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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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尚书大传》《诗经》的记载,以及司马迁在《史记》中所承认,周文王(姬昌)在陕西西部宝鸡地区岐山大本营称王后,第二年就急不可待地发动一系列军事进攻,表现的非常好战,而见不出行了哪些仁义。《史记》:“明年,伐犬夷。又明年,伐密须。又明年,伐崇侯虎,而徙都于丰。”周文王首先攻剿了犬戎(岐山附近地区),然后向北七十公里进攻甘肃灵台地区的“密须”,以及甘肃泾川地区的“阮”“共”等方国。这些战斗使得周文王解除了自己在西方、北方的后顾之忧,跟努尔哈赤先行统一东北的路数一样。

    须知,周文王所在的陕西省南部渭水两岸,四周都是群山,号称有四塞之固,形象地被叫为“关中地区”。只要扫清了这一地区的商王朝势力,就可以割据“关中”(后来的秦国、刘邦都是从这里建国起家,再俯冲中原的。这确实是王业之基,占了地利的优势)。

    于是,周人在攻破犬戎、密须、阮、共之后,又组织了对西安地区(户县)的崇侯虎的征伐,以求整个占稳陕西的“关中之地”。

    崇侯虎作为崇国的诸侯,是商王朝插在陕西腹心的一颗钉子。崇城的防御设施庞大而坚固。周人们把盾牌拼在一起,举在头上,形成一个顶盖。在顶盖下,士兵们像团乌云一样向城门推进,头上听到无数石块、飞箭砸下来的声音。周人进攻了三十天而崇不降。《左传》: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周文王命令周军撤出战斗进行整顿(据司马迁说又是修文德去了,修完文德,崇侯虎就投降了)。其实按照《诗经》的描述和《左传》记载,周人暂停攻城,却是去建造了大型攻城器械,然后集中兵力,修筑土山,从土山顶上用长钩、云梯、临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前三种是靠近城墙,从上方进行殴打,后一种是从底下破坏城门),一举攻克崇城,灭了崇国。崇侯虎战败被诛。整个过程中,显示了周人可怕的嗜战决心,被他盯上的地方,不被整个端掉绝不收手。他们满眼放着的,是狼群在夜里凝视你时、朝你冲锋前的,充满死亡暗示的冷凶之光。《诗经》记载这次战斗说:“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提到了长钩、云梯、临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攸馘安安”是说斩的首级很多。

    接着,周文王组织军事力量全力向东发展,长驱六百公里蹈袭山西长治地区的“黎国”,此地东距商朝别都朝歌(河南淇县)只有一百多公里,气势夺人魂魄,直接逼迫商纣王之性命。无怪乎商朝上下大为惊慌,大臣祖伊在向纣王跑着报告这一消息时,竟然惊呼:“天既讫我殷命。”上天要terminate(终结)我们了!怎么办啊,纣王?祖伊大呼这段依据《尚书?文王戢黎》。

    纣王这时候肾上腺激素明显激增,秋天就要驻进他的内心。纣王知道,秋天将遗弃所有顾虑重重的人,朕如果缺乏志气,秋天也要遗弃我。

    纣王召集左中右三师常备军以及勤王诸侯军,在山西黎城相会,争夺已被周文王占领的黎国。到了指定的相会之期,纣王率领全副武装的万余名王军,戈矛林立,戒备森严,举行了军事大检阅。木轱辘战车(两马驾辕、每轮十八根辐条),往来趋逞。千万不要以为木头轱辘不好用,在解放战争的时候,大量炮车、马车轱辘还都是木头的呢,一样南征北战地跑。

    纣王战车上的重装武士手持三米半长的大戟(念几),身披牛甲,弯弓拈箭,军威严整,士气高昂。这些训练有素的武装把旁观的诸侯看的目瞪口呆。纣王身旁净是力胜百牛的猛士,包括当初F4中凿井英雄、东夷人“伯益”的后代――飞廉、恶来父子。

    恶来在《封神演义》里是一名文官,其实不对。据史料记载,恶来“足走千里,手裂兕虎”,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应该是站在战车上,手握三米长的青铜戈。戈的样子像一把长柄大镰刀。可以上下挥舞,用横枝劈啄人的脑袋,也可以在两车交汇时横擎着,拿戈尖啄人胸口。戈的刃部(即镰刀刃部)可以割人柔弱的脖子。所以戈是兼有钩、啄、割功能的兵器。当然,戈还可以拨开挡住车轮的小障碍物。戈的不足在于杀伤创面小(啄和钩的受力点小),攻击面积也小,如果站在车上,车驾驶得不好,互相的戈谁也够不着谁。所以戈的攻击效果未必比弓箭好。

    恶来的腰间还挎着护身短刀(当时还没有剑),刀把上都是五颜六色的宝石嵌着,晶莹夺目。恶来上身穿皮制的衣甲,下身皮质的甲裙,甲都是小块牛皮连缀起来的,牛皮块上有青铜泡。这就是所谓的甲胄――甲是身上穿的,胄是头上戴的。虽然甲都是牛皮的,胄却很多是青铜铸造。

    大决战开始了,周文王军这一次终于尝到了第一滴血的苦涩:纣王及其诸侯联军弓强矢劲,战法高明,人多势众,又是主场作战,把千里远道而来、孤军深入的疲敝的周军打得狼奔豕突,哭爹喊娘,上了人生宝贵一课,明白了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也不是施施仁义就能一鼓而下的。双方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战了n个回合,周军彻底溃散(注意这个n个回合不是两军主将互相冲刺单挑的回合。当时车战的形式是:车子排成横排进行冲锋,与敌车交合时候开始相打。随着车子交错而过,双方还得再兜回圈子从新列队再冲锋,这算是一个回合)。

    周人溃散以后,想逃回千里外的本国,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在商人追击下,面临覆灭之灾。正这时候,周人的军师姜子牙在东夷救了这些残兵败将一命。姜子牙以一名间谍身份,打入遥远的东夷地区从事策反工作。

    在姜子牙的策反下,东夷人趁着纣王主力西出与周文王会战黎城,骚扰了王畿地区(就是都城一带)。纣王大军于是放弃追杀周人,拐回头向东进发,讨平了反叛的东夷人。然后押着周文王凯旋而归。周文王被押解到王畿地区的汤阴县(岳飞的老家,河南省北部),关进国家监狱“?里”(念有)。

    周文王在监狱里,也许被带上了古代的手铐脚镣――“桎梏”(念至固)。所谓桎,是一条绳索,上连脖颈,下系于腰,中间系着反背在身后的手(倘是女的,手就在胸前)。梏,则是连接两脚的绳索。在狱中,商人也许对他进行了必要的说服教育:一边用竹板拍打他屁股,一边询问他造反(准确的说是入侵)的思想根源。商人可能是这样说的:

    “哈哈哈!造反好不好玩啊?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说啊!为什么老是、老是、老是、老是、老是不说话呢?”注意,在问的时候声调伴着竹板的打击一起一伏,摇曳和谐。

    可怜的周文王被挤兑得面红耳赤,但是否进行了检讨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据司马迁说,周文王在“?里”蹲监狱时并没有闲着,他和现代服刑人员一样,也抽闲暇攻修了专业课程。他那时比现在好,没有什么书可看,文科就是一些政府文件(后来被整合成《尚书》),理科呢,就是“八卦图”。西伯脑子好使,蹲监狱期间潜心揣摩《八卦》,终于研究出了“八八六十四卦”每卦的喻意,写出了每卦的爻词,其间熔炼了物理、化学、医学、天文、社会、宇宙的大知识,成为继那个半真半假的妖怪“伏曦氏”(始作八卦者)之后我国又一学术带头人。

    不过,“周文王演易”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当时的文字还相当不够完备,写不出《周易》一书,一些卦辞如“伯和篡位立”是周文王死后才发生的事情,怎么会是他写的呢。周文王虽然被后人说作是“长着重瞳子和四个**”的异人,《帝王世纪》曰:文王昌,龙颜虎肩,身长十尺,胸有四乳。但也未必就能预见身后,否则他就不会被抓进监狱里来了。周文王最遗憾的事,就是自己草率兴兵,孤军深入,鸡蛋碰石头,大败于山西黎城,被抓进了监狱。而且论者认为,最终他被英明的纣王“卡嚓”一声杀掉了

    周文王的儿子发,在陕西岐山老家听说老爹被卡嚓了,立刻哭着接了老爹的班,是为周武王,在未来的伐商战役中他总是携带着老爹的木主(灵牌)在车上,借木主以激励战士。并且周武王给战士训话也一再疾言其父无罪,反复嚷嚷道:“予克纣,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纣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尚书?泰誓》。意思是,我若能战胜纣王,并不因为我武功强大,而是由于我父亲文王本来无罪(纣王杀了他,我们来报仇);纣王若战胜了我,那也并不证明我父亲有罪,而是出于我的无能。总之是一再嚷嚷我父亲无罪。如果周文王是向主流史书写的那样,安享天年地死在老家岐山,他儿子当不必拼命辨说他无罪。

    周文王战败,被杀死于“?里”监狱,周人以为奇耻大辱,不忍言之,后来就采取避讳的办法,在史书里费了好大的劲,把周文王“弄”出监狱,回老家去驾崩(这就类似耶稣被钉死以后,人们出于好意,又传说他的复活一样)。

    后人具体让周文王出狱的办法是――后人说:周文王蹲监狱期间,各国诸侯纷纷自我捆了,也要求住进监狱来。纣王害怕了,一看文王人缘这么好,赶紧把他放了吧,放猛虎归山吧。这个说法来自《左传》,谁信才怪呢。首先,诸侯不会自捆,没这么雷锋。若周文王真有这么大号召力,商纣王就更加不敢放他了。

    到了汉朝,一个爵号为淮南王的人(刘安)给出另一个solution,他请周文王的属下拿着玄豹、黄罴、青?、白虎的皮子一千条去赎周文王。纣王见财起意,抱着这些皮子舍不得不放,下令释放西伯。几十年之后,另一个学者司马迁觉得刘安的这些山货拿不出手,就把礼单改成了美女和宝马。于是纣王见色起意,整天骑着美女搂着宝马乐(对不起说反了),放了文王。还是司马迁一笔改的高明,一下子就把纣王的高大形象给搬倒了,成了贪恋女色的蠢徒。不愧是大手笔。

    到了晋朝,热心的晋朝人又在帮周文王想更有创意的脱身离狱办法。一个叫“皇甫谧”(念密)的医生写了一本史书,叫《帝王世纪》,书中设论说:“圣人是不会吃自己孩子的肉的。”(这大约是这位医生的研究成果)。

    “我们请把周文王的儿子烹了,做成肉羹给监狱里的周文王吃。如果他吃了,说明他不是圣人。既然不是圣人,那对我朝也就没有什么危害,纣王您可以放了这个俗人回老家去。”有人建议说。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

    于是,纣王命人烹了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送给周文王吃。周文王一闻不是味儿,但还是含着眼泪把儿子肉吃了。纣王一看,他是个俗人啊,居然吃儿子肉,不是圣人来的。那就放了回周国去吧。周文王于是侥幸脱身了。这个故事更是不可信,因为提建议的人到底是想帮文王还是害文王呢?想帮的话,却牺牲了文王的儿子,古往今来还没见过这么帮人的,而且把文王儿子杀得那么残忍。想害的话,任何人都知道文王必是吃不出那是儿子肉的,势必将被释放,则又害不成。

    不管怎样,纣王的形象越到后代越被糟蹋的厉害,体现了人们想象力的进化。晋朝医生“皇甫谧”的这一神来之笔,立刻使纣王没了人性:活生生地烹人,逼着人吃儿子肉。

    后来到了唐朝,人们还在关心周文王蹲监狱的事,想帮他逃出来。大散文家“韩愈”先生也动了脑筋。此人自己当奴才不算,还在诗中替1800年前的周文王写“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的乞活文字给纣王看,要求纣王饶了他,放他出去。结果把后来的鲁迅先生给气得要命,大骂这是“奴才文学”。

    其实,当时周文王已经称王,与纣王平起平坐,属于公开反叛,纣王抓住他是不会轻易释放的。到底周文王是被纣王杀了,还是按照“送山货、送美女、吃儿子肉、写乞活文章”等等几种方式侥幸出了狱,随便您自己挑选。这些事情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披开那些令人心乱如麻难以解读的典籍文字上覆盖的灰尘,对纣王的所谓“荒淫无道”要有一个清醒客观的认知,对周文王的“来远怀众、仁名远播”也要保持审慎态度。崔永元不是教育我们吗,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现在我们说说姜子牙。据《封神演义》的神话故事说,姜子牙一直在昆仑山“元始天尊”驾下当道士――不过当时还没有道教――姜子牙当了四十年“道士”到了七十二岁才闹明白这一点,只好放弃当神仙的想法,下山了。姜子牙来到纣王的朝歌,经人介绍与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处女相恋并结婚,然后从事无照贩卖工作。因为不了解市场行情,第一次贩卖笊篱(捞饺子用的)失败,因为当时还没有饺子,也就没饺子可捞。第二次改卖面粉,再次失败,因为当时的麦子是粒食(就是蒸麦粒吃),还不磨成面,姜子牙的面太前卫,老百姓不接受(唉,《封神演义》作者“许仲琳”老先生净瞎指挥,让姜子牙卖的东西,都编得不符合历史背景)。

    顺便一句,对于当时流行的粒状饭食,商人是用手抓着吃的,菜和肉才用筷子、双齿或三齿的叉子,以及可切、可刺、可舀的匕来吃。

    接着姜子牙又从事屠宰工作――杀牛。杀了几天牛,突然纣王祭祀求雨,禁止民间杀生,结果生意全没了。于是姜子牙又盘了一个没生意的饭馆开张,依旧没生意,有的只是他老婆日益难看的脸色。姜子牙急了,利用自己的专长干起了看风水的职业,从事凶宅捉妖,并且参加了鹿台的总体施工建设,因缺少团队精神而被罢免。他老婆急了,干脆也炒了他。

    潇水曰:姜子牙时代的夫妻,多数是男人主导家庭,但是母系社会的残余势力也仍存在,即以女性作主导。姜子牙就是一个例子,他其实是嫁到媳妇家,媳妇是家族主导――这是当时穷困潦倒男人的一项职业,叫做“入婿”。姜子牙“入婿”进女方家族,在那里没有地位和财产,他只是一个劳动力,甚至遭受打骂。这种“入赘”的职业到了后来的春秋战国时代还有呢,是很低贱的角色。很多穷男人宁可不娶媳妇,也不干“入赘”的勾当,认为那是跟做贼去、作太监去差不多。

    姜子牙被老婆炒了。因为他是入赘的,财产自然全是老婆家的没有他的份。姜子牙光身一人出来,没有本钱,无法在朝歌发展,只好准备出国。他凭着自己的两条肉腿,拄着棘杖,背着行李向西,走了一千多里路,一路无比心酸。想着自己被老婆抛弃,姜子牙不禁流下了透明的泪水。泪随流水急,愁逐野云低。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跑到陕西渭水河边安顿,饿了就钓鱼果脯。

    当时周文王尚未造反,神色恍惚的周文王经常若有所思地在春风料峭的渭水河畔行走,他正有兵犯中原的想法,非常需要人才。他感觉姜子牙先生是个深不可测的世故老人,因为姜子牙钓鱼有特色,用直钩垂。周文王看了,觉得这个老头懂得玩阴谋,又是朝歌城里见过世面的,于是录用了姜子牙,派姜子牙返回朝歌,从事情报收集工作(跟伊尹差不多)。这件事情被孙武记录在《孙子兵法》里说:“周之兴也,吕牙在商”,表示使用间谍的重要性。姜子牙在中原朝歌情报收集得非常错误,使周文王过于自信地兵犯中原。姜子牙又挑逗东夷人去进攻商朝王畿,以配合周人西线进攻的战役。

    可是周文王非常之笨,他这次兵犯中原,在黎城大战,一败涂地(前文已述),亏得姜子牙鼓动东夷人从东边打劫王畿才免于全军覆没。周文王被擒以后住进了“?里”监狱。接下来的事情如大家所知有两种走向:现代学者有的认为周文王被纣王卡嚓了,古代学者则认为这么好的文王圣人,当然要被纣王释放回国才好呢。于是让姜子牙伙同“散宜生”等人,拿着美女宝马营救出了周文王。但是不管哪种结局,周文王的政治生涯都算是结束了。病人放在医院等死,还是拉回家等死,都挨不了几天了呵。

    同意周文王被纣王卡嚓了的读者,请直接转跳到下数第四段有*处继续阅读。

    同意周文王被纣王释放,回家养老而老死者,请继续阅读。周文王释放回到故乡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展现在陕西老乡面前的是一个日本忍者形象:他一改以前政治上锋芒毕露的激进态度,不再与商帝国争短长,也不再大兴仁义收买人心了。这得益于他蹲监狱期间的《易经》研究,总结出“以阴制阳、以柔克刚”的深刻理论。周文王回到春风料峭的渭水河边,失魂落魄、茫然若失地行走。而这时,在东夷从事地下工作的姜子牙同志,也因东夷被纣王制服,只好携带着他的机关干部撤回了陕西。

    姜子牙也经历过无数失败(比如卖笊篱),终于也意识到凡事不能急于求成、以柔才可以克刚。他向周文王献上宝策说:“上次的实践证明,我们是打不过纣王的。现在,我们还要静观其变,让纣王跟东夷‘狗咬狗’再多打上几次,彻底消耗他几年再说。猛鹰将要袭击之前,就会藏起爪子低飞;老虎将要行凶的时候,也先作低头俯耳温顺状。圣人想要有所动作,事先装出愚蠢的样子。”

    于是周文王装作白痴,修筑灵台,收罗美女,沉湎酒色,胸无大志,整个儿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那个傻样,用假相迷惑商王朝,使它不来打自己,而自己偷着积蓄军力、相机而动。中国“藏于九地之下”,才能“动于九天之上”的辩证法,卓有成效地开始付诸实践。周文王就这么乐呵着直到不久死去。《淮南子》曰:文王归自商,乃为玉门,筑灵台,相女童,击钟鼓,以待纣之失也。纣闻之曰:“周伯昌改道易行,吾无忧矣。”又云:“文王欲以卑弱制强暴,以为天下去残除贼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谋主也。”《淮南子》说是姜子牙教周文王这样的。

    商王中央觉得周人胸无大志,无能为也,也就暂时解除了警惕,调走了集结在朝歌西部的主力军队,集中力量压击山东地区一再蠢蠢欲动的东夷。甲骨卜辞细致地记载了纣王进军东夷的路线,所到之处还进行了田猎,战士们把战车上的马摘下来骑着飞跑,马嘶鸣着,奔驰在山林草原之间。

    纣王的武士拿着矛,骑着马,奔走呐喊,飞箭如雨,连最凶猛的禽兽见了也为之心惊肉颤,经过一番追逐鏖战,猎物把车装满,其中不乏老虎和狗熊。这倒不是纣王贪玩,打猎可以充饥,弥补运输给养的不足。日暮天黑,军士们在山林深处举行盛大的庆宴,篝火烧烤着喷香的野味,斟满大碗的美酒,歌舞欢乐之后是沉醉的酣眠。

    纣王的军队还起到了开荒除林、修桥铺路的作用,建设起了一条通往东夷的干道,被后代一直沿用。这也可以想象当时行军之艰难。

    东夷的“人方”是纣王的主要征讨目标。人方惊恐地发现,商纣王军中出现了“象队”,从大象脖子上居高临下地射击,使商王军垄断了空中打击优势。古书上说:“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大象之牙轻易地戳穿了东夷的胸膛然后把人抛在空中。经过几次战斗,东夷只好投降。纣王为了防止东夷再叛,将大批商军留在东夷地区戍守。命飞廉为东夷驻军的主将,而向西防御的力量,却因此减弱了。

    就好比明朝末年的崇祯皇帝,被李自成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关外的大清兵一样。纣王也把心思精力都胶着在东夷人身上了。

    纣王共计组织了三次针对东夷的大规模进击,前后跨度为十五年,每次都是亲自率兵出征,为期都在一年上下,可谓倾动全国物力。

    东夷人与纣王之间旷日持久的三次大会战,互相消耗得非常厉害,也是异常惨烈,只是由于东夷人最终没能掌握政权,所以战争的细节淹没于历史,无闻于后世。长期战争消耗着商王朝的财富,以当时生产力相当低下的境况,足以拖垮一个王朝,何况商还不算后代那种严格意义的王朝,而只是一个盟主级别的大诸侯而已。纣王虽然东线与东夷作战取得了最后胜利,但国力已经枯竭,而且西向防御的大门长期敞开。这就是后人所说的“纣克东夷,而殒其身”。《左传?昭公十一年》载叔向言“纣克东夷,而殒其身。”

    周武王趁着纣王累得气喘吁吁,立刻撕掉脸上的笑面虎画皮,再次兴兵中原,一举而灭之,而且灭的很轻松。我们有理由相信,周军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商王朝的灭亡,四分之三的“功劳”在于那些东夷人的撕咬。这就好比大明朝之亡于满清,是先被李闯王长年折腾,掏干了它的躯壳,才轻易亡于关外的满清了。

    纣王亡于周人之后,东夷人气鼓鼓地说:“明明是我们斗垮了纣王,却被西边的老客先摘了桃子!”于是,东夷人与周人之间又进行了三年角逐。最终,周人攥紧了中原大桃,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的第三个王朝。

    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武王伐纣”的总动员大会上。为了选择最佳的进攻纣王时机,周人照例进行了封建迷信的占卜活动。打仗讲究天时地利,天时好不好,就是占卜这东西说了算,也就是乌龟壳和蓍草(念湿草)说了算。

    周wWw.武王占卜显示,天时却很糟糕,乌龟壳和蓍草都说“大凶”。雄心勃勃的新王朝领袖们面面相觑,“世故老人”姜子牙当场耍赖,呸呸地吐唾沫:“不算数!枯骨死草,知道什么凶吉!不算数!命令集结在城外待命的部队拔营出征,进攻商帝国。”

    公元前1046年,西北高原风和日丽的万里长空下,一个新兴王朝在久经积蓄之后,崛起在苍茫地平线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位世故老人率领下,车上载着周文王的木主(有点抬棺大战的意思),预备渡过黄河,把他们的龙旗插到几千里以东那个虚弱的旧王朝坟墓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还多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一对老哥俩,伯夷和叔齐两位“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的大贤人,急急慌慌从养老院追出来,抱住周武王的车辕,说了一大段“子不可以背父,臣不可以叛君”、“不可以暴易暴”、“杀一人而有天下,圣人不为也”等等令人费解的人间第一大道理。

    左手持黄铜大斧子(钺),右手攥白牦牛尾巴的周武王,给说哑巴了。《淮南子》曰:“武王伐纣,武王左操黄钺,右执白旄。”又,此伯夷、叔齐故事依据《史记。伯夷列传》。回头看看左右,左右举起青铜短刀。姜子牙抬手说:“都是义士啊,放他俩走了吧。”

    大军带起滚滚遮日的黄土,从两个发愣的老头子面前碾过去了。伯夷、叔齐老哥俩当然懂得,大周兵旗上的图案,是龙,因为周人崇尚文采,商帝国则是虎,因为他们崇尚威武。

    龙旗和虎旗的一场恶斗就要来了,俩老头该站在哪一方呢?当然,“不食周粟”的两个倔老头,以饿死首阳山的实际行动,向历史交上了他们的答卷。因此这俩老头都成了历史著名的贞士,我们不得不补叙一嘴他们的来历。他俩本是河北省北方孤竹国君的儿子。国君死前,命叔齐继位,叔齐觉得普天之下最贤的人,莫过于他老哥伯夷了,就让位给伯夷。伯夷认为四海之内最贤的人莫过于他老弟叔齐了,就非不接位。两个天下最贤的人互相推让,觉得华北之大,已容不下两个并世贤人了。于是他俩就一起出逃(有点搞笑,逃什么呢,又没有人追)。

    这对儿被自己的伟大吓跑了的人,听说陕西的周文王善于养老,就投奔那里了。放着自己的国君不干,去陕西吃白饭。就这么俩人,司马迁还把他俩放在《史记列传》的第一篇去大书特书。两个大贤人都撂挑子了,孤竹国没多过久就被异族占领,成了山戎的大本营,骚扰四方。后来齐桓公管仲同志北征山戎,才平定了这里,这是后话不提。

    伯夷、叔齐的话其实还是起了作用,令周武王迟疑不绝。他的兵员总计是三百辆战车,虎贲(念奔,就是猛士啊)三千人,并不庞大。当然还有一些同盟国担任配合作战(主要是来自长江汉水流域的九头鸟湖北人,以及巴蜀四川人,但似乎只是杂牌军)。军队进发得也并不迅速,因为他们后面跟着牛车。行军路上,武王乘坐的车辕突然断为三截,这也不是好兆头,大雨又下了起来,一连三天还不停止。周武王心里更害怕了,召来姜太公:“或许纣王还是不可以讨伐的吧?”

    姜太公回答:“不是这样的。车辕断为三截,是告诉我们军队应该分成三路。大雨下了三天不停,正是上天为我们冲洗兵器。”

    “那好吧,我们就去试试运气吧。”武王说。

    周武王的万人队伍卷起烟尘,从黄土高原滑下,来到黄河岸边。这三百辆战车是怎么过黄河的呢?答曰:利用浮桥,就是把很多木船用绳索连系起来,横浮在黄河上。兵车刚刚过完,后边还有老牛车,又慢又沉,这只简陋的桥实在受不了了,当大军刚刚过完,有个别船只干脆沉下水去,军士们很是恐惧。姜子牙当即宣布:“桥坏了没关系,干脆把它烧掉!周武王是为父报仇,有死无生,烧掉浮桥,以示绝无退路!”(这是根据史料的记载来的,也间接证明着周文王确实在“?里”监狱被纣王干掉了,而不是放生回国,所以才有“为父WWW.soudu.org报仇”之语)。

    当时,华北平原覆盖着百分之四十的郁郁苍苍的森林。就是说,这一队人向左扭头,可以看见茂草摇转中的田园和农舍;向右,则是野兽们的乐园,阳光钻不进的大森林里穿行着披毛犀、三趾马、剑齿象和李氏野猪。

    周军最终在一个黄昏时分冒着倾盆大雨抵达河南淇县(朝歌)的郊外一块叫做“牧野”的地方。当天色微明,周武王龙旗的一方列阵完毕:总计三百辆战车,虎贲三千人,支持战车的轻甲步兵四万五千人。与之对峙的是纣王虎旗的一方。哇!蔚然大观,持矛横戈,总计七十万兵马,铺天盖地,蝗虫一样麇集在河南省北部三千年前的黎明之下。七十万的数字出自《史记?周本纪》。

    不过,这个数字是被夸大了的。甲骨卜辞显示,商王朝一般出征方国,兵力不过万人上下,现在是王畿保卫战,固然会动员的多一些。但与东夷的长年消耗战,已经使得商王精锐尽死于外,主力牵制在东方,能够被组织起来仓促应战的多是临时征发的民夫和奴隶,人数也绝对不会超出三五万。

    大风自东向西,吹过纣王仓促拼凑起来的乱哄哄的行列――这些临时的民夫步兵,很多人捏戟的姿势还很像捏锄头把儿。大风猎猎席卷,继续吹到远道而来的西北人刚劲强韧的脸庞和战车上岩石般屹立的身形上。

    战场部署完毕,姜子牙说:“请各位举起你们的戈,排好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欢迎领导讲话。”(矛的根部有铜钉子,可以扎进泥土,像旗杆那样竖起来)

    “嗟,呜呼――”周武王说,“各位友邦执事、各位诸侯领导,各位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长、千夫长、百夫长,各位战车兵、徒兵、虎贲,大家好――大家辛苦了。古话说,‘牝(念聘)鸡无晨’――什么意思呢?母鸡不应该打鸣!如果母鸡打鸣负责报晓,这家人就要倾家荡产了。而今,商纣王听信妇人之言(是美女“妲己”吗?),蔑视祖先兄长,用奇技淫巧取悦妇人,是个独夫!

    “今纣王侮辱五常(又侮辱了金木水火土?),剥丧元良,商罪贯盈,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上帝都不照顾他。我父亲周文王好比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顺应天意。虽然纣王有亿兆之人,但是离心离德,而我有能臣十人,同心同德,诸侯拥戴。我要执行老天的惩罚,率领熊虎之师,吊民伐罪,永清四海。”此据《尚书?牧誓》

    这篇记录于《尚书》的誓词,光成语就出了一大堆,什么“离心离德、同心同德、恶贯满盈、牝鸡司晨”,还有“独夫”,以及“自绝于人民”。都是骂纣王的。但这些词你不要太当真,即便纣王是圣人,周武王也要这么骂他的。既然要打他,就不得不骂他。给纣王泼脏水的工作,现在就正式开始了(并且加泼了一千多年才泼完,直到无处可再泼为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