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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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干部们平时对下太平村视为畏途,荆楚也对此村情民情了解甚少,为了尽快打开工作局面他决定去找原村支书陈开山。陈开山的家是几间红砖打底土砖封顶的平房,这在当地也是不多见的,进得屋来里面陈设也很简单,荆楚估计老陈在村里也算是贫困户了。当了多年的村干部家里还一贫如洗荆楚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敬意。

    陈开山对荆楚的突然来访感到很意外,不解之余他还是很客气地一面让座一面吆喝着让老伴泡茶倒酒。荆楚一边说着客套话坐下一边打量了一下堂屋里的陈设。这是南方典型的老式农家建筑,堂屋后是厨房,两侧是厢房,关上门采光全靠屋顶的亮瓦,地面没有用水泥硬化,南方特有的红壤在秋冬干燥的季节里倒也不显得湿滑。一张已看不清本色的八仙桌、四条长凳、几把竹椅、一辆糊满泥巴的二八载重自行车就是堂屋里的全部陈设。堂屋壁上照例供着神龛,两旁的对联上联是“布衣不忘祖宗恩”下联是“蔬食常念天地德”,神龛里供着“天地国亲师位”和父母高祖的牌位,龛下贴着毛主席的大幅画像。毫无疑问,这还是七十年代的农民家庭陈设风格。

    “老陈书记,我今天是特地来拜师请教的来了!”荆楚也不含糊,张口就开门见山。

    “小荆书记,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是正牌大学生,我是工作搞不上被撤职的村干部,怎好担得起你请教二字?”陈开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荆楚见他进退有据、语藏机锋,于是收起了先前对村干部的些许轻视之心,诚恳地对陈开山道“老陈啊,您也知道我的底子:初出茅庐,有心想把工作搞好只怕经验不足、方法不对路误人误已啊!有你这样的老干部给支支招提提醒也是好的嘛!”

    陈开山仰天打个哈哈道“荆书记,既然你如此有心,我老头子就撂下句话,活是干不了了,但只要你开口,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荆楚见陈开山表了硬态,情知已经打消了老头子的对立情绪,对今后工作的开展说不定还有所臂助,于是掏出笔记本恭恭敬敬地询问村情民情起来,不时还低头记录着。一直扯到午饭时分,荆楚拒绝了陈开山的一再相邀,骑着自行车往村委会驶去。

    从陈开山嘴里荆楚了解到了太平村不少鲜为人知的情况,之所以工作难搞荆楚总结为一为贫穷二为不均三为遗留问题多。太平村人多地少,多山少水,交通不便,年人均生产总值不足千元,手里没钱什么事都不好办,不但上缴和统筹提留款收不上而且村公用设施的投入严重不足。九十年代农村基础建设基本上是县里给一点,乡里筹一点,村上集一点搞出来的,而乡政府号召村民们几次集资均告流产,没有钱就寸步难行,因此太平村的山塘水利和道路建设落后其他村不少,村上的怨乡里舍不得投入,乡里怪村上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上上下下矛盾重重。凭心而论,太平村还是出了几个干部的,但这些干部都没在什么要害部门任实职,对家乡建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既无力顾大家就专心顾及小家了,于是在这几个干部或撑腰或斡旋下,他们的家人在当地成了既不用交上缴又不用出劳力但又总能得到政策照顾的“特殊户”。几千年来国人不患贫而患不均,其余的村民见状就不平起来,既不能相妒于邻居就迁怒于政府,于是乡政府但凡有所行动都招致村民的抵制也就不足为怪了,加上民风强悍,村民纠纷、计划生育、上缴提留、凡此种种这些年来不知欠下多少历史遗留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干群之间的矛盾也就愈演愈烈,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也就越来越低。

    荆楚骑着自行车一路思索着,按照他的三段论就是首先找出问题继而分析问题最后解决之,现在分析看来“穷”才是问题的根源,“不均”和“历史遗留问题”上都有“贫穷”的影子,只有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才能迅速树立威信以扭转被动局面。但农业本是弱质产业,本地交通不便,又没有什么资源可供利用,何以快速致富呢?正沉思间荆楚被一声惊呼所惊醒,循声望去只见旁边田地里一男孩倒在地上正不停地抽搐,旁边一名约###岁的男孩正试图去拉起他。荆楚眼尖见一根从天而降的电线正搭在倒地男孩的身上情知是触电了,于是大呼制止了另一男孩的施救行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农村电网没有经过改造,绝大部分村镇还在使用铝芯照明线以裸线供电的方式向农民生产生活提供电力,农忙生产时,农民只需将用电机具电缘线用挂勾搭在头顶的裸线上就可以用电了,一方面方便了农民生产另一方面由于没有装漏电保安器,也带来了不小的安全隐患。眼前的一幕就是当男孩在田野玩耍时头顶年久失修的电线脱落下来不幸落在身上裸露的皮肤上造成了电击伤人的事故。

    荆楚喝止住男孩后四下一张望,没发现木棍等趁手的绝缘体,救人如救火,急切里他也顾不上许多,扔下车脱下身上的军大衣包住手小步跑到那倒地男孩跟前拨开了电线。仔细端详只见那男孩约十来岁的年纪,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脖颈处有乌黑一处触目惊心的电灼伤痕迹。这时路人也围过来了,荆楚抬头打量四周,尽是一片焦急与茫然的神色,“找拖拉机!快送乡卫生院!”荆楚大吼。

    人群中有人如梦初醒应声去了,荆楚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这样子等送到乡卫生院只怕已经晚了,应该马上施以急救!但这本身也是蕴含着极大风险的,万一施救无效,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荆楚大急之下犹豫了片刻终于俯下身开始人工呼吸,在旁观数人惊疑的呼声中荆楚觉得短短的数分钟有如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由于紧张,汗水已弥漫了他的额际,终于在拖拉机轰鸣声到来之际,男孩恢复了呼吸!

    荆楚用自己的军大衣包好男孩并和闻讯赶来的家长一道将男孩抱上了拖斗,拖拉机这才粗着粗气朝乡卫生院的方向驰去。到了卫生院,心急如焚的家长抱着孩子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荆楚找到一个大夫模样的问清楚后为孩子办理了急救和住院手续。当医生问明原因,目测了孩子的瞳孔并检查了呼吸、血压和心跳后长叹道“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看样子应该没有大问题!”

    回过神来的家长长吁一口气松懈下来,转身就冲着荆楚跪谢救命之恩。荆楚慌忙扶起那夫妻二人连道应该如此勿需叩谢,趁着家长们忙着照顾孩子之机见没什么要事就赶紧溜了。等到荆楚搭着路过的拖拉机回到太平村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饥肠漉漉腹如雷鸣之际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中饭。赶到中午事发现场时荆楚觉得头一下子大了:自己留在现场的自行车竟然不见了!这可是自己发狠用了半个月工资咬牙买下来的啊!一分钱一分货,正儿八经的永久牌邮政专用二八男式载重自行车,这可是自己走村串户的工具啊!就这么没了?荆楚见四下无人,又不甘心地在周转走了一圈,一无所获于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村委会。

    一见村委会的门荆楚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自行车竟然好端端地停在厅屋里!显然是哪位农户怕车子遗失特地将他的车送来了。荆楚心里暖暖地,暗道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对:只有落后的工作没有落后的群众啊!看来,太平村的工作只有从扭转干部工作作风、改进工作方法带领群众共同致富上去寻找出路。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里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将各种因素和情况汇总起来,参照平时从报刊上接触到的有关农民致富信息的报道,搜尽枯肠想制定出一条适合太平村当地情况的致富之路来。劳心费神几天下来,人也憔悴了不少,主意有想了一箩筐,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时他深感自己知识面太窄、社会见识太少,只有多出去走走瞧瞧才能结合当地实际闯出一条实用之路啊!

    正苦恼间,门外响起了鞭炮声,荆楚好奇地打开门张望,一行人披红挂彩抬着匾冲着自已来了!原来是被救男孩家长和亲属们上门答谢他这个救命恩人了!荆楚一时手足无措,走在前头的陈开山大大咧咧地进了门自顾自指挥众人将刻着“救命之恩永难忘”的牌匾挂在墙上。荆楚好容易挣开男孩父亲激动的握手,窘迫地招呼众人坐下,一抬头陈开山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小荆书记不赖!和咱们农民群众是贴心人!”

    “是啊是啊!毛主席年代的好干部啊!”

    “活雷锋啊!”众人纷纷附和道。

    一张张认识的不认识的笑脸在荆楚面前纷纷显现,倍觉亲切;一双双筋骨毕露、长满老茧的大手拍在身上,握在手中格外温暖。连一贯不理事的杂货店老板陈胜利也支使他老婆代荆楚为登门致谢的客人们泡上了一碗碗芝麻茶。

    喧嚣过后荆楚将满屋客人送走,犹自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想到自己一时善举竟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看来自己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太平村算是立稳了足,接下来就是看如何开展好工作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