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很静,可轻寒毕竟是习武多年之人,屏气凝神之下却也能听出两人低低细语的声响,她略微站远了一些,可不多时,她便发觉不对,两人仿佛在争吵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在这暗夜里尤其惊人心魄。
:“娘娘。”轻寒在殿门外低声唤道,也是给两人提个醒。
殿内随即悄无声息。
轻寒站了片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安,遂推开了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珠帘处,压低声音唤着“姐姐”,半晌也没有人答言,轻寒再也忍不住,急急打了帘子走进去,寝殿内已没了沐辰的身影,只有沈语一人呆呆跌坐在冰冷的白玉缠枝宫砖地上,长发披散,容色苍白,轻寒见她如此,心下一惊,忙走上前搀了她起身坐到床上去,又斟了杯滚烫的茶水递到她手里,沈语只怔怔的接过,也不喝,一双明眸空洞的望着撒花罗帐的一角。
:“姐姐,夜深了,该歇下了。”轻寒不敢多问,只柔声道。
沈语木然点了点头,将手中玉盏放下,温顺的躺了下来,随即阖上双眼。
轻寒在青铜熏炉里笼了把安息香,将帐子放下,吹了灯方缓缓退出去。
这一夜,沈语睡的甚不安稳,她脑海中不停的交织着皇帝、太后、沐辰、爹爹的声音,可她眼前却只是无边无涯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些声音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她怕极了,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一双眼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反倒闭的更紧了。
紫苏一早进来看到的便是皇后双目紧闭,满面泪痕,神色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忙走上前去,大声的唤道:“娘娘,娘娘。”
奈何沈语却怎么都醒转不来,紫苏脸都白了,亦顾不上规矩,只拿手摇晃着沈语的身子,企图把她唤醒,她本以为皇后是被魇住了,谁知手指刚触碰到皇后的身子,便不由惊叫了起来,忙不迭道:“来人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后因病昏迷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后宫,皇帝正在上朝,听到内侍禀报,匆匆散了朝会便赶来了,后宫妃嫔听说皇帝已到了昭华殿,亦赶着过来请安问疾,唯有傅昭仪因着太妃不许不曾赶来。一时,太后也命了陶姑姑前来,昭华殿尚从未有过如斯盛况,众人竟都有些傻了。
太医已诊脉毕,紫苏小心的将皇后雪白纤细的皓腕放回绛红色牡丹帐内,且听太医跪禀道:“娘娘是外感风寒,加之夜不能寐,邪侵五内之故,待老臣开了方子服下,静养些时候便罢。”
皇帝皱了皱眉头没有做声。
:“安太医,娘娘遍体高热,无妨吗?”陶芸娘看了一眼皇帝,问道。
老太医忙道:“无妨,娘娘高热是风寒所引,待服了药发发汗,高热自然会消退。”
:“阮安,你随太医去开方子。”皇帝吩咐着,又道:“火候要瞧准了。”
众人不觉一愣,凭阮安的地位和皇帝的宠信,连外臣都要给他几分颜面,皇帝素来也不肯多劳动他,只命他随侍在身侧便罢,如今为了皇后却,当下,有些嫔妃的面上便露出嫉妒愤恨的颜色来。
:“是,奴才亲自盯着。”阮安带着太医告退。
陶姑姑要回去禀报太后,也自退去。
皇帝扫了一眼诸妃,颇为不耐的挥挥手道:“太医吩咐皇后要静养,你们且退下吧。”
待众人退后,皇帝起身走到床前,打起罗帐坐下,幽深的眼眸凝视着沈语,陷入沉思,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忽淡淡问道:“娘娘是何时起的高热,夜不成寐又有多些日子?”紫苏略一思索,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话,昨儿个白日里娘娘便一直躺着,奴婢来掌灯的时候瞧见娘娘正着了寝衣站在窗前吹风,想是那会子受了风寒,至于夜不成寐。”紫苏停顿了下,偷眼见皇帝并无不悦,这才壮着胆子道:“娘娘自打入宫起,便一直夜不能寐。”
皇帝没有做声,只仿佛是舒了口气,复杂的眸光中微微露出柔情,伸手轻抚上沈语的脸颊,将她额前一抹乱发抿到耳后,动作轻柔的仿佛正触碰的是再珍贵不过的宝贝。
不多时,阮安亲自带人捧了热气腾腾的汤药来,殿内顿时充斥着满满的药香,紫苏上前接过,正准备服侍皇后用药,却见皇帝已将昏睡中的皇后扶起来抱在怀中,一只手伸过来示意将药碗递上去,紫苏与冯瑞面面相觑,素日冷漠冰冷的皇帝此时正一脸柔情的小心翼翼的吹动银匙中的药汁,再一匙一匙的喂到皇后口中,没有半点不耐和厌烦。
喂完了药,皇帝复将皇后放到床上,细细的掖好锦被,叮嘱众人道:“仔细服侍着,皇后一醒,即刻报朕知晓。”
紫苏并冯瑞应了,跪着恭送皇帝。
皇帝带了阮安一行向殿外走去,却不妨轻寒神色怔忡着与皇帝迎面走来,阮安见她只一径朝内走着,并不行礼,断喝一声道:“大胆贱婢,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轻寒被这一声唬住,傻呆呆的望着皇帝竟忘了行礼。
阮安正要出言相斥于她,却见皇帝挥了挥手轻声道:“皇后需静养,你等不得大声喧哗。”
阮安应了“是”便不再出声。
紫苏忙走上前去扯了轻寒跪下,皇帝走了几步,忽又停下来,转头若有所思的盯住轻寒,半晌道:“这宫女御前无状,想必在皇后跟前更是放肆,从今日起竟不必在上头服侍,打发到后头做粗使也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