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和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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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楚醒来时,日已西沉。他只觉头疼欲裂,口舌发苦嘴唇发干,强迫自己爬起来愣了老半天神才想起原来自己躺在乡政府新分配给他的宿舍里。寄放在传达室的行李不知何时已被搬了进来,床铺也被简单地整理了下,自己就合衣躺在自己的被褥里。

    荆楚担心地看了看床上和地面,还好,没有呕吐的痕迹。头疼袭来,他忍不住呻吟一声,怪不得有人把酒说成是穿肠毒药啊!原来醉酒的滋味真不好受!中午究竟喝了多少杯,自己也记不清了,一想事,就头疼心乱,叹一口气,荆楚重又倒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东方既白,荆楚忙从裤袋里摸出电子表仔细一看,快8点了!忙起身下床,把脚套进鞋子里刚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差点摔倒,荆楚扶住床栏定了定神才感觉好了点。

    搞完洗漱用冷水拍拍脸,荆楚没顾上吃早饭就来到了党政办门前。8点钟上班时间到了,门却还没有开,荆楚正感到纳闷,见传达室老胡正在前坪里听着收音机做早操,忙走上前问了声早。

    老胡点点头算是回答,直到一套拳打完方奇道“小荆,和我老头子一样起这么早?”

    荆楚奇道“我也刚起来,不是8点钟上班么?怎么办公室门没开也没见一个人?”

    老胡不禁哑然失笑“哦,对了你还是新同志,乡政府就是这个规矩,没到9点钟是不开衙门理事的。”

    荆楚闻言心下恍然,原来政府部门与教师按班就班的作息规律大相径庭啊!于是也踅回宿舍收拾妥当后一看时间还早就施施然背着手遛出了乡政府大门。荆楚逛了会儿街买了几个包子充作早餐,一瞅乡政府门口已有干部模样的人进出,于是也跟进了乡政府大院。

    党政办的门已开了,只有龚志一人在里面看报纸。荆楚走进去打过招呼后见办公室还没打扫卫生忙拿起扫把撮箕开始打扫。龚志翻过一页报纸劝道“没必要那么勤快,今天轮到胡伟平当值,该是他来打扫的。”荆楚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仍弯腰干下去。

    一会儿汪乐庚来了,“汪主任早!”荆楚连忙直起腰打招呼。汪乐庚惊奇地打量了荆楚一眼,“工作挺主动的嘛!怎么样?昨天没事吧?”

    荆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现在好多了,只是辛苦大家了!”

    “是小龚他们三个人把你抬回来的,你喝醉了在人家饭馆里大哭一场,谁劝也不听,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大家都说你心里有事,只是听不懂你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呵呵”

    荆楚既是惊讶又是羞愧,他实在想不起自己烂醉如泥后胡说了些什么。打扫完卫生,胡伟平也来了,汪乐庚端起他的保温杯喝完最后一口茶,看了看时间叫上荆楚向楼上走去。两人来到二楼208房间,门虚掩着,汪乐庚敲了敲门道“马书记,您有空么?”

    里面传来了马万里宏亮的大嗓门“进来吧!汪主任”

    荆楚跟着汪乐庚走了进去,马书记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室里面就是卧室,马万里面无表情,正坐在宽大的大班桌后看着文件。

    “马书记,这是昨天到党政办报到的荆楚,曾委员已经把他的资料归档了,我带他来熟悉一下领导。”汪乐庚说着敬上一支“红塔山”。马万里抬起头来接过,指着沙发示意两人坐下后,方才带上了一丝笑容道“小荆来了?那就好!以后你要多发挥你理论高、年富力强的优势在汪主任的领导下积极开展工作。工作和生活上有何困难和疑问尽可以向汪主任提出,党委政府是关心每一个青年干部的嘛。”

    荆楚赶紧点点头表了决心,马万里满意地向身后大班椅的靠背一靠,深吸一口烟后向天吐了个烟圈,汪乐庚于是赶紧起身道“不耽误马书记工作了,我带他到罗乡长那儿转一转?”

    马万里点点头,荆楚亦步亦趋地跟着汪乐庚出去了,罗乡长的办公室是206。汪乐庚敲门后自报家门,直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才领着荆楚推门进去了。

    黑瘦的罗建民坐在大班椅上正在打电话,见汪、荆二人进来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指对面沙发示意二人坐下。“张县长啊,杉山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啊!有几个村结成了板板,三提两统收不上来再多的人去也没用,收入没完成,乡干部的基本工资都得不到保证,吃喝账又欠了一屁股,外面的老板堵我要账,里面的干部怨我无能,我这个乡长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您老千万要开开恩,这笔款子千万得给我批下来啊!”

    荆楚见罗建民伏在老板桌上夹着电话一脸希冀的样子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堂堂一乡之长日子也不好过啊!正想羊,罗建民对着话筒唯唯诺诺连声道谢,待到挂断电话转过脸来已换上了威严的领导脸谱。荆楚见状不禁心里暗叹其变脸之迅速。

    汪乐庚早已见怪不怪站起身来热情地装烟,“罗乡长,这是党政办新来的荆楚,我带他到您这儿来认认门。”

    “唔,小荆来了?”罗建民脸上波澜不起。

    “请罗乡长以后多多关照。”荆楚站起身来向罗建民致意。

    罗建民点点头转过身拿起了笔开始审文件,汪乐庚向荆楚使了个眼色告辞离开了。一上午,汪乐庚带着荆楚拜访了乡人大肖主席、王副书记、康副乡长等其他几个班子成员后带着荆楚回到了党政办。胡、龚二人已给荆楚在外间加了个办公桌,汪乐庚指着桌子对荆楚说“荆楚,以后你就坐这儿,这几天不安排做具体的事情,先熟悉熟悉情况再说,七站八所的头儿和人员叫他们两个年青人带你去认识吧!反正他们俩没事就喜欢窜门的。”荆楚朝汪乐庚点点头,转头冲胡伟平和龚志道“以后那就要麻烦两位了。”胡、龚两人已笑成了一团,荆楚兀自莫名其妙,胡伟平捂着肚子笑道“毕竟是高材生,教书的!哪来那么多客套话!咱们以后是同事,是哥们,有啥事吱一声就得了,在农村共事不比教书,不要那么多文绉绉的话好不好?”荆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转眼到了中饭时节,汪乐庚递给了荆楚一叠餐票,见荆楚一头雾水解释道“党政办是清水衙门没得什么人吃请,乡政府有食堂,虽然口味不太好但你到食堂吃还是实惠些,一餐两块,公家补贴一块,这是五十张餐票,你先拿去用着,发工资的时候记得还我。”

    荆楚接过厚厚一叠餐票,感激地对汪乐庚道“汪主任,谢谢您!”

    汪乐庚一摆手,也不言语,抄起手施施然门外去了。

    荆楚回到屋里拿起饭盆来到食堂,食堂里也没多少乡干部在这儿吃饭,于是他打上份饭坐在食堂桌子边开始吃起来。虽是大锅菜,但直观的感觉乡政府食堂比杉山中学的食堂要强。吃过饭荆楚洗过碗回到了党政办,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百无聊奈之下,荆楚拿起报栏里的《人民日报》、《南江日报》看了起来。

    没看多久门外就有人唤道“同志,请问马书记和罗乡长在么?”

    荆楚抬头望去,来的是两名衣着整洁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荆楚忙放下报纸起身问道“请问你们找领导有什么事?”

    年长一点的男子开口道“我们是老马和老罗的朋友,特地从县里来看他们的。麻烦你小同志带带路。”

    荆楚也没想太多应道“好的,你跟我来。”年长男子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跟了上来。

    荆楚上得楼来见书记、乡长办公室门都紧闭着,于是向两位客人介绍道“206是罗乡长办公室,208是马书记办公室。你们请自便。”

    年轻一点的男子上前给荆楚敬了根烟,陪笑道“小同志,麻烦你给叫叫,我们是老朋友了,想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荆楚拱手谢绝了敬烟,当下也不疑有它,就近敲了敲罗乡长的房门,见没有回音回头一瞅那两名中年男子,都是一脸焦急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叫道“我是荆楚,罗乡长,您在么?”

    片刻过后门打开了,罗建民一脸倦容地站在门前,荆楚正待介绍来人却突然发现罗乡长的视线已越过了自己,接着脸色大变,正迷糊间身后的人哈哈一笑“我的罗大乡长,可逮着您了!找您可真难啊!”说着抢上一步挤入了房间。荆楚还在疑惑不解,罗建民尴尬之际恨恨挖了荆楚一眼,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了。

    好心办事竟讨了个没趣,荆楚迷惑又不解地下了楼。回到党政办又找不到汪乐庚请教,只好把事闷在心里看起了报纸,结果整个一下午心神不宁,报纸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第二天,汪乐庚被二楼的领导叫上去,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荆楚提心吊胆,莫非和自己有关?果然,汪乐庚坐在里间叫他了,“荆楚,你进来一下!”

    荆楚惴惴不安地进了里间,汪乐庚扬了下脸示意他把门关上,也没让他坐劈头就问道“昨天是你把那两个要账的带到罗乡长那儿去的?”

    原来如此!荆楚这才恍然大悟,他委屈地解释“我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就是讨债的。他们说是马书记和罗乡长的老朋友,特此从县城里赶来看他们,只是要我带下路而已......”

    “你也真是的,没事去打搅领导干什么?没有你叫门,罗乡长门都不会开的!这下好,他被那两个讨债的纠缠到天黑,他不爽,我就难过了,刚才又把我叫上去训了一通。你呀,做事得长点脑子!不要让我背黑锅!”汪乐庚气呼呼地打断了荆楚的解释。

    荆楚无言以对,头天上班就捅了这么大个蒌子,他觉得自己愧对汪乐庚,事情既已于事无补,只好低头呐呐地向汪乐庚道歉。

    “算了算了,以后多长点记性,存点心眼!”汪乐庚气愤地冲他挥了挥手,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水来。

    荆楚出了里间长舒口气,真是无妄之灾啊!他自我解嘲地想。

    “怎么啦?挨批啦?”胡伟平凑了上来,趴在桌上看杂志的龚志也关切地竖起了耳朵。

    “没事,没什么。”荆楚尽量压抑着沮丧的心情淡淡地道。

    “你是新来的,又不认识那两个讨债的,不知者无罪嘛。”胡伟平开解道。

    “你们都知道了?”荆楚不禁对机关消息之灵通大感叹服。

    “小道消息走得快啊!这点子事不要一个钟头就能让全乡干部知道。”龚志不以为然地道。

    从胡、龚二人口中荆楚得知讨债的这两人一个是以前承包乡政府装修、维修加建工程的包工头,一个是县里修车店的老板,乡政府都欠他们多年的工程款和修理费未付清,这两人在要账的过程中结识成了好朋友,经常联袂来乡里找书记乡长的晦气,或软磨硬泡或拍桌打椅,回回都弄出大阵仗出来,搞得书记乡长很不痛快。乡政府的干部没有不认识他们的,但凡一见便敬而远子,也只有荆楚这个新人才傻乎乎地帮了倒忙。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荆楚连呼上当,难怪罗乡长最后对自己射来冰冷的目光,敢情自己给他带了大麻烦来了。一念及此,荆楚后悔不迭。

    以后的数日,荆楚撞见马万里和罗建民总是心怀愧疚地热情打招呼,马万里还好,略一点头就过去了,罗建民是一见他就脸色铁青撇头就走,连哼也不哼一声,当场给荆楚下脸子,弄得他狼狈不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