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圣洁的白色所刻就的天界阿比斯的图画。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五彩的光芒投射到上面,铸就天界无上的辉煌。
一百步都走不到边的大厅里,巨大的管风琴与白色大理石的雕塑连为一体,管风琴的铜制音管在匠人巧心的设计下,变成了托着诸天使升腾的金色云彩。
管风琴正中绘着一个巨大逆十字纹章,卡德摩尼大陆上不会有比这更巨大的管风琴了――这里是圣都伊卡洛斯银月大圣堂的主厅。两千多年的岁月为这里留下了数不尽的艺术珍品。建于圣徒赫洛德时代的这架管风琴历尽沧桑。传闻大法师、博物学家齐格弗雷德曾经是它的设计者之一――它是注定要和银月大圣堂一起不朽的。
主厅楼上西侧的祈祷间前站着一个人,服饰高贵,看上去像是教会的乐师,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这头顶有点秃,脑门上都是晶晶亮的汗珠,身上那件绣着逆十字纹章的丝缎长衫已经掩盖不住小腹的隆起,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男子的右手抓着一只调音小锤,看他握锤的姿势,不像是把它当作调音的器具,而是把它当作了防身的武器。一只小锤虽然毫无威力,可总比空手好。
“……所以,你对音律根源的理解根本不对。”
坐在祈祷间小窗台上的黑袍男子耸耸肩,泰然自若地望着远方,看都不看身后那个人。
他身后的这个人听了这句话,望向黑袍男子的眼神便充满了绝望。窗口突然吹来了一阵风,激得那人的黑袍猎猎作响,他看见那男子顺着那阵风回过头,黑丝织成的兜帽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像黑夜一样的中长发,更让人吃惊的是在那张精灵族才有的脸庞上,有着一对幽暗如海、收尽一切光明的眼。
“黑瞳!魔族!”他的脸惊恐地扭曲了,冰冷僵硬的感觉漫过了足踝,漫过了腰际,把他最后的表情定型在脸上。
黑袍男子对那具变成石像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懒洋洋地挺直了脊背,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窗台顶端。只听他喃喃自语道:“7643号文森特•克洛斯纳完成。圣都第一圣乐师的绝望毕竟带有艺术家自有的忧郁气质,比起7241号的鲁道夫将军少了一丝凌厉的味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有着好几种特长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这窗台面向西方,夕阳正好照在窗台上。黑袍男子背靠窗框,左腿搁在窗台上,左手放在上面。右腿却沿着外壁垂了下去,这窗台离地面有百余码高,从这里掉下去多半会粉身碎骨,可他毫不在意――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无须在意的。
他转头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座洁白的城市。伊卡洛斯建在高岗上,极目远眺地话,可以看见从高岗下绵延而出的莱廷河。夕阳下,翻起的波涛金光闪闪,河畔成熟的麦浪也是金光闪闪,闭上眼仿佛就能听见磨房水车转动的声音,好一幅美丽温馨的画面。
黑袍人突然伸出了右手,随手往风里一抓。等手腕翻转过来时,食指与中指间已经夹了一根黑色的翎毛。这根翎毛大概是某种鸟类的尾羽,修长的羽茎微微弯曲着,那种洁白的颜色在乌黑发亮的羽片中十分显眼。
“既然来了,还躲着做什么?”黑袍人瞥了一眼祈祷间的小门,说。
一个少年的身影掠进祈祷间,他冲着窗台上的男子比出了食指,轻声道:“嘘……”
“别嘘了,抓紧时间把跟来的三个尾巴做掉……别吵我……伊卡洛斯附近的麦田真是卡德摩尼大陆上最绚丽的景致之一啊……”黑袍人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他又转过头去,贪婪地看着远处那望不到边的麦浪。
少年右手紧紧按着左手的肩膀,听了黑袍男的话之后恼怒地跺了跺脚,几滴鲜血从肩膀上溅落到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就像雪地上突然绽放了好几朵梅花。
“居然受伤了,还真是丢人啊。”黑瞳魔族用调侃的语调说道。他轻轻甩了甩头,像是对这橘红色的阳光很满意似的。
“我……已经干掉了两个,然后又有三个联手,所以我才……”少年不服气地瞪着他那对暗红色眼睛,一头短发也是漆黑的颜色。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就像锈掉的锯子在拉扯结实的木桩。
少年只能看见黑袍人的背影,却知道此刻他笑了笑。他咬了咬牙,转身走向祈祷室的门。
“不管怎么说,你会输给他们,真是天大的笑话……只可惜这个笑话只能我自己享受。”黑袍人在他身后喃喃地说,他将右手的翎毛交到左手,然后用右手在空中绘了一个花形的符文。
“……以绝对否定之名,统御混沌之法……禁忌之岚……”他用低沉的声音念完了卡德摩尼大多数法师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咒文。
皮肤上掠过了一道凉飕飕的感觉,不是风,而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领域在这里扩展了开来。银月大圣堂的这间祈祷室仿佛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四面八方都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墙壁早已不知所踪,仅有黑袍人所坐的窗台还匪夷所思地悬挂在半空。从那里照进来的夕阳成了这片天地里唯一的光。除此之外,这片空间里只有红眸少年和和那尊石像还具有实质感。
“为什么用禁忌之岚?”少年质问黑袍人,他说完呸呸地吐了几口血,不过在坠落到脚掌的高度之前便在无边的黑暗里消失了。
“你不希望我们两个明天挂在赎罪墙上供人瞻仰吧?”
“……”红眸少年愣了愣,抱怨道,“就算跑不掉,会挂上赎罪墙应该只有我才对……我的主人,你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三个做了……”
“那是你的工作。”黑袍人淡淡地说,“这里可是救赎教会的老家,卡德摩尼大陆上帕拉赛兰斯‘存在之力’最强的地方,倘若我肆无忌惮地使用‘否定之力’的话……”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下次来的时候,我还想再看见这无边的麦浪。”
“你马上就见不到麦浪了,最污秽的存在!”浓墨般的黑暗中传出了判决的声音,虽然是孩童般的稚嫩,却有让人忍不住要仰视的威严。
“天国之扉不再为你开启,罪孽深重的家伙!”
“为天父灭绝世间的邪恶,就是圣枪卑微的命运!”
另外两个庄严的声音划破黑暗而来,红眸少年闻言后退了一步,竖起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黑色的翎毛。他的手掌遮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手中的羽毛从左边斜斜指向右边,就像一道浓重的眉毛。
“一千多年了,台词还是没有多大新意啊……”红眸少年听见身后的主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教皇亲率的精英杀手组织、魔族的死敌‘降临者’。”
伴着声音出现的是三个少年的身影,一人拿着战锤与圣盾,一人提着双剑,最后一人右手反握着一杆战枪。三人都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衣,胸口绘着教会的逆十字纹章。持枪的那人看上去最年长,不过还是比红眸少年小些。
红眸少年甩了甩右手,夹在指间的羽毛便化作了黑色的长剑。那三个被称作是降临者的少年也展开了应战的架势,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红眸少年有多棘手。
“再试试你的羽光真流剑吧,托利斯坦,这个临时的禁忌之岚维持不了太久的时间。”黑袍人把左肘搁在屈起的左腿上,拳头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对峙中的他们。被称作是托利斯坦的红眸少年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黑色剑尖,如临大敌,屏息不语。
对面的三人也不静止不动。持盾那人朝窗台上的黑袍人望了一眼,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红眸少年出剑了。
他像一只鹰,却不是从高空袭向他的猎物,一刹那的功夫,那柄黑色的长剑由下而上指到了持盾者的前胸。这位降临者没料到托利斯坦说打就打,危急中只好猛力后仰;持枪者已经来不及展开枪势,仓促间奋力一杆砸向托利斯坦的后腿;手持双剑那人双剑齐出,一削一刺,虽然同伴危急,他的剑势也不算太凌厉――他必须保留一定的精力提防窗台上的那个魔族,眼前的对手受了伤,见了他们就跑。相比之下窗台上那个或许更棘手。
那盾牌在黑色的剑尖贯穿他的喉咙前保护了主人,羽毛化成的剑尖撞击在盾牌上并没有发出金属轰鸣,而是发出类似皮鼓的闷响。这时候那枪柄已经快砸到他的腿弯,只要这下他挨着了,之后的两剑会要了他的命。
“喝啊!”托利斯坦跳了起来,在砸来的枪柄上一点,跃向了空中,借此避开了另一人的两柄剑。如墨的空间里,他还真像只大鸟。
“看招!”他低哑地吼了一声,黑色的剑刃上涌起了五彩的元素之光,整个人就像一枚流星,带着划破空气的啸叫声坠落下来。持剑的降临者脸色大变,右剑横削,左剑穿刺,直指向托利斯坦的后心,他的一只眼睛仍然盯着窗台上的魔族,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分心后悔。
持枪的降临者的枪尖转了过来,他右半身后侧,左半身前倾,枪颈搁在左手的虎口上,整个身体就像一把拉开的大弓,那杆枪就像上了弦的箭。
锤子的长度比羽剑短,面对托利斯坦居高临下凌厉的一击,他选择了使用左手的盾牌防御,他盾牌上的逆十字纹章发出了银白的光芒,在这个无垠的空间里分外耀眼。
黑色的羽剑仍旧带着五色的元素之光刺了下去,剑与盾相交的时候发出一声大响,黑与白的波纹从撞击处扩散,不可思议的是,这有着天父力量加持的盾牌竟然破了。持盾者惊叫了一声,声音便哑了,羽状的剑尖在击穿盾牌之后准确地捅了他的喉咙。
这位降临者浑身发出了银白色的光,他在盾牌被洞穿的一刹那便抛去了战锤,在喉咙被洞穿的那一刹那握住了黑色的羽剑――即便是死,他也要为伙伴争取一点时间。
在他摸上那变软的剑身之后便发现自己失算了,他并不惧怕死亡。从小就有人告诉他,降临者死了,便是回到天界天父的座旁。
持枪者此时已刺出了他那势若雷霆的一枪,枪尖上燃着圣光弹那样炽热的银焰,像极了传说中秩序之主的 神枪•秩序之源。
他本以为这一枪一定可以将那魔族刺个对穿,为他的伙伴报仇。但那魔族居然像只鸟儿那样翻了个身,灼热的圣枪只是从他胸膛前擦过,这半指宽的距离,就是死与生的界限。
持剑者在持盾者盾牌洞穿那一刹那就变了脸色,他左手一送,掷出了左手里的剑,随即在心中念起了天父的圣名,念起了几乎是瞬发的圣光弹的咒文。
他掷出的那一剑还是砍中了下落中的托利斯坦,在他腰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持枪那人没料到托利斯坦居然能避开他那几乎是必杀的一枪,匆忙间以右腿为轴,旋转了自己的身子,一脚踢了出去。
其实托利斯坦为了闪开那一枪已经费wWw.尽了全力,腰上中了一剑后愈发不能动弹,持枪者的这一脚虽然仓促,却踹了个正中,以持枪者的年纪WWW.soudu.org来讲,他能将托利斯坦一脚踢飞,这力量还真是惊人。
托利斯坦受了这一脚,整个人翻了个筋斗,伤口里的血拉成一条直线,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撞出一声闷响。被他撞上的黑暗就像池塘里的水一样泛起了波纹,却像墙一样停住了他的身体。呼啸而来的数枚圣光弹接二连三地打在他身上,发出比拳脚击中人体还要响的声音,红眸少年像是死了,一声不吭,缓缓地从看不见的墙壁上滑了下来,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在黑暗里抹出了一片绯红的颜色。
“真是笨呐,居然用换招的办法。”坐在窗台上的人朝着托利斯坦的方向转了过来,摇了摇头,“回去之后,别动我的药膏的主意。”
两位降临者心中一凛,他们本想乘机了结红眸少年的性命,听见黑袍人的声音,才发觉自己刚才都把这个人忘了。两人连忙攥紧手中的武器,迅速转过身来对着他。持剑者失了一剑,左手凝成了施放圣光弹的架势。他们惊奇地发现,原本离那人甚远的那尊石像现在到了他身边,那人把石像的脑袋当成了扶手。
“别看我,别看我,你们的对手是他。”黑袍人连连摇手,指了指他们身后。
两位降临者听见了红眸少年粗重的喘息声,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脸上吃惊的神色。
托利斯坦站了起来,双手的手指间手夹着黑色的羽毛,左手四根,右手三根。黑袍人远远地望见了,数落道:“早就该用你的‘七羽黑翎剑’啦,早用的话,也不至于受伤。”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凝不起制御七把羽剑的元素之力。”托利斯坦咳嗽着说,“我把剑刺向他们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哦?”
“……有一种……很厌恶的感觉。”
黑袍人狡猾地笑了笑,温言道:“杀掉他们,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我收回前言,回去之后让你随便用‘自然之间’里的药剂好了。”
红眸少年皱了皱眉道:“要是你解开我‘否定之枪’的禁制的话,我一下就能干掉他们。”
“不行,不行。”黑袍人连连摇头,“他们这些‘降临者’获得了太多父神的存在之力,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智慧的生命,存在与否定的交战注定是没有结局的。”
“天父圣佑!”一为身披白袍的老者从黑暗里跨了出来 ,右手驻着一根金黄色的法杖,那杖的杖头做成圣焰升腾的模样――圣杖•祈愿之星,整个圣域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法杖。
“陛下!”两位降临者都对他躬了躬身,若不是手中持着武器,或许他们会在胸口划十字。
“教皇圣•格利高里三世。”黑袍人说出了他的名字。
“邪王 因•达克尼斯。”老教皇无所畏惧地凝视着黑袍人的深邃如海的黑眸,“首先我很惊讶你居然还活着,然后我惊讶你比传说中的还要强大。”
“那是因为我最接近构筑这个世界的本源。”邪王朝托利斯坦看了一眼,“你悄悄地听了那么久,又对自己所侍奉的诸神的本源明白了多少呢?”
红眸少年保持着应战的姿势,静静地聆听主人与教皇的对话。
“你施放这个‘禁忌之岚’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吧,难道你想和我谈些什么?”
“不错,倘若你的‘降临者’莫名其妙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又查不出是谁干的,你会怎么办?”
“我会怎么办?当然是派人查访是谁干的咯。”教皇顿了顿手里的法杖,脸色上却看不出怒意,“现在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省了这个麻烦。”
“不,这也是为我自己省麻烦,不然,你的那些虾兵蟹将迟早会找上门来,然后我的裁决之山多半又得搬家。”邪王苦笑了一下,语气倒也真诚,“我想不如我们先谈谈,大家省点事。”
“天父圣佑!你认为我会听从一个魔族的建议吗?――尤其是在你登门杀了我的人以后。”
“或许会,‘智者’格列高里啊,我听过你的名声。迄今为止你没有向我口出恶言,足见你比任何人都要睿智。”
“那是我对天父的信仰不够虔诚。”
邪王笑了,他朝红眸少年招了招手,托利斯坦纵身一跃,化作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邪王说,“――你怀疑的东西就站在你身边。”
“是。”教皇格列高里三世毫不讳言地承认了,“一千多年前 圣•卡尔文森 为了对抗魔族建立了‘降临者’这个组织。一千多年来,圣域之外的法尔伊斯顿战火不断,圣域之所以能平安那么多年,和‘降临者’的存在密切相关。我继任教皇之后知道,圣魔战争之后,觊觎过圣域土地的领主有七位,无一不是在发兵圣域的途中暴病而亡。大家都说他们是遭了天谴,自此以后再也没有领主敢动圣域的脑筋,圣域也由此得享了一千余年的太平。只不过……”
“只不过这些隐秘而又强大的‘降临者’都活不过二十岁。”邪王朝那两位少年望了一眼。
“是。”教皇低声应道,神色黯然。他身边的两位降临者倒是面色不改,一脸的庄严神圣。
“知道为什么吗?”
教皇抬起了头,注视着邪王。
“你们所用的的‘圣力’,是以守贞为代价,与帕拉赛兰斯借来的‘存在之力’。元素魔法的力量则不同,它并不靠与元素之神的契约来展现它的力量,元素之神只是最纯净的元素集合体而已。事实上,卡德摩尼上每一个生物从构成上来讲都是元素的复合体,它们之间靠‘存在’与‘轮回’的法则共存于一个形体里。” 邪王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降临者’之所以有着远胜常人的战斗力,那是用一生的生命换来的――加快身体构成元素的轮回速度,把一生的存在之力压缩到二十年里头爆发出来,由此获得了强大的战斗力、魔武双修的能力、以及受创后快速愈合的能力。换句话说,他们的力量用得越多,自己便死得越快。”
两位降临者齐声念道:“天父圣佑!”满脸殉道者的坚贞。
邪王续道:“这鬼主意是当初的教皇、圣魔战争排名第一的英雄 圣•卡尔文森 想出来的,他认为卡德摩尼联军只有提升了自身的战力之后,才能与天生魔武双修的魔族抗衡,不过他提出这个主意后,遭到了 圣魔战争第二英雄 威廉•罗德尔的反对,因此后来只有救赎教会里保留了如何训练‘降临者’的方法。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从教会上的记录里读到了。”
“是。”教皇点了点头,“我们教会一千多年来能在这纷争不断的法尔伊斯顿生存下来,全靠这些默默无闻的‘降临者’,可是……”
“当你做上教皇,发现这隐藏在光明背后的黑暗的时候,便对一生的信仰有了怀疑,是么?”
“天父圣佑……是、是的。”教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引来两位降临者一致的注目。
“你是唯一一位不是从红衣主教升上来的教皇,也是唯一一个靠德行及口碑,而不是圣力强弱继任的教皇,你能使用的圣力甚至还不如圣女瓦尔蒂娜。”邪王说,“所以,很多事情你接触得少……其实啊,圣洁与邪恶离了对方都无法存续下去,就譬如你们教会,倘若不是有这么一批秘密的杀手,圣域早就给那些喜欢抢地盘的诸侯占了。从这个角度来讲,‘降临者’的存在便是善。你不该怀疑帕拉赛兰斯,我的教皇。”
教皇沉默了一小会,不过相比之前的困惑,脸上略微有了一丝喜色。
“神不是一成不变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根源法则’?”
“根源法则?神性?”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神其实是有人性的。”
“不对!”教皇摇头,“神是完美的存在,不可能有人类的瑕疵!”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你对自己的信仰有所怀疑呢?”
教皇的脸红了,右手在胸口不住地划着十字:“我只是弄不懂为什么而已,现在看来。那只是圣•卡尔文森……”
“你们的信仰都是那些所谓的圣徒编的。”邪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圣典》上所写的天父是个善神什么的,都是假的!我所知道的帕拉赛兰斯,他只是个爱嫉妒的中立神祗。”
“……你已经自大到以为自己是神了吗?”教皇拼命摇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对故国的灭亡耿耿于怀的法师王而已,倘若你真有近神的力量,为什么不用它来兴复你的王国呢?”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永恒存在的王国,我的教皇。”邪王说,“就像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绝对’,所谓的‘绝对’,其实都是某个大前提下的相对罢了,就如同你们的信仰,在卡德摩尼还为真,到了阿比斯就是假。帕拉赛兰斯的确存在,但他不是你们所诠释的那样。要不然,你如何解释我的存在呢?如你所见,我是个魔王,但是我从来不曾见过《圣典》上所说的天父制裁之剑。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神枪•秩序之源我倒是见过,只不过它已经无法制裁我了――所以,你们所膜拜的信仰,都是假的。”
豆大的汗珠从教皇头上流了下来,他上前了一步:“即便是假的也好,人不能没有信仰!”
“的确,我便一直信仰我自己――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倘若神是绝对的,神又尚有人性,那么神该信仰什么呢?他自己,或者是更上位的神?”邪王笑笑,“我随便问问,你别当真。”
教皇的眉头打成了死结。
“善意地提醒你几点:
第一,倘若帕拉赛兰斯真是完美的,那么圣•卡尔文森或许早就被他做掉了。
第二,不要随便揣摩神的心。
……”
“神有人性……不完美……神有人性……不完美……”教皇喃喃地念着,脸色苍白,他突然看见灰白的颜色从自己的脚底蔓延上来,整个躯体发出结冰般的脆响,这时候只听邪王冰冷的声音续道:
“……第三,虽然说基本上毫无胜算,你见了我这个魔王以后还是应该像个真正的圣徒那样上来拼命,而不是站在那里听我罗嗦。”
这是教皇能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7644号,教皇 圣•格里高里三世,铭牌上可以写‘信仰崩溃后的绝望’――教皇的雕像比起其他人的雕像,果然还有一丝镇定与从容的美感呢。”
“帕拉赛兰斯的愤怒会惩罚你的!”
两名降临者抽出了兵器,身躯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径自扑向邪王。
“哦呀,你们的生命本来就不长,何苦又急于求死呢?不过既然鱼儿上了钩,鱼饵便没存在价值了。”邪王挥了挥衣袖,两名降临者的身体被两道看不见的墙壁夹在了半空,动弹不得,或许是视觉被变形的空间扭曲了吧,降临者们此刻所看见的邪王面目狰狞。
“忘了跟你们讲,虽然这里我不能使用否定之力,但是秩序和混沌共同统御的空间法则我还是能用的。”邪王微笑,“知道什么是人纸吗?就是用空间折叠的力量,让人体按照自身的脆弱程度自由地溅射出来,形成一幅血与肉自然绘就的美丽图画。”
神月历1154年,教皇 圣•格里高里三世离奇失踪,一年后,圣域的圣女瓦尔蒂娜当选为新教皇,史称教皇 圣•瓦丁一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