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二十分,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晚自习是从晚上六点二十分开始的,近三小时的自习课,教室里没有片刻的宁静。新生活、新学校和新同学成了这场交流会的焦点,讲台下吵得跟几百只鸭子在那儿抗议有人给它们打激素,好让它们长肉。
现在我一个人住在位于我们家四合院西面的三层楼里,三层楼是老爸在外闯出名堂后盖的,四合院是我们家祖上传下的。爷爷在部队里呆过,退伍后回老家拾起教鞭当了老师,他一生大难小难吃了一箩筐。文革是因为部分心理失常的人利用一位老人的失误,进而导致整个中国失火的年代。在那个什么都倒过来的年头,爷爷成了烟海最受罪的人。
“那群不知是哪些烂肚子的妈生的人,简直不把你爷爷当人看。”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当讲起爷爷的故事奶奶就经常这么骂。奶奶的娘家在滨海小镇沙波,从我们住的镇子银海坐三十分钟车就行了。奶奶年龄比爷爷大,当年他们结合时曾闹得整个银海沸沸扬扬。爷爷wWw.五年前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眼下正过着清闲自在的退休生活,而奶奶这个人每天干完家务,不是呆在电视机前看青春偶像剧,就是上街找那些说起话来死泼的老太婆聊天。
老爸常年在外经商,二叔好些年前就成了家搬出去了,小姑如今也结婚了,偌大的四合院除了花花草草,只剩我们祖孙三人了现在。这些年,不学习的我一半是靠课外书活过来的。我在一本全新的日记本上这么写到,然后放下笔熄灯去睡了,我希望自己能做着同样的梦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
我揉揉朦胧的眼睛,发现一个白衣女孩在房门口一闪而过,不好,我的日记本不见了。
“花妖,你给我站住。”
我追着跑下了楼,跑进了二楼的房间,锁上门,她却扔掉日记本在一道红光中散化成了一片片雪白的百合花瓣,挑衅似的萦绕着我,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然后花片突然“哗”的一声冲入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屋内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镇定地揉揉双眼,日记本又一次安然无恙地躺在了书架上,又是一个梦……
天真的亮了。
我推门走入梦里二楼的那个房间,这儿一切依旧,所有陈旧的东西都旧得那么有味道。
站在房内,墙上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不止无数次,很多次我都会搬来一张一碰就吱吱呀呀作响的竹椅,小心地坐上去,像生怕吵到照片里的人似的轻轻地坐上去。
照片里的人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清闲地坐在白野花开满一片的山头,山风拂动她的秀发,想带走她齿间的微笑奔向远处的山坡。有束百合花,她抱着搂在胸前,那是一束成精的花。
此刻,她在照片里也冲着我笑,冲着照片外一张陌生的面孔微笑,这张最亲也最生疏的面孔十五年来一直在改变,不变的是一颗永远也无法报恩的心,因为照片外的人体内涌动着照片内人的血,照片外的人应叫照片上的人一声妈,虽然远在天上的她再也听不见了。
“阿银啊,下来吃早饭啦。”
“哦。”
一碗豆浆,四五个火柴盒大小的蒸馒头,另加一点水果和一碟红皮花生米,我的早点就这样了。上学我的自行车一直往北骑,骑个八九分钟就到学校了。
新学期第一天上课,老师们没打算讲新课,倒是把课堂气氛搞得很活。班主任萧老师教语文的,她眯着小眼告诉同学书有一种神奇,有了它蹲在厕所里就不想出来了。地理老师满堂课都在拿太空,拿UFO在那儿吹,那口水喷出来WWW.soudu.org,飞得就跟满天的流星雨一样。物理老师凭几件小东西,在台上尽情展现他的物理魔术,可一轮到我们上台必搞砸,最后全体同学在下课的铃声中将这死不揭密的老头轰走……一天七节课就这样在笑闹声中过去了,不知道这样的快乐能在高中维持多久?
晚上,还是近三个小时的晚自习,教室里还是鸭声四起,当中大概有十来分钟的安静,在这十来分钟,萧老师宣布了新成立的班委名单。我毫不在意身边的喧闹,一颗心栽在语文课本上,看一页,翻一页,再想一页。课文连一节都还没开始上,今晚我已将半本书的预习工作摆平了,一起摆平的还有半本书的课后习题。
明天一眨眼到了,我按自己设计的步骤过好每一堂课,每一堂课都管自己看小说看杂志看报纸,课本只是偶尔拿过来看一下,课本上的东西根本没用,接下来的学校生活我基本照这种模式过。高中的学习让人感觉畸形,课本上的题目是很小儿科的一套,课后要做的是很伤脑筋的另一套,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有时面对一道题目你实在什么都想不出,于是你只能去想,这玩艺儿到底还是不在考书上的知识?
高中各学科第一次测试过后,我数理化三门全部告急。我的反应很平和,什么伤心什么懊恼什么失落,一点都没有,平常上课根本不听,课后又根本不肯花时间,只是考前抽半个小时翻一下课本,能考出两位数我已经很满足了。
(起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