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终于响了,学生们鱼贯拥出教室。仁东河在人群中终于寻觅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
庄文芳低头自顾走路,没有发现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庄文芳去了女生宿舍,一会儿她从宿舍里拿了碗具出来走向食堂。
仁东河快步走到食堂门口堵截。庄文芳终于抬头发现了一直望着她微笑的他,大吃一惊,而后一笑说,知道你会来的。
庄文芳叫仁东河原地稍等,她转身跑步把碗筷放回了宿舍。
回头,庄文芳领仁东河走向一条僻静的小路,把仁东河带出了校园,走向城关的大道。
男左女右,仁东河让庄文芳走在他的右边,偶然发现,她对他的到来竟然激动不已,两手不住地绞着她的一只马尾辫,并且两只手直发抖,如春雨春风吹打春树树叶一般。
仁东河很是欣慰得意,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令一位女子对他如此动情。这种见到心仪异性而不由自主发抖的情形,仁东河曾经也经历过,那就是初恋时每次面对村里的小裁缝菊花姑娘,身心便不由自主的激动。此后,除了面对女子的裸体,他似乎再也没有那样激动过。
晚上他们到城关一家小餐馆简单的吃了晚餐,庄文芳欲作东道主要买单,仁东河阻止她说,我是劳动者,你是消费者,还是我来买吧。庄文芳不再客套,一脸很享受的样子注视仁东河掏钱付账。
这次是在城关中学见面,庄文芳临时到县城某中学复读班学习,人很生疏,住宿问题仁东河只能自己解决,去找旅馆登记住宿。高考在即,时间宝贵。仁东河在小餐馆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安顿好后,就送庄文芳回学校上夜自习。
天黑了,街灯昏黄,一弯月亮象布景贴在天上。
在送庄文芳返校的路上,一种本能告诉仁东河,他与她之间又有了一条鸿沟。之前,何伏珍发表了中篇小说被调到期刊社工作而与他分了手。现在仁东河预感到庄文芳一定能考上大学,内心里不由得深深地惆怅。
仁东河1979年应届高考,六门功课总分只考了90多分,其中物理只考了4分,外语只考了4分,这样的成绩叫仁东河复读十次高三,恐怕也是难得考上大学的。转眼高中毕业六七年了,英格利息26个字母仁东河都记不全了,如果此生他不能在文学上有所作为,恐怕只能当一辈子农民,修补一辈子地球。
如此思量,仁东河好不迷惘,不禁自语道:也好,将来我有一位城里的朋友。
庄文芳闻言却说,你不要嘲讽我!
仁东河坦率地告诉庄文芳说,这次征婚,我算是彻底的失败了。我走南闯北,先后会见了几位应征者,失恋一次又一次,真是劳命伤财。
庄文芳一笑说,活该!
仁东河把庄文芳送到校门口就与她告别回了旅馆,
第二天,仁东河无限怅惘地回了家。这次庄文芳没有送他到汽车站,她要上早自习,全天课程很紧。
庄文芳考上了大学,他们的交往会是什么结果?如果她考不上大学,他们是否能够走到一起呢?仁东河不得而知,一切只有时间给他们最终的答案。
命运似乎有意与仁东河作对,他用收音机征婚而交往的最后一位女友,通过复读,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成了该军校的一名天之骄子,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
庄文芳到南京上学后,才写信告诉仁东河她取得了成功。仁东河呢,依然困守在责任田里,写作吟哦一些不能发表的田园诗篇。从此仁东河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忧虑:我该怎么办?是继续与庄文芳交往,还是就此激流勇退?现在,仁东河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情网而不能自拨。
庄文芳在军校里给仁东河来信说,南京政治学院是前国民党政府的重要军政机关重地。雕梁画栋,壁垒森严,给人以威武雄壮气派凝重之感。
在军校里,庄文芳来信说,军训期间,我投弹、射击,成绩突出,被祝贺的同学们抬了起来,抛向空中。
在军校里,庄文芳有说不出的愉快,道不尽的欢乐。
仁东河困守在责任田里,并不为庄文芳的成功而高兴。相反庄文芳在来信中表现得越是快乐,仁东河内心深处就越是痛苦。爱情毕竟是自私的。仁东河患上了哈姆莱特似的忧郁症,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对于仁东河对庄文芳的爱情,是进取还是退却,是他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想当初,是庄文芳首先向仁东河示爱,而他没有接受。
现在时过境迁,仁东河深深地爱上了庄文芳,而她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他就没有继续追求她的权利了吗?
再说,仁东河总是自命不凡,庄文芳成功了,难道我就永远也不会获得成功吗?
仁东河以前每失一次恋,就将失恋经历写成了一个短篇小说,首先送到镇文化站给图书室管理员周之琴看,请她提出一些批评意见。在文学创作方面,仁东河很服周之琴,因为她已经在地市级文艺期刊上发表过一些曲艺作品,经常有诗歌散文在县文联办的一份文艺杂志上发表。仁东河为了跃龙门,一般只给省级以上刊物投稿。县级刊物他还看不上眼,即使看得上眼,他也发表不了。不然,周之琴会将他的作品向县文艺推荐。周之琴看了他的一些作品,只说他写得越来越好,并且很感慨地说了一句话,看来创作还是要有生活。这句话使仁东河倍受鼓舞,坚信自己有朝一日,定将名扬天下。
周之琴看了仁东河的一些小说,明知不可能发表,也不明言打击他的积极性,看了每一篇小说,只说文中某段或者某句写得格外精彩有趣。而这恰恰是仁东河自己也认为写得很得意的部分,所以,仁东河一直视周之琴为文学上的知音,并一直称她为周大姐。
有时候,wWw.周之琴在看仁东河的小说手稿,口角常常禁不住后牵扯发笑。在图书室里,他紧挨着她坐在一张两人座的椅子上,他摆头看她笑的时候,发现她的上嘴唇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那开心的笑与唇上未嫁姑娘的绒毛常使他心醉不已。农村姑娘出嫁前,一般都要用细绳索在脸上滚动夹扯掉脸上的绒毛。周之琴的军官男朋友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复员到地方,她便成了一位待嫁的老姑娘。但在仁东河眼里,她一直是位20岁的大姑娘。仁东河曾经对她说过,什么时候,我的小说能够使你从开头一直笑到结尾,我就成功了。平时仁东河有什么心事和困惑,他都要写信告诉她,或者亲自与她面谈,求她指点迷津。
有一天,仁东河去镇文站图书室借书,周之琴听说他在与一位军校女大学生交往,便直言不违地劝他趁早分手,死了那份心。
但仁东河内心很不服气,认为周之琴太小看了他。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实周之琴一直在潜移默化影响着仁东河。周之琴大仁东河一岁,1977年高中毕业,曾是班里的文艺骨干,能歌善舞,读中学的时候,就有许多男生围着她转。周知琴的漂亮与气质,影响着仁东河也想娶一位她那样有气质的姑娘为老婆。另外,周知琴在与一位军人谈朋友,通过书信恋爱多年,他们的爱情,也是仁东河学习的典范: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位文学青年相处很熟后的一天,周之琴向仁东河得意地讲述过他俩的恋爱故事。
周之琴的男朋友叫马群。马群是周之琴的同班同学。两人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至少周之琴对马群还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有一天,马群到周之琴家里串门,临别时,马群对周之琴说,我要去验兵呢!周之琴随口说,你肯定不合格,当不上兵。
马群说,打个赌,如WWW.soudu.org果我验上了你怎么办?
周之琴说,你验上了我……我……我不告诉你!
马群一定要知道周之琴会怎么样,她实在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只得搪塞地说,你验上了,我就告诉你!
结果马群真的验上了兵,周之琴在送老同学入伍的路上,心中忽然觉得依依不舍,两眼禁不住流下了热泪。就这样,两人恋上了。后来马群考上了军校成了军官。
有一年正月的一天,仁东河去镇文化站借书,看到了穿军装的马群在图书室里,他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同时不禁自惭形秽。原来仁东河内心一直不自觉地对周之琴有一种迷恋。周之琴一直与军官男朋友书信恋爱交往,难道他就不能与一位军校女大学生交往吗?仁东河以为周之琴劝他离开庄文芳,是她认为他配不上她。因此他心里不服。甚至认为她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是文学女人,我是文学男人,你将来要嫁给男军官,我将来就不能娶一位女军人吗?
周之琴看出了仁东河不想与女军人分手的心思,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地方上的女人可以同军营里男军人军官恋爱结婚,成为军人家属;而军营里的女军人特别她这种军校女军官是不大方便嫁给地方上的男同胞的。先不说你现在是农民如何如何,即使你成了著名作家,她也不可能会嫁给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周之琴说女军人女军官不方便嫁给地方上的男人这句话,仁东河将信将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