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分配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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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林家回来,荆楚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吃也不喝,不知何故林曼也没能来看他,荆楚只感觉到深深的悲哀,原来纯真的爱情在世俗的力量面前是那么地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这一刻,他多么想林曼出现在他面前啊!但他又不敢去找她,也许这几天她没来也就说明了她的态度吧!反过来想,林家父母说话虽然刻薄但也有一定道理,林曼还是小孩子心性,也许她也意识到了出身大城市官宦家庭的富小姐与山村里走出来的穷小伙永远也不可能出现交集的。但回想起过去浪漫温馨的交往点滴,荆楚心里又止不住地一阵阵绞痛!

    好容易等到缓过气来,已是两天以后,荆楚挣扎着爬起床来洗濑完毕,吃过一碗面后来到公用电话亭再一次拨通了咨询电话,这次他得到了贺科长肯定的答复“你下午过来吧!”

    “这次分配本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这是介绍信,你拿着漆封档案到潭州市教育局去报到吧!”贺科长将介绍信和档递袋递给荆楚。

    潭州市是静乡县的上级行政区划,荆楚此次没有循惯例留在省会城市,而是出人意料地分回了家乡工作,但他没有询问和申辩,失魂落魄地接过资料,林家态度如此,留不留省城都不重要了。

    犹如行尸走肉,荆楚晃回了小旅馆准备收拾行李,结果在门口他意外地碰到了林曼!林曼的眼睛红红的,神色也憔悴了不少,看得出,这几天她也备受煎熬!

    “荆楚!”一见他回来,林曼哭着扑入荆楚怀抱。

    “小曼,别哭!”荆楚安慰着林曼孰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一对恋人相拥着在房内坐下,从林曼口中荆楚才知道王兰芝怕林曼跑出来找荆楚,特地向林曼单位请了假,自己也整天在家陪女儿反复做思想工作。林曼没想到父母的态度异常坚决,这几天心乱如麻惶惶不可终日,今天终于放心不下荆楚择机偷跑出来看他来了。

    “小曼,你家里的意见很明确,你怎么看?”荆楚大胆地盯着女友的眼睛,期待着她的回答。

    “荆楚,我们谈了快四年了,我的心你不知道?我们一起等,等我爸妈回心转意的那天好么?”林曼秀美的双眸蓄满了泪水。

    荆楚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起了分配去向,眼睛里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来“小曼,我刚才去教育厅了,他们把我分回了谭州。”

    “啊?怎么会这样呢?你是北大高材生啊!连静海都不能留?”林曼大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档案里有处分记录吧?”荆楚无不懊恼地猛捶了一下腿。

    “没关系的,潭州市区离这里也不到二百公里,交通也方便。再说你到那里干出成绩后再调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林曼柔声安慰荆楚道。

    “对!”荆楚以拳击掌,“我到那里后,想尽一切办法再调回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人低吟着诗句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这即将分离难得的温柔。

    背起简单的行囊,荆楚搭上了开往潭州市的长途客车。林曼是娇弱的独生女不假,但她不屈从父母意志的临别表态让荆楚看到了爱情长跑的出路,爱情的火苗在他心中越烧越旺,直至难以自持!他紧紧地把住座位的扶手最后打量了一眼晨曦中渐行渐远的静海市,心中默默地发誓:我会回来的!小曼,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荆楚从潭州车站下了车,一路打听到了市教育局所在地,又冒着烈日走了很远的路,来到目的地时已是临近下班时分。好容易找到人事教育科只见两位女同志正说笑着关门,看样子打算要下班了。荆楚忙上前打招呼“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毕业生分配的事WWW.soudu.org找哪位同志办理?”

    年纪大点的中年女同志约三十多岁,她见状为难地说“唉啊,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

    荆楚忙央求道“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呢,请你们帮帮忙!我是从外地远道而来的呢!”

    中年妇女一脸地不高兴,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我们什么时候下班还用你管?再说你报到分配又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急什么急呀!”

    那年青一点的女孩看样子比荆楚大不了多少,有一张胖呼呼的圆脸,见这个英俊的小伙子满头油汗的样子,心一软便道,“你先把资料放这儿,我给你登记一下,明天上班你再过来吧?”

    荆楚感激地冲她点点头,中年妇女见状只好一边幽怨地重新开门一边抱怨荆楚的迟来。圆脸女孩进得门来从办公桌掏出报到表格,又略略审阅了一下荆楚的资料,麻利地将表格填完后叮嘱他道“明天上班我得向领导汇报一下,你上午十一点钟再来听消息吧!”

    “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啦!”荆楚再三谢道。

    第二天,荆楚准时来到了办公室,那女孩歉意地笑笑“领导们周五才开办公会研究人事问题,你可能要多等几天了。要不,你先到我们陈科长那儿去问问?”

    荆楚心里暗暗叫苦,为给林曼父母买礼品,他已将身上不多的钱花得所剩无已了,但倔强好强的他又不屑于向女友借钱度日,还要在市里还要等上三天,这下子衣食住行的花费可就捉襟见肘了。荆楚心里一发慌,也就没有在意女孩的提醒。

    荆楚换了家更便宜的小旅馆,一天只吃两顿饭,为防饥饿除了吃饭就躺在床上歇息,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周五,荆楚才从市教育局人教科那个圆脸女孩处得知了自己已被分回静乡县的消息。这不吝于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给打懵了,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了家乡,与林曼的距离越拉越远了,荆楚感到深深的悲哀与无助。直到毒辣的烈日将他晒痛,他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大街上,连从谁手中接的介绍信又怎么走出来的都不知道。

    事不可违,荆楚概叹着命运的无常从小旅馆里取出了行李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回到县里,顶着炎炎烈日走在灰尘仆仆的马路上,荆楚烦闷地长叹了口气。当初机缘巧合之下,他从这个小县城里走了出去来到了祖国的心脏并就读于最高学府,原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奋斗能够留京或是分配到大城市里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谁知命运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又从终点回到了起点,与林曼这段感情的可能性也就更加渺茫了。

    县城不大,以前曾有人用“三街九弄十八巷”来形容它的规划,这三十条大小街道构成了城区的交通脉络。三街就是由南到北一字排开的南正街、大正街和北正街,摩托车一加油门就能一条肠子通到底,人口也不多,全县人口不足90万,其中城区常住人口不到8万,家乡的落后让这几年在省城、京城求学的荆楚很是唏嘘了一番。

    操着久未使用的乡音向行人略一打听,荆楚便找到了静乡县教育局。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三层砖混建筑,主体是红砖加石灰沙浆砌成的,走在楼道里,油漆斑驳的木头地板咯吱咯吱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应该是六十年代的建筑了,荆楚心里猜测。不错,这栋楼作为办公楼已经经历了县革委会、县政府和县教育局的更替。站在楼道里,看着一排排办公室,荆楚显得有些迷惑,找到写着“人事教育股”的房间,门虚掩着,他走了进去。

    办公室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后面是一个马脸青年正跷着二郎腿百无聊奈地看着报纸,一位年约四十的女同志伏在另一张桌子上不知和谁打电话聊得正起劲,她夹着听筒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讲到兴起不时以手掩听筒快速而又小声地说着什么,可能是wWw.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肩膀耸动着发出了叽叽咕咕的笑声。

    荆楚见无人搭理他,只好敲了敲门,打电话的女同志犹未发觉仍在嘻笑,马脸青年从报纸上抬起眼来打量了他一下“找谁?什么事?”

    荆楚于是转到马脸青年桌前问道“请问,毕业生分配的事情找哪位同志?”

    “你叫什么名字?”马脸青年一开口,露出来满口四环素牙,那是长年烟和茶共同作用的结果。

    “荆楚,荆棘的荆,清楚的楚。”荆楚知道很多人都误以为他姓金,忙补充道。马脸青年从桌膛里摸出了登记表和表。

    “哪个荆?”马脸青年攥着笔抬起头来。

    “荆棘的荆”见马脸青年仍是一脸的不解表情,荆楚只好又解释道“也是荆轲的荆,那个战国时代刺杀秦王的荆轲啊。”

    “哪有这个姓的?怪姓!”马脸青年复又低下头想了半天久久不能动笔,荆楚正替他着急间,他却一把将笔塞给了自已,“你自己写一下吧!”

    敢情他还不识这个字啊!荆楚啼笑皆非,只好接过笔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马脸青年接过表道“你把毕业证、派遣单、介绍信、档案什么的都拿来”。荆楚将资料交给他后,他略略看了一下,刷刷地填完后签上自己的名字,荆楚抽冷子瞅了一眼,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马文韬三个字。名字倒不错,荆楚暗地里想。

    “领导们还没开会研究人事问题,你下礼拜一来打听一下吧!”马文韬又拿起了报纸。

    “那我的证件和档案?”荆楚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

    “放在这儿入档,有些还要审核的!”马文韬开始不耐烦了。

    “哦,那麻烦你了!”荆楚退出门去,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打着电话。

    又要在县城里待上好几天才能有消息,而自己身上的钱不多了,荆楚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那个小山村?空无一人的家对他没有半点吸引力,干脆在县城里住下吧!钱省着点花还是够用的。荆楚又开始了寻找栖身之所的行动。县城流动人口少,旅馆也就没几家,荆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上去整洁点的,进去一问单人间的价格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默默否决了,于是选了间双人间住了进去。

    同伴是个来收棉花的身材魁梧的北方汉子,荆楚进去的时候他正脱鞋搓着肚子丫子,一股酸臭味顿时弥漫了狭小的空间。荆楚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一边借过一边冲他友好地点点头打招呼。

    北方汉子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荆楚生怕那汉子同他握手,连忙逃也似地窜到自己的铺位前。

    夜幕降临,荆楚打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怎么也睡不着,留京不成不说,现在连省城和地级市都不可得了,这与自己当初的期望有多大的差距啊!林曼家庭的反对,和林曼距离的越拉越远,荆楚对自己最终能否把握这段感情实无把握,此刻他愈发理会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感觉了。

    旁边床上的壮汉似乎也难以入眠而辗转反侧,简陋的单人床在他那壮硕的身板重压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荆楚正待问他有何心事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荆楚不禁问道“谁呀?什么事?”

    “老板要不要服务?”门外传来了妖艳的女声。

    荆楚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壮汉已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了房门,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顺势挤了进来。

    “老板要不要服务?”面相略老一点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服务?”荆楚听其言观其行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妓女么?!忙坐起身双手直摇,“不要不要!请你们马上出去!”

    “哎,兄弟,大老爷们辛辛苦苦出来跑生活,怎么说也该慰慰劳劳自己啊。怎么着,哥让你先挑?”壮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

    “那怎么行?!这样是犯法的!”荆楚急了。

    “你爱干不干,反正老哥我是要定了!”壮汉对荆楚的书生意气嗤之以鼻,转过头来忙于讨价还价了。荆楚又气又恼,见事不可违,索性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一个人走在夏夜的马路上,昏暗的路灯染得街景仿佛一张褪色的黑白照片,不知名的蚊虫撞击着荆楚的身体,他抬头仰望夜空沉思,林曼,你现在怎样了啊?

    一直用脚步丈量完三街,荆楚磨磨蹭蹭地挨到了半夜,回到房间时壮汉已是鼾声连天。荆楚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已的床铺后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在自己床上撒野。

    第二天一早,尽管再没有起床铃的催促,荆楚还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于6:30起来了,看一眼壮汉仍在熟睡。洗漱完毕,荆楚迫不及待地跑到服务台要求更换房间。服务员是一个三十多岁胖胖的女人,当荆楚吱吱唔唔地不肯说出换房理由时,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扫了一眼这个青涩秀气的男人,一丝暖昧的笑意浮上嘴边,在荆楚再三请求并不再提类似要求的保证下,终于开恩给他换了房。

    漫无目的地走在嘈杂的大街上,荆楚觉得自已就象无根浮萍随波逐流完全不能自己,他又一次对自己的命运产生了深深不确定。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不知不觉全溜走。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每颗冷酷眼光,共每声友善笑声,默然一一尝透。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几多辛酸也没放手……”扣人心弦的女中音响起,荆楚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家小小的音像店门口。这首歌荆楚在大学曾听过几次,知道这首《顺流逆流》出自香港歌星徐小凤的粤语专辑,只是当时觉得很好听而已,现在细听一下,无不与自己此时心境暗合,心弦共鸣之下,一时竟听得呆了。

    “荆楚?”一个悦耳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臆想。荆楚下意识应了一声循声望去,一个俊美的姑娘快步走上前来一脸欣喜的样子。“瞅着眼熟,试着叫你一声,想不到还真是你啊!老同学,不认识我了?我是张莉啊!”姑娘快人快语地说完拉过身后敦实的小伙子,“这是我未婚夫王斌,这是我的初中同学荆楚,人家是北大毕业的大才子啊!”

    荆楚闻言定睛细看之下,果然是初中的同桌张莉。正待开口,王斌已热情地伸过手来“早听说了,盘龙乡第一个考上北大的才子啊!这在县城也是屈指可数!想不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以前张莉还总在我跟前念叨你呢!”

    从他们口中,荆楚得知张莉快结婚了,这次是来和未婚夫王斌来买结婚用品的。张莉热情地拉荆楚“老同学,都七年没见了吧?走,找地儿吃饭去!王斌请客!”

    架不住张莉两口子的热情,荆楚被他们拉到了街边的小饭店,待落座之后张莉羡慕地问,“大学毕业了吧?分到哪儿高就去了?”

    荆楚踌躇半晌方才答道“还没定去向呢!”

    “那还用说?没有留京的话肯定是分到省会城市去了。没听说过清华北大的高材生不是除出国外非‘天南海北’不去么?”王斌打趣道。

    “什么‘天南海北’?”张莉用胳膊肘捅了王斌一下不解道。

    “就是天津、南京、上海、北京啊!不是简称‘天南海北’么?”原来王斌也是个风趣的人。张莉大笑,荆楚也跟着苦笑了一下,闷闷地想,真不知他们知道自己灰溜溜地分回来后会怎么想。

    “对了,张莉,你现在在哪工作啊?这么早就结婚,真是幸福啊!”荆楚忙岔开了话题。

    “哦,我中学毕业后内招进了信用社,现在农村基层工作,不象他,在县公安局,工作条件比我好多了。”张莉撅起嘴剜了王斌一眼,目光里却尽是温柔。

    “那恭喜你们了!到时我可要叨扰一杯喜酒啊!”荆楚真诚地对他们说。

    三人一边回忆着学生时代的人和事一边谈笑着用餐,看得出两人都沉浸在婚期临近的喜悦之中,受之感染,荆楚的心情也轻松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