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狗,身形如小狼相仿,具体的种类卢文辉无从知晓,而这么一只狗之所以能吸引他的注意,却是因为对于这只狗,卢文辉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只狗经常出现在他的周围,好像他的伙伴一样如影相随,在他闯荡江湖的岁月里,在他监狱服刑的其间中。没想到在他出狱以后又看见了。
只有他知晓,这只狗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清楚的记得,这只狗总是旁若无人的出现在了他的监舍之中。要知道在监舍中还有七八个狱友,可是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身边有一只狗经过,似乎全部都看不到这只狗!!
每每看到这只奇怪的白狗,他的心中总会升起类似的想法——难道这只狗会隐身吗??亦或它根本就是我的幻觉!
卢文辉曾经尝试着与这只狗沟通,可换来的只有一个眼神。它用那双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希望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焦虑。
它真的只是一只狗吗?!
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次他在监狱中受伤,小腿肿的如同房檩,被送到医院后,医生都为之咋舌。那一夜这只狗出现了,它第一次靠近卢文辉,用它那鲜红的舌头舔抚着自己的病灶之处。
奇迹出现了,第二天他的小腿就完好如初,丝毫不见肿胀过的痕迹。
它到底是什么?!
正因为种种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这只白狗的身上,所以当卢文辉在警车内看到它的时候,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只见这只白狗不费力气的在人群中奔跑,与刘佳飞驰的警车并驾齐驱。而旁边的过往人群却对其视而不见。白狗一边跑一边注视着车里的卢文辉。
等等,它的嘴里叼的是什么?
卢文辉很快的发现了那只奇怪的白狗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它的嘴里叼着一样东西。
眼尖的卢文辉很快就辨认出,狗嘴里叼的竟然是一个人头!
他立刻想起了几小时前看到的父母头颅的情景。
这只狗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叼着一颗人头呢?
他目眦欲裂的看着窗外,即使身体已经贴在玻璃上,但是还是一直越往前探,让前面开车的刘佳有些奇怪。
这小子在看什么?
顺着卢文辉的目光,刘佳也望向了窗外,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小子不会受刺激了吧。最后刘佳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刘佳心中的腹诽卢文辉自然不会知晓,不过他这时候却看清了狗嘴中的那颗人头的模样。
人头通体黝黑,脖颈的切口也没有血污的印记。
这东西不会是个模型吧,它叼着这个东西给我看,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就在卢文辉陷入沉思的时候,警车快速的驶出了闹市区。那只奇怪的白狗也就不明不白的凭空消失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钢筋混凝土构建的桥梁——凌河大桥。
这座凌河大桥搭建在东西贯穿Z市的大凌河上。从一端望去,大桥两侧一字排开的橘红色路灯好像箭头一样将整座大桥指向了漆黑陡峭的天幕之中。
轿车毫不减速的冲入了这条足足有200多米长的箭头之中。
卢文辉双眼迷离的望着桥下烟雾蒙蒙的河水顺流而下。河水的轰鸣声夹杂着天际隐约传来的闷雷声,让他觉得格外的烦躁。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在刚刚看到那只白狗以后,就变得更加没有头绪。不过这种种迹象却落实了他的一个念头——整件事情看起来绝对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凶杀现场,自己的右手卡住脖子的那个瞬间。
就在那首诡异的旋律要进一步操控卢文辉意识的关键时刻,他清楚的感觉到在自己大脑某个神秘位置散发出一缕银白色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犹如一股清泉,将那些恶魔一般的音阶屏蔽在外,紧紧的坚守着大脑中最后的一片净土,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他的脑海中进行。
不过那时卢文辉的状况依旧危险。虽然他的意识尚且清醒,可是乐曲中那种夺人心魄的鼓点和号角并不想简单的放过卢文辉。乐曲在这时产生了一种近似于催眠的效应,以至于卢文辉放在自己脖颈上的右手越发用力的卡住喉咙。他的大脑开始缺氧,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在关键时刻他大脑中的那缕银白色的光芒明显感应到了主人的不妙,他们竟然开始进行反击。
反击的方式很奇特,这缕光芒在一瞬间分解成了不计其数的银色亮点,好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散落在大脑各处。几个亮点自动组成一个小组,将那些被音乐所感染的神经元围在其中。被困在当中的神经元很快就停止了挣扎,静静的悬浮在脑海之中。
但是新的问题也随着这些被禁锢的神经元产生了。那些发光的银色亮点,可以抹去被音乐感染的神经元中疯狂、悲痛、杀戮等负面情绪,却不能吞噬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中空白的神经元越来越多。
卢文辉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进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他可以再在这个空间中俯视着自己!
我要死了吗?所以才灵魂出窍了……
这个时候,他的本体慢慢的松开了颈上的双手,眼中却闪耀着奇异的银色光芒。遗憾的是这么一双亮银色的眼睛却毫无生机的注视着父母的尸体,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卢文辉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可能永远不会苏醒过来了,从而变成一个毫无意识的植物人。
悲哀的是,他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束手无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的死去。原因很简单,在这个奇特的空间中,他发现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已。
难道每个人死之前,都会经历这样的情况吗!
就在他神不守舍之际,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的将他“出窍的灵魂”吸回身体,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自己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卢文辉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摆脱危险,只是隐隐的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一些内容,同时对于那首将自己陷入危局的音乐有了一种难言的抵抗之力。
为什么?!
对于这么多超出他理解能力范围的事情,卢文辉能做的也只是在自己的心头平添出无数的疑问。
……
“好了,下了凌河大桥就到了!”刘佳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是啊,刚刚出狱48小时,又要回到公安局了!
卢文辉在心中自嘲了几句。
“轰——轰”
远处响起了炸雷的声音。
又要下雨了。记得小鹤死的那天也是雷雨天!
中华骏捷飞快的驶下凌河大桥,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右面拐去。Z市的公安局在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射下,尽收卢文辉的眼底。
这座落成有七八年光景的办公大楼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势,以至于心烦意乱的卢文辉也不得不多看了两眼。
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就是他对Z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的感受。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前排的刘佳。
真的要指望他们给父母报仇吗?卢文辉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卢文辉原本是一个豪爽的人,他从小就梦想着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大侠,仗剑天下、快意恩仇。所以五年前年仅十九岁的他,就得到了很多“江湖大佬”的赏识。而且在那个时候他通过卢文博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女孩张鹤,也许是天意使然,两个年轻的男女竟然阴差阳错的堕入了难以自拔的爱河之中。可是恰恰在那一年年底,一件血腥残忍的凶杀案夺去了张鹤的性命,卢文辉也因为那件事情背上了一个重伤害的罪名,锒铛入狱。
在服刑期间,他并没有沉沦,反而是把对父母的愧疚和对张鹤的怀念化作一种动力,当时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要积极表现,早日出狱。出狱后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含辛茹苦的父母养老送终,然后陪伴着张鹤的那一抷黄土了却残生。
谁都想不到他对张鹤竟然有这如此沉厚的感情。可是这一切,都在他看到父母尸体的一刻改变了。
他心碎了,茫然了。
如果爸妈的死真的与我有关系,我该怎么办?!
卢文辉的思绪有意无意的又触碰到了心中最痛的一点。这个死结甚至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吃力。
活着还有意义吗……可是就这样死去,又怎么有脸见他们!
……
身子轻轻的向前倾斜了一下,卢文辉知道到地方了。
警车停在了停车场之中,刺耳的警笛也戛然而止。
“好了,下车吧,我们到地方了!”刘佳拔下车钥匙,通过后视镜对客座上的卢文辉说道。
卢文辉默默的走下警车,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这时候后面的一辆警车也稳稳的停靠在一旁。这是张硕开的车,卢文博就是坐着这辆车过来的。
卢文博匆匆的跳下警车,随手还用力的甩了一下车门。
“砰”的一声巨响,好像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旁若无人的来到了卢文辉近前,关心的问道,“哥,你的脸色好差,没事吧?”说完还狠狠的瞪了刘佳一眼。
“没什么,我们走吧。”卢文辉的声音很疲惫。
刘佳丝毫没有理会卢文博挑衅的眼神,他先一步来到了张硕面前。
“怎么样,没什么麻烦吧!”
“恩,没事,那小子到车上很老实。对了,刘警官,这是常所长让我交给您的报案人笔录,请您收好。”
刘佳满意的拍了拍张硕的肩膀,“不错,做的很好,你先回去吧。”
张硕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敬了一个礼以后就钻进了驾驶室……
送走了张硕,刘佳才对卢家兄弟说道:“二位随我来吧,我的办公室在一楼的右侧。”
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迈步朝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路过的警察都主动和刘佳打招呼,看得出他在Z市警局确实很有人缘。
警局的大厅很宽敞,庄严肃穆的巨大吸顶灯,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照射的光滑锃亮,拱形的穹隆回应出清脆的脚步声。
穿过空旷的大厅,三人拐近了右侧的走廊。
当三人来到挂着刑侦一队门牌的办公室门外时,恰好有一个中年的警察朝他们走过来。
“覃队,您来了。”刘佳面带笑容问候道。
这个中年警察正是Z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覃思健,也是刘佳这个刑警队大队长的顶头上司。
覃思健这时候已经来到了三人面前,他看了看刘佳身后的卢家兄弟问道:“嗯,这两位是?”
“哦,就是刚才接到的那个凶杀案死者的家属。这位叫卢文辉,那位叫卢文博,是兄弟二人。”刘佳简单的介绍了几句,并且恭恭敬敬的把那份报案人的笔录递给了覃思健,然后转身给卢家兄弟介绍,“这位是我们队长覃思健。”
卢文博把头侧到一旁,显露出自己的不满之情。卢文辉听到覃思健这个名字,则抬起眉头看了一眼。
覃思健这个名字卢文辉在监狱里可不止一次听狱友谈及过,甚至被一些无聊的家伙誉为神算鬼见愁。与刘佳那种流露在外的精明强干不同,覃思健个子不是很高,典型的南方人面孔,满脸的和善,乍一看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儒商,可是卢文辉很清楚,千万不要被眼前这个中年人的面孔所迷惑,只要仔细的观察覃思健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若隐若现的闪烁着一种智慧的光芒。
覃思健大致扫了一眼报案人的笔录,然后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卢家兄弟,尤其是卢文辉。
“刚才陈局也打电话指示过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全力配合。”
刘佳看了看表,已经8点多钟了。
“那好,这么晚了,也不好让人家久等,覃队就帮忙给卢文博做一份笔录吧。”
“好,没有问题。”
卢文辉被带进了刑侦一队的办公室。刘佳也卸下了自己严肃的面孔,他像热情好客的主人一样说道:“随便坐吧,你一定渴了,我先给你沏杯水。”
坐在沙发上,卢文辉接过了刘佳递过来的茶水,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和刘佳两人。
“今天我值班,其他同事早就下班了。”刘佳坐到自己的座椅上,不留痕迹的拉近他和卢文辉的距离,这样有助于在接下来的询问工作。
趁着卢文辉喝水的时候,刘佳在电脑中调出了公安系统内部的查询系统,通过这个系统他可以非常便捷的查找出一些有刑事案件案底的人员详细资料。
或许是一种职业病,对于自己怀疑的家伙,刘佳总要在查询系统中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劣迹前科。而眼前这件诡异的案件,他自然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卢文辉很有问题。
轻轻的敲打键盘,在输入框输入了“卢文辉”三个字。
一份资料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的有这个人的资料!!通过资料中附带的照片,刘佳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卢文辉,1987年5月8日出生,汉族……2006年10月22日,卢文辉在华锦大厦内重伤七人,于2007年4月30日以重伤害罪判处5年有期徒刑。2012年4月21日释放。”
他才出狱吗?!
刘佳的心里充满了紧张和兴奋,他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
这个人才出狱,父母就双双被害,难道这是一种巧合?
很显然刘佳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是偶然发生的。
“你昨天才出狱?!”刘佳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安静的办公室。
“嗯!”
“因为重伤害,07年被判了5年?”
卢文辉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警察局肯定会第一时间掌握的。
“好,谈谈今天的事情吧……”
刘佳在心中盘算着问询的内容,而他的目光则一直在卢文辉的身上徘徊。这是一种猎人盯看猎物的眼神。
从他得知对眼前这个叫做卢文辉的家伙是刑满释放人员这一刻开始,他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忽然,他的眼神停留在了卢文辉的脖颈处。
那是什么?
刘佳的眼角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难道我在杀人现场做的假设都错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