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一中的复读班招收复读生,要求应届高考总分在200分左右。红伢儿的高考成绩190多分,达到了县城中学复读班招生的要求。由于家庭经济困难,他已经老老实实在生产队里注册当了农民。仁东河不甘沉沦,高考成绩只有90多分,不够参加县城一中复读的资格,这就是命运。
在暑假里,仁东河背着父亲给仁东山写了一封信,求大哥利用关系走后门,把他搞到县城一中去复读。这是仁东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首次亲自行动,与命运抗争,迈出的第一步。
9月初,各校都开了学,仁东河迟迟收不到仁东山的回信。
农村手艺人很迷信,出门挑日子。七不出门,八不归,九九出门赚一大堆。9月初,木匠大姐夫准备好了行程,决定9月9日出门。
9月8日,仁东河仍然没有决定是否第二天随木匠大姐夫出门学手艺。
做父亲的仁良德有些着急了。晚餐仁会计在饭桌上又苦口婆心给儿子做思想工作。他早年饱读诗书,对一本增广贤文乱熟于心,在教育子女方面,常常出口成章,引经据典。
仁东河读书不用功,仁会计教导他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仁东河在外受人欺服,仁会计又教导他,吃亏是福;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眼下仁东河想复读,不愿学手艺,仁会计不再提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高论,换了另一种腔调。仁会计对仁东河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不信但见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这些老掉牙的世俗人生教条,仁东河早有耳闻,仁会计的教导仍然使他无动于衷。
仁会计又现身说法,用仁东河现在的处境,与他的兄弟姐妹一一比较,终于大功告成,使儿子动了心,同意第二天随木匠大姐夫出门学手艺。
仁会计说,大哥仁东山是医生,一生在城里工作旱涝保收,衣食不愁。
大姐仁东秀嫁给了木匠大姐夫,是队里最富有的人家,受人尊敬。
二哥仁东海虽然只有小学文化,是个农民,但他后来给生产队的人家帮工盖房子,看泥瓦匠师傅砌砖墙,慢慢学会了泥瓦匠手艺,现在也能随农民建筑队出门搞副业赚钱。
二姐仁东丽嫁给了队长的儿子,二姐夫在生产队开手扶拖拉机搞短途运输,年年挣的工分最多,另外还能赚外快,家里也搞得跟木匠大姐夫差不多。
幺妹仁东美,现在县城一中重点中学读书,考上大学是坛子里捉乌龟——手到擒来。
仁东河虽然高中毕业,但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特长与本领,如果不学一门手艺,将来在农村混得比不上任何兄弟姐妹不说,还会被世人看不起,甚至媳妇都难找。如果复读一年考不上大学,人又被误了一年……
这一番话,着实厉害,仁东河不寒而栗,不得已点头同意学手艺。写信求大哥帮忙联系复读的事,一直没见回信,他实在没有什么指望了。
师徒如父子。从师学艺,徒弟要向师傅行跪拜大礼。仁东河学手艺师从大姐夫,郎舅关系,免掉了一切繁琐礼节。木匠大姐夫身高近2米,人高马大,自小,仁东河对这位与大哥仁东山同年生的大姐夫就心存几分畏惧。
在生产队,木匠身强体壮,挣的工分,高于普通人。下雨下雪不能出工干农活的日子,他给人家做木工活赚钱,私下里还放高贷给人家。财大气粗,木匠在农村很骄傲。
木匠高小文化,在岳父仁良德面前一直恭恭敬敬,对大舅子仁东山医生也客客气气,恭敬有加。一来,木匠的子女读书就业方面,仁东山这个做大舅的,帮了不少的忙。二来,木匠的兄弟姐妹平时有个头痛脑热的吃了几副药老不见好,总疑心是不是身体某个重要脏腑器官出了问题,常向大舅子求医问药。仁东山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诊断出了各自的不大的毛病,令人心服口服。因此木匠很敬重比他大几个月的大舅子仁东山。每次大舅子回家探亲,必请客到家吃饭,视为贵宾。
对于在农村种田的二舅子仁东海,木匠说话往往不怎么注意,有时候,时常令仁东海感到了一种伤害。因此,二舅子仁东海对比他年长三四岁的木匠姐夫心怀不满,认为他嫌贫爱富,太势利。平时仁东海与木匠姐夫只是礼尚往来,内心并不亲近。
仁东河是个孩子,一直在校读书,与木匠大姐夫少有交往。现在陡然间,大姐夫成了师傅,仁东河内心里又对他增加了几分敬畏。
1970年代,国家的公路建设,还不是很发达,长江上跑轮船的航运很吃香。
1979年9月9日WWW.soudu.org凌晨3时许,仁良德叫醒了老婆,起来做早饭。这天早晨仁东河将要随木匠大姐夫步行20华里路,赶到江北新厂镇码头坐上水轮船到沙市港,上岸再到荆州大哥家稍事休整,再转长途汽车去当阳县庙前公社某林场,开始学艺生涯。
母亲一人在厨房里忙碌一阵子炒子一桌子菜,饭开始飘香的时候,才将睡梦中的儿子叫醒,叫他快起床,洗脸刷牙,去大姐夫家请师傅过来吃早饭。
仁东河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直到高中毕业,如同一个纨绔子弟。家里母亲与姐姐们操持家务。仁东河在读书期间,从来不做家务活,一心只读圣贤书。
18岁的仁东河还是第一次起大早,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的那一刻,意味着他从此开始了漫漫的人生之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