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两日三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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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克独自在泥泞中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想和那个魔族少年离远些。孩子手上提着伊萨克的短剑,他知道这剑对伊萨克来说很重要,因此现在他的心情有些奇怪。

    用一柄剑来完成复仇实在是太便宜他了,狄克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在心中对自己说。他抬起头,试图寻找在漆黑的夜空里寻找帕拉赛兰斯或者柯露娜,天空上此刻除了冰凉的雨丝以外一无所有。孩子心里知道,不论在天父还是圣母的《圣典》里,偷窃都是一种罪。

    不要紧的,我是在复仇!他这样想。白天伊萨克为他取鱼刺的那一幕从脑海里闪过,让孩子哆嗦了一下,他当时清楚地看见红发少年的手上有个见血的牙印。也就是那只手,为他烤了一只兔子做晚餐,直到现在,他的嘴里还留着兔子油脂的香味。

    这没关系,咬他一口不会要了他的命。孩子使劲地踢着水洼里的水,继续在黑夜里走着。有时荒野里刮过一阵风,路边那些掉光了叶子的树便会哗啦啦地响上一阵,错乱的枝条就像妖魔的手臂一样挥舞着,吓得孩子担惊受怕了好一阵。有些时候,孩子甚至会瘫倒在路边。每当恐惧降临、难以前行之时,孩子便望着手上的短剑,那剑上的柔和的光芒使他心里感到自己依旧安全。

    孩子有时会回头向那个山崖望一眼,黑夜里早就看不清楚那个地方,篝火早就熄灭了,没有任何光能作为方向的路标。

    孩子还没有到思考光明与黑暗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年纪――或许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触动了这根心弦,但眼前的黑暗除了给他带来莫名的恐惧之外别无其他,孩子从心底迫切地追求光的温暖。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孩子真的在道路的前方看见了光。虽然不太亮,却让狄克找到了方向,他拖着泥泞的脚步奔跑起来,生怕那两点绿莹莹的光芒灭了。倘若孩子知道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臊味意味着什么,恐怕便不会那么急着追求那绿色的光芒了。

    他终于奔到了可以看清楚那绿光的距离,那是另一片山崖。山崖下站着一只大狗一样的东西,那绿色的光是它的眼睛。

    那家伙因为送上门的猎物兴奋地嚎了一声,周围陆续亮起了好几对绿色的眼睛。狄克欣喜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他后退了一步,听着这群野兽从喉咙里发出骇人的低嚎,看着他们缓慢地朝自己逼近,他突然想起自己手里有剑。

    孩子用颤抖着的双手握紧了那柄短剑,将它举到自己身前。狄克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但那短剑的寒光又使他有了一丝勇气,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足够让他屹立不倒。

    先前的那匹大狼引项长嚎了一声,那声音在荒原里显得格外雄壮悠长,似乎在嘲笑眼前这只猎物的不自量力。

    狄克又后退了一步,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他知道剑上的光芒可能是吓足这些狼的原因之一,因此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握住它。

    尽管如此,那些狼还是缓缓地逼近了。孩子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些绿眼睛下长满尖牙的嘴巴,还能够清晰闻到那股恐怖的血腥气味。

    孩子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死亡,他曾经隔着墙壁亲耳听见母亲死去,他曾经亲眼看见哥哥被人杀死;在落入伊萨克手中的这段时间里,他曾经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去。但在现在,戴米丝的恩宠真要降临到他头上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怕死的。

    孩子没有读过太多的书,虽然他听过关于齐格弗雷德的不少故事,但他不知道那位博物学家曾经这么说过:“求生是铭刻在生物灵魂深处的本能。”

    孩子现在要为自己的生命抗争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脊背靠上了一棵树,而那些狼已经围成了一个扇形,封住了他所有逃亡的道路。

    狄克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为自己祈祷。这一刻他念祷的是天父还是圣母的名字,没有人知道。狼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不然它们中间早就该有圣徒出现了。

    “狄克,狄克!你在那里吗?”伊萨克急切的声音打破了漆黑夜空里的僵持,几头狼立即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呜呜有声。孩子听见他的声音,原本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勇气突然泄了,他就像一张张紧的弓,在持久的拉伸之后选择了断折作为归宿。

    手中的短剑随着勇气的逝去而落地,一匹大狼随着短剑的落地而飞扑过来。

    伊萨克听见了孩子的惊叫声,他手中只有一根枯枝,面前有三头狼。他大老远就看见了父亲赠予的短剑上的辉光,也看见了短剑周围那荧荧点点的绿光。

    红发少年忙跨步朝那柄短剑的所在奔去,三匹狼一起朝他扑了过来。他一闪身躲开了一匹狼的扑击,右手的枯枝嗤地一声刺穿另一狼的肚子。树枝受不了这巨大的力量,啪地一声断折了,少年慌忙抛去断枝,顺势一拳将那匹狼击飞了出去。这时最后一匹狼的的嘴巴已经逼近了他的咽喉,他原本因为右手出招而后移的左肩迅速转了回来,左手上举,不偏不倚地抓住了那匹狼的嘴巴。那只倒霉的狼大概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还没等它哀号出声,身子已经被伊萨克掼在了地上。

    伊萨克看见了自己的剑插在泥地里,一头巨大的狼咬住了泥泞里的一个人形,虽然污泥使他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但他的心已悬到了嗓子眼。

    “狄克,别怕!我来救你了!”他飞足踢飞了一只逼近的狼,更多的狼围了过来,虽然这时候他离狄克已经很近,但他此时树枝已断,手无寸铁。

    狄克头一回知道受伤有那么痛,那匹狼扑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闪了闪,但还是被咬中了左肩。锋锐的狼牙像短剑一样撕扯着他的肩膀,他痛浑身发抖,伸出右手楸住了狼颈的皮毛。那匹狼巨大的耳朵就在他眼前,孩子不假思索地咬住了它。

    “狄克,别怕!我来救你了!”不远处又传来了少年的声音,狄克半躺在地上,和那狼纠缠在一起,恰巧看见了另一匹狼被少年踢得飞了起来,落地后不住打滚。几乎所有的狼朝他围了过去,看样子他也在劫难逃。

    咬住狄克的那匹或许是这群狼的头儿,它没料到这猎物居然敢反咬它一口,狂急之下左爪搭住猎物的胸膛,连撕带扯,痛得孩子大声惨呼,便松开了它的耳朵。

    狄克左肩早已血肉模糊,他突然看见了地上插着的短剑。他的双足在泥地里乱蹬着,一伸手握住了那柄剑,当下不加思索,一抬手便朝那匹狼的脖子上捅去。

    他的力量其实不大,不过短剑很锐利,所以就刺了进去。那匹狼嚎了一声,狄克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碎了,他机械地抽出短剑,又狠命地刺了一剑。

    或许冥冥中天父或是圣母真的保佑了这个孩子,他刺中了那匹狼的颈动脉,大量的血从创口涌了出来,又热又粘,不过孩子没留意这些,他痛得快要晕过去了。

    恍惚中,他听见了拳脚交加的声音,伊萨克似乎叫了一声,他依稀看见了一对紫色的眼眸在不远处亮起,他便向那个方向抛去了手里的短剑,之后他便昏了过去。

    伊萨克左腕给一匹狼咬了一口,不过伤势不重。他看见了那柄落在尼里的剑,听见了风中响起的竖琴般的声音,他全身都被一种灼热的感觉包围,尚未痊愈的皮肤又痛了起来。流逝的时光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

    果然,在他把手伸向那柄剑时,迅捷的身影远远地把飞扑的狼群甩在了身后,他一剑入手,便精神大振,反手一挥便让一只狼身首异处。短剑挥出时剑身上已经燃起了红色的火焰,那只狼头带着焦臭坠落在泥水之中。

    伊萨克没管身后的狼群,继续朝狄克的方向奔去,他一手扳开那匹咬着孩子的死狼,一面大声喊着孩子的名字。孩子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剩下的狼绕开了那匹着火的同伴,有写畏惧地围着他。伊萨克虎地站了起来,便吓得他们退了几步,一匹胆大的狼扑在上来,不过在半空便成了燃烧的尸体。

    狼群惧怕了,一匹胆小的狼哀嚎了一声溜了,其余狼一见,三三两两地逃了个干净。在欺软怕硬方面,狼和人倒是挺像的。或许应该这么说,人与狼是挺像的?

    伊萨克收起短剑,抱起了被泥水和鲜血裹着的孩子。他伸指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发觉还有气,这才舒了口气。天上还在下着细雨,他全身早已湿透,他抬头看见了狼群先前栖身的山崖,忙抱着孩子到了那片还算干燥的地方。

    一场激战过后,他身上也到处是血和泥。不过红发少年此时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他匆忙生了堆火,借着火光看了看孩子肩膀上的伤。附近没有水,他便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团成一团来拭去孩子伤口上的鲜血和泥水。

    狼牙在孩子肩膀上开出的数个血洞里,有两个特别深。此时正源源不断地淌着血。伊萨克慌忙按照父亲从前所教授的止血方法,按住伤口附近的血管。他身边没有干净的布料,无法为孩子包扎伤口,他便这样按了几乎一夜,到伤口的血都结了疤之后才松手。

    蒙蒙细雨在黎明的时分停了,荒原上又笼着浓浓的雾,风吹过山崖的时候非常冷。狄克的脸因为失了太多的血而显得十分苍白,从天蒙蒙亮时起,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伊萨克伸手一摸他额头,果然发烧了。

    伊萨克早把所有能用的衣服都烤干了给孩子穿上,他的上衣上面沾满了血,血迹干了以后非常硬,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先给孩子裹上再说。然后他伸足踏灭篝火,辨了辨方向,背着孩子上了路。

    其实伊萨克第一次离开罗切斯特那么远,因此他也不清楚最近的村子在哪个方向。他知道罗切斯特在西北面,因此他一直向南。

    伊萨克好几次觉得孩子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于是他不顾自己一夜未睡,越奔越快。不一会他找到了一条可供两辆马车通行的大路,于是便沿着大路一直朝南奔去,现在时候还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拉下额前的发稍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眼眸仍然是那标志着魔族身份的紫色。

    大雾中道路的尽头处隐隐约约有个城镇,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他对自己脸上那对魔族的印记是否能够按照他的意愿消失还没有太多信心。

    之后,他感觉到周围时光流逝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天空中若有若无的竖琴声也消失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抽出了自己的短剑,借着秘银剑脊上镜面审视了下自己的瞳眸。这时候他已经改跑为走,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座小镇。

    这镇子实在是太小了,站在这头便能看见出镇的头逶迤进山的道路。一条小河与横穿小镇的大路大致平行,河畔的一间小磨房是这里最体面的房子。房门口站着一个兵,晨露打湿了他的黑色铠甲,那铠甲上绘着神圣法尔伊斯顿帝国的白金军马徽章。

    少年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不过已经晚了,那名士兵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似乎他很好奇有人会在那么早的时间出现在这里。

    立即转身逃走,离开这里吗?伊萨克算了算那士兵与他的距离,倘若他此刻发动魔性之眼逃跑的话,那名士兵绝无追上他的可能。但他感觉到狄克的气息愈来愈微弱,孩子需要救助,他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

    少年反手把魔法短剑•流光藏进了狄克的裤腿,他赤着上身,没有衣服能遮住那柄显眼的短剑。

    “这里有医生吗?这孩子被狼咬伤了!”他鼓起了勇气,踏步朝那名士兵走去。他看见那名士兵正盯着孩子身上盖着的那件血迹斑斑的衣服,右手握着军刀的柄。

    “狼?”那名士兵怔了怔,“你们从哪里来?”

    “罗切斯特。”

    “罗切斯特?有黑炎军团签发的路条吗?”那名士兵看上去比伊萨克大不了多少,通用语中带着浓浓的后鼻音。

    “对不起,我没有路条。”少年把狄克横抱在手里,“你们这里有医生吗?这孩子被狼咬伤了,快要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那名士兵谨慎地伸出军刀,挑开了盖着狄克的衣服。孩子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便露了出来。

    “还真是被狼咬的,不过……”那士兵看见了狄克肩膀上的牙印,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这附近荒野里的狼大多是十几头一群――你怎么带着他逃出来的?”

    “这不重要!”红发少年忍不住冲他咆哮起来,“别管那该死的路条和狼群!这个孩子快要死了,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年轻的士兵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跳,按刀后退了一步。一抬头,便和少年惶急的双眼撞了个正着,他再往少年怀里的孩子望了一眼,那孩子果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戈德里克少尉,这里有人需要帮助!”他转头朝磨房喊了一声。

    “大清早的什么事啊,亚伦下士?”磨房里传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早说过,你那泛滥的慈悲心迟早会送掉我们的性命。”

    被露水打湿颜色变深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棕色眉毛下有着一双有神的眼睛,下面露出的眼袋削减了他的军人气质,连帝国军的制式铠甲都遮不住的小肚子使他看上去更像磨房老板。

    这位被称呼为戈德里克的男子站在门口的石级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赤着上身,胸膛和肩膀上好几处沾染的血迹已经干了。他绯红色的头发被露水打湿,有气无力地垂在脑袋上,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望向他的目光就像一个溺水求救的人儿。

    “父会怜悯受难的可怜人。”他伸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动作比一个神甫更规矩。士兵亚伦忙收起自己的军刀,跟着划了个十字。

    戈德里克走近了他们,拿起盖着狄克的衣物,查看起孩子的伤势来。

    “啊,这是狼爪留下的痕迹,该死!这伤口里都嵌了泥!亚伦,你去河边打一桶水!”

    “是的,队长!”那名年轻的士兵行了一个军礼,匆匆而去。戈德里克想要接过狄克,被伊萨克拒绝了,他的剑还藏在孩子的裤腿里呢。帝国军队长以为他是爱惜那个孩子,没有生疑,招呼伊萨克把孩子抱进磨房。

    伊萨克悄悄地把短剑藏进了那团成一团的外衣,跟着戈德里克进了房间。里面并排排着十几个地铺,上面躺着几名士兵。

    “威廉,别睡了,去看看今天的第一辆矿车来了没有。”戈德里克踢了踢一名士兵,“借用一下你的床铺!”

    那名士兵急匆匆地跳了起来,出门时差点撞着提着水桶的亚伦。戈德里克指示伊萨克把狄克放上去,少年照做了。亚伦在队长的指示下为狄克清洗起了伤口。

    “没有生命危险,到了我这里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从军前,我可是斯菲尔领有名的神甫呢!”队长一面察看着孩子的伤口,一面对伊萨克说,“这孩子是你的……弟弟?”

    “算是吧……”伊萨克这才想到先前没有在肚子里编好词,他还欠着一张路条呢。戈德里克现在看起来客客气气,一旦他知道他的身份,非送他上赎罪墙不可,万一狄克醒了……少年有些后悔,他现在不晓得自己是希望狄克醒来还是持续昏下去。

    “这孩子恨我。”少年老老实实地说,“我杀死了他的母亲,我养他,是为了赎罪。”

    “你?”戈德里克和亚伦一起惊讶地看着他,这名看上去俊俏文秀,又有些木枘的大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人的人――虽然他裸露上身的肌肉看上去比较发达。

    “不小心……的吗?”亚伦问。虽然他是个上过战场的兵,但言辞间还是带有些少年的味道。

    伊萨克红着脸点了点头,心中打着鼓。戈德里克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说:“不必在意,我的孩子,慈悲的天父宽恕一切诚心悔过的人,你对这个孩子的心意一定会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谢谢。”虽然对方提的神名不是圣母柯露娜,伊萨克的眼圈还是有些湿了,他伸手指了指床铺上的狄克,孩子身上最深的那个血痂被亚伦洗掉后,血又流了出来。

    戈德里克队长拢住孩子伤口处的手心里泛起起金黄色的光芒,他咏唱起了少年从来没听到过的咒文,开头第一句是:“以至高无上的天父帕拉赛兰斯之名……”后面的声音小了下去,所以少年没听清,不过那伤口倒是迅速结了疤,所有的伤口被治疗一遍后,狄克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没见过吧,我知道米德菲尔特人从来没见过天父的治疗咒文,你们被那些异教徒骗了太久了。”亚伦看着讶异的少年,一副自豪的神情,“我和队长之所以从军,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被异教徒所骗的可怜人重新感受到天父的荣光。”

    “我……”伊萨克想起了圣母的牧师们治疗伤患的情形,他们通常念祷一些咒语后为伤患抹上一些药膏,有些牧师能用闪着蓝光的魔法――像莎莲娜修女就会,不过伤口愈合的速度没有这么快。

    “难道天父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们过去的信仰真是假的吗?”伊萨克额头流下了汗水,随后他沮丧地想,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考虑这些,无论天父圣母谁更高,他们都不会眷顾魔族的。

    “完成了。”戈德里克拭着额头上的汗,“孩子现在有些虚弱,不过没事了,醒来后给他先喝点东西。”

    “谢谢,赞美……天父……真是……非常感谢……”伊萨克感激不已,连连点着头,差点说漏嘴。

    “我想我得赶你走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军事用地,你去村子里找个人家安置下这个孩子吧,他最近需要休养。”

    伊萨克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朝戈德里克深深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朝门外走去。

    “等等,亚伦说你从罗切斯特来,又没有路条?”戈德里克的声音突然冷峻下来,红发少年一只脚已经跨出了WWW.soudu.org们,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若不是看见有名士兵正好朝这里走来,差点就想夺路而逃。

    “吉格元帅的路条……路上下着雨……丢了……”伊萨克硬着头皮扯了谎,心头小鹿乱撞,他不敢回头,他知道他的脸会出卖他。

    “哦?你曾经有吉格元帅的路条?”戈德里克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信了,他提高了嗓门喊道,“下士,你带着他们去找民家,稍微看着点,你惹上的事,你负责解决。”

    “是的,少尉!”年轻的士兵跑了过来,跟着伊萨克出了门。身后的戈德里克在和另一名士兵低声说着什么,依稀听见“元帅阁下的私生子”、“头发的颜色比较像”之类,那士兵依稀说了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话,随后便是低低的笑声。

    亚伦少年心性,追着伊萨克问道:“你还没说这孩子是怎样被狼咬伤的呢,你们只遇上了一匹狼吗?”

    “不是的。”伊萨克摇头,“有好几匹狼,被我杀了几头,然后我们才逃出来。”

    “杀了几头狼?”亚伦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伊萨克结实的臂膀,“你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战士!你的武器呢?”

    “呃……不是……我只是一个铁匠……”伊萨克结巴,“我的武器……也丢了……”

    “你是铁匠?”亚伦拉住了他的手,这名士兵不晓得隔得不远就有一柄短剑在那里。他抽出了自己的军刀,拿到伊萨克面前,“这个村子小到连一个铁匠铺都没有,我的武器很久没有人看过了,你能帮我修修吗?”

    伊萨克早就看清了那军刀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缺口,他不太好拒绝,又不愿为帝国军修整武器,只好推说手边没有工具和熔炉。他在心底不住地赞美圣母柯露娜让这个小村子没有铁匠铺。

    年轻的士兵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这时候他们来到了一间小屋前,这屋子或许称作是棚子更合适,它微小松散,像是由孩子搭建而成的。

    “这里住着一对老夫妇,我想你们借住在这里比较合适。”亚伦上前敲了敲门,“珍尼大婶,开开门!”

    门里头没有回应,亚伦伸手推开了门,躬着身子走了进去。伊萨克个子比他高些,他的腰弯得更低才能进去。屋子内很小,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倚在最远的墙边,像是有些害怕。另一名看不出性别的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头发非常长。这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石块垒就的壁炉,里头烧着一块煤。

    士兵在腰间的口袋里掏了一会,摸出半块干面包放在小桌上的木盘里。那小桌由两三块木板搭成,甚是简陋。

    那老妇人似乎认识亚伦,她看清楚士兵的身影之后便从墙边走了过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双手不住地做着感谢的礼节。士兵指了指伊萨克,又指了指他怀里的孩子,对着老人做了几个手势,老人便点着头把少年领到一张简陋的床铺边。

    “珍尼大婶是个哑巴,不过人很和善。”亚伦说,“他们的儿子是玛格耐特矿山里的矿工,后来矿井出了事……老伯至从那时候起便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我希望孩子在这里休养的日子里,你帮忙照顾一下他们。”

    伊萨克看着岁月在老人脸上刻下的丘陵,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