她汇寄一定的生活费。仁东河清楚,他们之间这种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尴尬,如果他以男朋友未婚夫的身份给庄文芳寄钱汇款,她可能不会接受,都会悉数退回。因此,他寄她汇款时,在信中说得很委婉,称她为姐姐,希望姐姐替弟弟保管零花钱,当他的储蓄罐,日后一并还给他。就这样,第一次,仁东河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庄文芳汇了20元人民币。1986年,这20元人民币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信款汇寄出去后,仁东河就开始了甜蜜的等待,等待乡村邮递员给他送来一封盖了红色三角军戳的来信。果然,庄文芳收到信款后,没有退回汇款单,将计就计回信说,谢谢弟弟对姐姐的信任,钱我收到了,替弟弟暂时保管,等你需要时,一并完璧归赵。

    仁东河又回信说,想去南京看望庄文芳。她回信说,第一学期搞军训很忙,课程很紧,没有时间接待,千万别来,希望弟弟体谅。

    转眼寒假快到了。仁东河于一天冒着初冬的寒风细雨,步行8公里路到镇邮政局寄信汇款。这次仁东河给庄文芳汇款30元人民币作为她寒假回湖北老家的路费,写信邀请她假期里来他家作客。他已经看望她两次了,她还没有回访一次。可是庄文芳回信又婉言拒绝了仁东河的邀请。她说,这次寒假很短,时间很紧,只有18天,不能去你家。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仁东河很是沮丧,希望的情绪一落千丈。他家里已经先后来过三位应征的姑娘,如果庄文芳穿着军装军官衣服来到他家,他该是多么多么的荣光啊。可是,他的这一浪漫渴望却未能如愿以偿,因此,他很痛苦,压抑。有一天,仁东河禁不住给庄文芳写了一信,问她: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你到底需要不需要我等你?

    仁东河一直以为,庄文芳需要她的友谊与爱情,需要他长久坚持的等待与精神上的呵护陪伴。宝剑锋自磨劢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庄文芳内心对他有感情,需要他等,渴望他爱,他便义无反顾地等她爱她。要想尝到甜蜜的爱情果实,就必须坚忍不拔地付出与等待和追求。

    庄文芳却回信说,傻弟弟,诗人泰戈尔说过,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

    姐姐不敢这么私心而耽误了弟弟的一生,否则姐姐便成了千古罪人,好弟弟,你忍心要姐姐成为罪人吗?真心祝福你找到一位比我更好的姑娘。

    仁东河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坠入了情网而不能自拨,写信希望庄文芳表态,痛痛快快一点儿,说明是否还爱他,或者说是否还需要他的爱,从而作个了断。

    然而庄文芳的来信令痴情的仁东河更是越看越走入了死胡同,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为他考虑,还是在为她自己考虑。是的,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只管走过去,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他的征婚经历也说明了诗人泰戈尔的诗句是何等的至理名言,何等的富有人生哲理。他不是先后遇到了罗桂英,何伏珍,然后又遇到了庄文芳这三朵鲜花吗?如果庄文芳不爱他了,他便毫无疑问离她而去,再向前走,去采摘真正属于他的那朵鲜花。可是,她的回信,并没有说明她不爱他,而且好像是她怕耽误了他,才叫他不要等她。

    转念一想,是不是她已经不想保存他这朵土花了,而想向前走,去采更美更艳的洋花呢?她是不是不想嫁给一位高中文化的农民作家为妻,而是想嫁给一位大学本科的军官为妻呢?仁东河只要这样一想,就异常痛苦。因为,这意味着,他又一次被人抛弃。他是一个爷们,怎么能够因女方的地位提高之后,一次又一次地被女友恋人抛弃呢?

    但是,他又无法证实,庄文芳想的就是后者。

    如果说庄文芳两年之后还坚持给他来信,等于是她一直等待追求了他两年,而他是否应该追求她四年一直到她大学毕业呢?他这样执着的追求与等待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经过几天几夜苦苦的思索后,仁东河把他和庄文芳交往而产生的苦闷、压抑与迷惘等等一切的一切用自传体小说的形式写了下来,于一天上午赶到了镇文化站图书室,将文本如内参般地交给了文友周之琴,希望她抽空好好看看,然后就回了家。仁东河在给周之琴的内参中,求她帮他好好参考,对于他心爱的女友恋人,他到底该怎么办?是继续追求,还是就此分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