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摸黑带着雯卿偷偷出了银海镇,路上,我背着一大包昨夜准备的零食,手上提着一只大蛋糕,雯卿是两手空空。妈的坟建在一个幽深的山谷里,大片大片的翠竹在这一带生长。妈的坟墓前有一条溪,溪水终年淙淙不绝,此地虽偏了点,却拥有绝美的风景。
我沿溪采集了一束山花,洒上晶亮的溪水,憋着气走近妈的坟,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很怕吵醒在眼前的小房子里熟睡了十年的她,最后把鲜花轻轻地摆上去。下面我学着奶奶逢年过节时祭拜老祖宗的模样,摆出水果、糕点、熟肉……再取出十只小杯,统统倒满酒摆放在坟头,然后摆上生日蛋糕,插上蜡烛,一一点燃,一直看着它们烧啊烧,烧啊烧。十年了,我活了十年才知道,那个给予我生命的人在很久很久前就独自去了远方,再也回不来了。我如果不出生或者怀上马上被打掉的话,她就根本不会独自出走了。妈,姚银对不起你,敬完酒我还不忘添上一句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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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在坟前越烧越短越烧越短,我感觉听见了妈临终前的喘息声,喝……喝……喝……喝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眼前的坟墓像在颤抖像在呼吸像在挣扎,大地更像在震动,妈的坟WWW.soudu.org像要裂开了。好,炸开吧,我瘫坐在地上兴奋极了,可是五六秒后一切都停了下来,妈的坟也好周围绝美的风景也好,一切都安然无恙,我期待中那些像坟墓炸开大地裂开之类的事一点都没发生,刚才的一切仅是幻觉。
“姑姑啊,姚银真的好可怜啊。”
雯卿突然哭起来,被吓了一跳的我回过头,看见这人抱住一株竹子就哇哇大哭,眼泪啊惊叫啊都出来了,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这哭妈的事居然有人比我这个亲儿子做得还到位。雯卿哭完,蛋糕上的蜡烛及坟前那对祭拜用的红烛全都烧完了,她就主动帮忙收拾起坟前妈刚刚用过的祭品。来之前说好的,只要她敢帮忙哭,我带来的东西统统归她,结果还真得给她。
妈坟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头,我拉着雯卿爬了上去,这儿能见着一块两米宽的鸭嘴石,长长的一直往半空中伸去。我拿出一支竖笛,朝鸭嘴石走去,然后就在鸭嘴石尽头那个失身掉下去,便可以直接去见妈的地方坐下来。清早的太阳从鸭嘴石对面的大山上爬了出来,阳光像被染成金黄色的哈达一样自天空中冲进了峡谷,点亮了山崖两边的坟墓也点亮了山谷。
阳光照着我手中的竖笛,竖笛金光闪闪,我摆好姿势,合上眼睛,反复吹着同一首曲子。当我不知是吹到第十遍还是第十一遍时,雯卿说我吹的歌曲她能唱,我说好的,于是第一遍唱完我赏了她一包饼干,她马上又卖力地来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到把我身边吃的全骗光为止。我很难忘记当时的笛声,那么饱和那么充满穿透力,淹没了雯卿那五音不全的唱词,飞向飘满阳光的天空兜一圈后,盘旋着掠过妈那洁白的坟头,吵醒了漫山遍野的幽灵。
从此以后,我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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