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的耕读家规是造就曾国藩成材的很主要的原因。
在古代,农民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耕是生计之本,离开了耕,就无以生存,但仅有耕,也难以致富。民间有句俗语:“穷喂猪,富读书。”儒家有条规矩:“学而优则仕。”读是致富的途径,为入仕的阶梯。凡人要致富,要入仕,惟有华山一条路:读书。所以,曾家自曾元吉(曾国藩的太高祖)稍富以后,治族以耕为本,以耕助读,诗书裕后,代代都有读书人。然而,由学到优再到仕,需要经历由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的漫长历程。曾家经过几代人的接力赛,直到第九代后裔――曾国藩才看到了入仕的希望。
湘乡曾家源于衡阳,起初家世微薄,远祖自明朝以来,几乎都无缘于科举,从来未曾出过什么光宗耀祖的人。曾家后人经过辛勤劳作,不断积累,光景稍好,到了曾国藩的祖父曾星冈时,家中有近100亩水田、山林。
曾国藩在星冈公身边生活了二十七年,祖父的为人行事,对他人格个性的形成,影响很大。所以对这个人,我们要多落些笔墨。
曾玉屏,字星冈,后人都尊称他为星冈公。
曾家历来节俭、勤奋、为人厚道。曾星冈幼年聪明好学,但是后来因家庭较为宽裕,心情变得有些游惰。年轻的曾星冈十分放纵,叛逆性很强,他不事农事,不时往返于湘潭繁华闹市间,和一帮青年朋友喝酒划拳,常常通宵达旦,酒气熏天。
这样年复一年,曾星冈年岁渐长,对这种游戏人生的生活生出厌倦,感到很无聊。一天上午,在沉睡中,曾星冈只觉口渴难忍,原来他昨夜饮酒过量。一碗凉水下肚,正要睡去,听见旅馆里年长的邻居在议论他,一人说:“听说这后生姓曾,他的家境不错啊。”另一人说:“就是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的挥霍啊。” 两位老人的议论好像是醍醐灌顶,曾星冈再也睡不着了,想想自己以前的败家行为,开始深深地自责。
最后,曾星冈终于醒悟,扔弃游资,卖掉马匹,决心回家。在众多的狐朋狗友中,只有一、二人为他送行,他步行往家赶,这一百多里的路程,对于从未经历艰苦环境锻炼的曾星冈来说,实在是一种挑战,他咬着牙前行,脚上磨起了一个又一个血泡。最后,曾星冈满脸尘垢的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
从此,他痛改前非,每天起早贪黑,开荒辟林,种园养猪,捕鱼打柴,拼命地干。省吃俭用,开源节支,十几年后,曾家境况,大为好转,蒸蒸日上。
天不亮就起床,精心着手农事。那年星冈35岁,他和雇工们日夜苦干,将山林田产管理得井井有条,听到虫鸟鸣声就知道气候节气,看到禾苗上的露珠就喜笑颜开。
夏日,劳作了一个上午,曾星冈汗湿沾衣,在田头树荫下稍事休息,和风吹过,庄稼点头,他顿觉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叹到:“自己亲手种下的蔬菜谷物,眼见其长成,又亲手收获,吃起来味道就格外香甜;凡是亲自经过千辛万苦而得到的东西,吃起来wWw.就格外的心安理得!”
人谚:浪子回头金不换,星冈公由任性游惰变而为勤劳,在辛勤劳作之中,还能领悟农家之乐,真是难得。
曾星冈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在家族里间享有较高的声望。他声如洪钟,容止威严,无形中给人一股慑人的力量;但他性情温和博爱,对万物都有深厚的感情。
曾星冈的勤劳、刚正,成了白杨坪的中心人物,庄邻庄舍有了纷争、诉讼、红白喜葬、天灾人祸,都自动找他拿主意,排忧解难。
曾星冈也热心于邻里之间的纠纷之事,对于这种左右为难、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往往有一个较为客观公正的裁决,当然有时遇有蛮不讲理、不服之人,经过他厉声训诫,最终会使不服之人悔悟。传统儒家思想的社会责任感,在曾国藩心中积淀很深。这种责任感,表现在具体行动中,曾星冈是这样做的:遇见道路桥梁毁坏的事情,孤寡老人、衰病无医的人,都会经自己所能帮助。他反复告诫子孙:“若是一定要等到富贵了再去想这些事情,那么天下最终就无事可做了”。
在家中,曾星冈却是个严厉专断的家长,对子孙异常严肃,即使是在佳时节令,也很少欢笑,威严之气不容侵犯,他这样对家人不苟言笑,颇有几分儒者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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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冈公还有一个乡人少有的特质,喜欢接近读书人,宴请文人雅士,并感到这是很开心的事情。累世务农的星冈公能有这样的转变和他经历的事情不无关系。
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出生时,曾家已能雇起两个长工了。曾麟书三岁的时候,家中遭了场大变故,因为宅基地和湘乡的一位大乡绅闹了场官司。曾星冈因为不识字,又没有如数递上润笔费,让一位代写诉状的老秀才给捉弄了一把,有理的事硬让他的生花妙笔给写成了无理。星冈公到了县衙才知道被人耍了,因为诉状不占理,曾星冈自然败诉。
大乡绅当着曾星冈的面儿奚落他:“在湘乡还有敢跟本老爷斗的人?我的两个犬子可都是秀才,秀才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垒出来的哟。连秀才都供不起就想打官司?你真昏了头了!”
一番讥讽的话,把曾星冈一下子气病在床上,半年才下地。
这场失败的官司,耗去了曾家五十多两银子,加上被霸占去的宅基地,统共拢起来,恐怕得二百两开外。二百两银子对曾家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恐怕是星冈公以后宁可供儿孙读书科考,也不要他们在家务农的原因。
这场官司让曾星冈元气大伤,不久便辞退了一名长工。两年后,曾星冈力排众议,把最后一名长工也辞掉,然后求人在长沙雇了名六十岁的老秀才,专教已经到入学年龄的长子曾麟书习字。
曾家自然以后也有了“子曰诗云”的朗朗读书声。只可惜曾麟书天生愚笨,到了取妻生子,仍然是名童生;及至国藩哥几个出世直到入学年龄,曾麟书还不见有一丝的出息。
曾星冈知道,指望儿子振兴家族是不可能的了,就把主要精力花在几个孙辈身上。
针对自己少年任性、不求自立而后痛苦自责,历经艰辛才有所成的经历,曾星冈经常对少年即十分懂事的曾国藩言:“人要以懦弱无刚为耻辱,男儿应当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祖父的言传身教,在国藩幼小的心灵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曾国藩一生受祖父影响最深,他说:“我经常仔细察看星冈公的堂堂仪表,全在一个重字。我做人也很厚重,都是效仿星冈公。”
他还将祖父治家的心得总结为祭祖、善待亲邻、早起床、勤打扫庭院、读书、种菜、养鱼、养猪等八条,终生恪守这些信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