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磨坊台阶上享用着朝阳温暖而听力又十分优秀的迪乌斯先生听见了昨天那个落魄的小贵族的可怜祷告。引起他注意的WWW.soudu.org是,那孩子没有像法尔伊斯顿联合王国的人那样用“慈悲的天父及公正的奥德斯卡尔在上”来作为开头,于是睿智不凡的迪乌斯立即看穿了孩子的来历,于是他颇为自得地摇了摇自己黄黑相间的尾巴。
在那一头,莱伊•菲因曼又站住了脚步,因为又看见了那只昨日站在磨坊上俯视他的猫。
它站在那里,有几分月亮理所当然地悬挂在天空之上的味道。
莱伊突然觉得一只猫能那样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此刻,沉重的心情让他无法露出孩童应有的笑颜。
这孩子经历了荒原露宿的一夜之后是多么地憔悴呵:浅褐色的发丝上粘着黄绿相间的野草,眼睛里噙着泪水与血丝,嘴角向下耷拉着,低着头,仿佛像只斗败的公鸡,或者说烤鸡更适合些――他浑身散发着烟熏火燎的气味。倘若不是他的腰间还佩着一柄断剑,又穿着黑色的小马甲和白色的连袜裤,谁都会把他当作是小乞丐。
这只是外表,没有人能看见孩子心中争战之后的沟壑。非自然的东西有时候比自然的东西还要严苛。
名誉与尊严是成功者耀眼光环的装点,也是失败者沉重的负担。
这句话对巴伦特村的黑夜之王来说同样通用――因为它敏锐的听觉让它先于台阶下的孩子先捕捉到了某个它再也熟悉不过,又为之恐惧的声音。
莱伊随后也听见了这贯穿全村的惨叫――因为那声凄厉得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嚎叫在清凉的晨风里是如此的嘹亮,以至于原本停在磨坊顶上的鸽子也立即挥动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在与这小村浑然不符的浓重烟尘的包裹之下,两个男孩捂着头破血流的脑袋高一脚低一脚地从村子直奔出来,后头跟着个外形看上去还像是个人类的怪东西。
有多怪?即便是精神不振的莱伊看见那家伙的样貌之后都立刻来了精神,极其敏锐地按住了自己的剑把手,那娴熟流利的动作即便是一流的成年剑士看了只怕都要自叹不如。看,那两个被追逐着的男孩子立即为之膜拜有加――他们迅速地把比自己低一个头的莱伊当作了母鸡,把那个追逐着他们的老鹰隔离在外。
“天父圣佑!救救我们!”那两个孩子嚷嚷着,有个家伙甚至肆无忌惮地扯着莱伊的衣服拭起了自己的眼泪。
巴伦特村的黑夜之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倘若它知道在场的三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它那种……像月亮让位太阳那样的理所当然的、恬淡而有不失优雅的退场身姿的话,或许会难过的。
莱伊在做什么呢?他在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怪物:他(她?)的那张圆脸以及露出的皮肤泛着难看的青灰色,上身穿着一袭三角领的白色小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长及膝盖的大人的灰马甲,低下黑色的裤子用灰色的布条打着绑腿来代替袜子,就像男wWw.孩子一样。然而,他(她)有点难看红不红、黄不黄的脑袋的头发又用一根红色的缎带扎了一根小辫子,结头打成了蝴蝶的样子,令人不得不质疑他(她)的性别。
他(她)的胳膊孔武有力,右手挥舞着一段木柴,仔细一看,它或许曾经是张桌子或者凳子的一部分,只不过时运不济,告别了曾经平淡宁静的隐居生活,加入到这段流着血与汗的残忍争斗中来。
小村里清晨的炊烟袅袅地升向天空,只不过伴随着它的不是乡村里的俚歌,而是孩子们的哭叫。
莱伊看着蜷缩在自己胳膊下的两个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怜模样,不禁起了侠义心肠。骑士守则第三条有云:须帮助弱者;第五条有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是莱伊愈发握紧了手里的剑,以他所认为的不失礼的严厉语调质问道:“您这是在干什么?”
那怪人鼻子哼了一声,用莱伊听不懂的俚语咕哝了好几句,莱伊听的不明所以,但是他胳膊下的两个家伙畏畏缩缩的样子,以及那怪人恶狠狠的威胁神态,让莱伊猜到他(她)讲的定不是好话。
“柯露娜的祝福,您这是在干什么?”莱伊把剑扯出了半截,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啊哈!一个米德菲尔特人!”怪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夹在两个半大男孩的哭泣声中格外刺耳。
莱伊竖起了眉毛,他放松了辔头,腰间的剑也仓朗一声出了鞘,对面那怪人看见了他那半截剑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哟!看不出来还是个行侠仗义的骑士!要不要我们来遵循骑士的礼节……”
怪人没有说完,伸手在自己拿棍子的手背上抓了抓,却没找到手套,他(她)踌躇了半晌,最后用指甲刮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甩在莱伊脸上。
怒火和脸上那东西的恶心味道叫莱伊原本清明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燃烧殆尽,他大叫了一声,一剑朝对方刺去。
那怪人看似肥胖的身躯竟然出奇地灵巧,挥舞着的木棍在晨风里猎猎作响,在莱伊眼里,竟然不知道夹杂着多少种流派的神奇剑术,于是在第一个回合里,他的断剑就被木棍干脆利落地打断。
还没等莱伊反应过来,怪人那只宽大的手掌就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他膝盖上同时中了一脚,于是他的身子就像枯木一般倒了下去。
原本被他庇护着的两个家伙一见靠山倒了,大喊一声逃走了,毫无情义地把他留在乡村的泥土路上。
那怪人看见他(她)原本追逐的猎物跑了,大声喊了一句:“可恶!”然后用鼻子重重朝地上的莱伊哼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严重不满,提起木棍直追了下去。
乡间的小路又恢复了宁静,莱伊一只手捂着自己犯晕的脑袋,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躯体,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见了那只原本站在磨坊上的猫。
猫似乎是有灵性的,微微上翘的胡须满是嘲讽的意味,它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莱伊,然后向着怪人他们奔跑相反的方向三步两步地跳走了。
啊,法尔伊斯顿王国是个怎样奇异的地方啊,居然连只猫都是势利的!莱伊懊丧地想,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猫跳走的方向传来了羔羊们温柔的叫声。
一团白色的的海洋――或者说一支由绵羊组成的军队从村中开拔出来,它们簇拥着,轻叫着,裹着他们的统帅朝这里涌来。
统帅它们的还是昨日那个羊倌,只不过今天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短上衣,底下穿着蓝灰色的粗布裤子,没有斗篷,因此没有兜帽,苍金色的头发在脑后系了个小辫子,只有手里的旧木杖还是昨天那一根。木杖的杖头上系着红绳,若要说他与乡下牧羊人有什么区别的话,或许就是他比那些牧羊人看上去都要干净整洁。
那只奇怪的猫慵懒地趴在羊倌的肩膀上,可能是莱伊的错觉吧,他觉得那只猫懒散垂下的左腿正指点着他。
羊所组成的军队在他的面前停住了,牧羊人把手中的木杖插进了泥土里,那些羊就停下了脚步,安静地聚拢在木杖周围。
“您需要帮助吗?”牧羊人微微弯下了腰,然而莱伊却自己站了起来,伸手拍去了身上的泥土,为了维持尊严,他拉长了脸,没有出声,如果不是牧羊人比他高上许多的话,他想他会低头用眼角看着他,骑士是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恩惠的。
“哦,看来是我多事了。”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似的,牧羊人笑了笑,“不过在这里,你得小心巴伦特的白日之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