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姑且不论这两位本源对立的博学者在关于恐惧根源的学说上是否有相通之处,各自对民众的影响有多深。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自从千余年前那场饱饮卡德摩尼泛人类鲜血的圣魔战争结束之后,卡德摩尼的原住民便与那个从大战里辛存下来的陌生种族不共戴天。
每个卡德摩尼的智慧生物从诞生那天起遍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魔族是残忍狡猾、鲜廉寡耻的。在一代又一代吟游诗人传唱的歌谣里,魔族们被描述成这世界上所有邪恶的源泉、混沌之主卡奥斯在人间的代表与化身。他们嗜杀,他们反人类,他们淫乱无耻。
罗德尔王朝一三二年的米德菲尔特国立魔法学院院士施坦拜因曾经从学术的角度这样描述那些从圣魔战争中残留下来的魔族:他认为杀戮只是魔族在环境残酷的伊尼希尔大陆上养成的一种不太优雅的文化传统;他们仇视卡德摩尼泛人类种族是出于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及混沌之主卡奥斯的信仰立场;至于他们乱伦,则是为了维持纯正的魔族血统的传承,在不大的人口基数上被迫作出的无奈选择,尽管如此,最后魔族的血脉还是被卡德摩尼人类的血脉渐渐冲淡了,他们不再保持自己纯净的眸色,而是会混入人类及精灵的颜色。
这位院士最后没能在暗月宗教裁判所的酷刑里活下来,然而他的思想却悄悄了地传了下来,只是不为民众所知罢了。民众最相信的,是教会的《圣典》以及口头流传的闲文逸事。
布伦迪尔也是一样,精灵们自诩为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眷民,对魔族有一种天生的厌恶,他们的瞳色通常为蓝色和绿色,正好与魔族三瞳黑、紫、红相对。
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一旦诞下了魔族三瞳的婴儿的人立刻会被认为祖先有魔族血统。在精灵森林里,这些不幸的人们全家都会被逐出族群,任其自生自灭。在人类的土地上,在信仰力量还不甚强大的地方他们或许还有以一名奴隶或者妓女身份活下去的希望。最常见的下场便是火刑架,或者赎罪墙。
然而,这些与众不同的人儿通常是比常人强大或者聪慧的,人们在抓捕他们,审判他们,裁决他们的时候,通常还带有一丝非理性的嫉妒。
白发精灵的面前此刻就站着一位紫瞳魔族,他手持一柄断剑与元帅阁下激烈拼斗着,他俩都忘记了除了打斗之外的一切。
拉法尔把手中的斧头舞得风车一般,用来防御伊萨克那几乎看不见身影的刺击。短剑与战斧对撞的铮鸣连绵不绝就像遥远的洛林群岛上巨魔们的打击乐那样清脆欢快。
血狼不愧是从战场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战将,就在短剑与巨斧第五次交锋的时候他便想出了应对这快逾雷电的攻击的办法,巨斧向下砍出,他要让那流星失去推动他的流光。
伊萨克不退反进!
他身影一闪,重新出现时已经在了巨斧斧刃与拉法尔身体之间,那半截沾血的断剑眼见就要将元帅阁下的咽喉刺个对穿。布伦迪尔慌忙取箭,却知道来不及了。
危急时只听拉法尔一声大吼,身体像是折断了似的向后弯了一弯。带血的左拳向上挥出,重重地击在伊萨克握着短剑的手腕上,少年的身躯也因此wWw.向上飘了起来,那一剑去势不减,居然刺入了天花板。
“元帅阁下!”布伦迪尔这才叫出声来,右手弓弦连拨,三枝羽箭朝天花板上的伊萨克射去。
“不要动手!”拉法尔大声喝道。与此同时伊萨克手一松,身影一晃,人落在了地上。那三枝插入了天花板上那柄短剑旁边,箭尾的白翎不住摇晃。
“我输了。”元帅说,“十三斧头,还没有拿下他。”
“阁下!”布伦迪尔脑中一阵晕眩,就像他手中颤动的弓弦一般。
伊萨克朝浑身是血、依旧手提巨斧的拉法尔看了一眼。二楼昏暗的光芒下,元帅此时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快步走到塞纳尔身边,把好友抱起来,摇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塞纳尔,喂!塞纳尔!我也不敢相信!!我们……赢了!!”
红发骑士缓缓地醒了过来,首先恢复的知觉是听力――他听见了兄弟欢欣雀跃的声音,随后感觉到的是他身体的温暖以及鲜血的又咸又腥的味道,最后恢复的是视力,随眼前的视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欣喜的脸庞以及……一对闪耀着紫罗兰光泽的眼睛!
错愕和恐惧占据了他的神经,他的声带不听指挥地叫唤起来:
“魔族!魔族!!伊萨克!你的眼睛!!”
笑容在红发少年的脸上凝固了,他怔怔看着塞纳尔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像躲避瘟疫一样向后爬到了墙角,用一种敌意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啦?”他颤声问,他的手向塞纳尔伸出一半,却因为好友拼命畏缩的动作而凝滞在半空,“到底怎么啦?”
“眼睛……魔族……眼睛……”塞纳尔语无伦次地说,右手下意识地在剑鞘附近摸索着,那里空空如也。
“受死吧,污秽的存在!”随着布伦迪尔清冽的喝声,又有三枝羽箭急射而来,伊萨克呆呆地半蹲在原地,不避也不闪,反倒是元帅提斧上前,让三枝羽箭都射在了门板般的斧面上。
“放他们走!”元帅低低地说,嗓音沙哑异常,“堂堂神圣法尔伊斯顿帝国第一元帅怎么能说话不算!”
“阁下!他是魔族!”布伦迪尔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放他们走!!”拉法尔大声重复道,屋顶都被他震得不住摇晃。
布伦迪尔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搁在了自己脖子上,平静地对拉法尔说道:“我对你释放那个人类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释放一个魔族的事让教会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
“你!”拉法尔的话在喉咙哽住了。
只听白发精灵续道:“我对您的任性受够了阁下!假如您执意放人的话,那么对不住了,我们一拍两散,我再也不会追随您这位任性的上司了!”
“布伦迪尔……”血狼痛苦地挤出了这句话,在他身上砍上十刀也不会让这位元帅如此痛苦,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喉咙彻底哑了。
伊萨克愣愣地听着他们争辩,头脑昏昏沉沉的。他朝塞纳尔跨进了一步,红发骑士却向后缩了一点距离,双手在地上乱摸着,他的手被梳妆台上掉下来的碎玻璃刺破,却不觉得疼痛,反而救星般地把玻璃碎片举到胸前,想当作武器。这时他被伊萨克眼中射出的紫光唬得抖了一下,那块碎片就滑到了伊萨克脚下。
红发少年借着微弱的光芒,终于看见了这场恐惧的源头――玻璃上反射着的、生长那张熟悉脸上的那对宛如紫罗兰般的绚丽宝石,原本水蓝色的那对不见了。
“哈哈……哈哈……”他的脸随着玻璃里的一起变形了,“假的,这是假的吧?”
布伦迪尔被少年怪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弯弓搭箭,以防那个魔族暴起伤人,同时大声喝道:“阁下,离他远一点!”
拉法尔垂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伊萨克用力扭了自己一把,大声叫了起来:
“不是梦!不是……梦……呵呵,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是魔族?爸爸……妈妈……塞纳尔,呐!塞纳尔!!告诉他们!我不是魔族!!我是……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伙伴……”
红发骑士靠着墙壁不说话,咬着嘴唇,湖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嗖!
一枝羽箭又朝伊萨克射了过去,他察觉到了,但此刻,他只想死。
叮!
拉法尔再次挡下了这枝箭,他冲下属吼道:“布伦迪尔,你在做什么?!”
“帮他个忙而已。”精灵中将说,“落到教会手里,他只会更痛苦。”
“真是理智贤明的判断!”元帅冷笑着说,“拉法尔从来就没被教会的意志主宰过,今后也不会!”
“阁下!”
“你忘了布洛克·修的事吗?这小子对我们有用,给我抓回去,好好审讯!”
布伦迪尔被元帅命令的语气所震慑,都忘了思考元帅阁下是如何迅速地从低沉的状态中恢复正常的了。他习惯性地行了一军礼,命令手下将伊萨克捆了。
两名黑甲士兵颤巍巍地接近这位年轻的魔族,大着胆子将他捆了个结实。他被捆的时候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哦不,像一个关节可以活动的木头人,他很配合地让士兵把他的手绑到身后。
“塞纳尔!”他在被士兵牵走之前扭头冲红发骑士大声喊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红发骑士无声地垂下了头,不敢直视他那双魔性的紫罗兰眼睛。红发少年直到被拉出老远,仍然回头看着那残破的、昏暗的二楼战场。
随着黑甲士兵战靴敲击石板的声音逐渐远去,惟有蟋蟀在院子的草丛里鸣唱,除此以外,四下寂静无声。不仅是这家流莺馆,连隔壁几家都已人去楼空。事实上,当布伦迪尔的黑甲士兵出现在街头之时,整条街便像被催眠之风拂过了一样,告别了喧闹,沉睡到无尽的黑夜中去了。在这种场所从事营生人儿,自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所以他们能在屡次的风暴野火之下死灰复燃。
塞纳尔呆呆地坐在二楼的木制地板上。胸口的伤口流下的血液淌到小腹时已经冰凉,他的思维也像血液一样凝结了。
红发少年被五花大绑而走的那一幕仍在他眼前浮现。那双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诡异、闪亮却又依旧纯洁的紫罗兰色眼睛让他心像揉碎了似的难受。
他突然发觉,自己在发觉伊萨克是魔族时,心里头的某个部位居然有一丝快意和喜悦。那是……因为自己一直被他过人的天赋压制的嫉妒吗?
“仁慈圣母教导我们:魔族是被诅咒的、不应存在这世界上的物种。”
“……总是擦不掉,这股血腥的味道……”
“……让我来背负杀人的痛苦,让欢乐重新回到你脸上吧……”
“……突然有一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
“……喜欢美好的事物,为美好的事物着迷,爱美不是人类天性吗?”
“……我不介意把父亲分给你一半,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我们……还是朋友吗?”
心中的良知被传统的道德观折磨得痛不欲生,红发骑士泪流满面,他牢记着家训,没有发出呜咽的声音。小时候自己坐在树枝上嘲弄朱丽安,伊萨克正在树下往上爬的那一幕又浮上心头:那时候他所在的树枝在他的跳跃下断折,爬上伊萨克那张脸立刻从愤怒转变为惊讶,随后便把身体垫在自己和重重落下的树枝下面。
“要死一起死!让我抛下你独自逃走,这我做不到!”
红发少年不久前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塞纳尔重重锤了一下地板,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好!总是那么好?!魔族……不是那样的!”
“塞纳尔!
王国骑士!
塞纳尔·德·库朗特!!
你的良知呢?在自己的一线生机与良知之间,你选择了什么?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高贵人类,你比魔族还要卑劣!!”
对着无人的空WWW.soudu.org气吼完,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他也只不过一个刚过二十岁生日,刚刚告别少年时期的年轻人。
黑夜默默地听他倾诉着一切,光明因为太亮而不能再隐藏什么,黑夜却可以包容一切。
红发骑士心中突然飘过红发少年被钉上赎罪墙,血流满地的景象,这副场景使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伊萨克!伊萨克!!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你这样绝望无助地死去!!
红发骑士手忙脚乱地将光斩轮背回自己背上,又把半截重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里,也不裹伤,蹬蹬蹬地下了楼,快步朝黑甲士兵消逝的方向追去。
他在无人的街道上被风一吹,狂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前进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最后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个闪身隐没到路边的小巷里去了。
“伊萨克是魔族的话,那么弗兰肯大叔是魔族,还是卡琳阿姨是魔族?或者他们都是?”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出来,“现在贸然去救木头,只是徒然送死。要么借助兄弟会的力量?他们会答应去救一个魔族吗?”
塞纳尔在墙壁上使劲擂了一拳,他挺希望那个父亲般的不良中年此刻就在身边。
他开始怀念那个把乐观和开朗铭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不良中年来。
大叔会是魔族吗?怎么看都和魔族是完全相反的人呀,不过他神出鬼没的手段以及强悍的剑技却有些可疑。卡琳阿姨……时间太久,印象太模糊了。
红发骑士使劲摇了摇头,不去想这头痛的问题。他以为自己经历过战场就成熟了,现在看来,从临时起意决定袭击拉法尔失手这件事来看。他也只是只初出茅庐的菜鸟而已,现在他已经为他的莽撞付出了代价,还把伊萨克赔了进去。
他的伤口开始辣辣地痛了起来。
可怜的木头,唉!可怜的木头!看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大叔为什么不告诉他?现在这个虔诚老实的家伙该有多痛苦呀!塞纳尔抚住自己左胸,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
红发骑士踯躅着回到了他家的密室,有点六神无主的他出现在玛丽修女和朱丽安面前时,吓了两位女士一跳。
“侦察工作做完啦?伊萨克呢?”朱丽安问他。
红发骑士艰难地摇了摇头,朱丽安看见很少流露出低调神情的他现在如此忧郁,手中的碟子掉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赞美柯露娜!塞纳尔!不会是……”少女话说了一半已经哭了起来。
玛丽修女脸上的神色相对平静,她安慰朱丽安道:“别乱想朱丽安,先听塞纳尔说完。”
红发骑士踌躇了半晌,最后决定据实告诉他们。
“朱丽安,你一定要坚强。”他给姑娘先喂了强心剂,然而姑娘听见这话已经失声叫了起来:
“柯露娜的祝福!他……死了吗?”
“比这更糟糕。”
“比这更糟糕?”玛丽侧着头疑惑地问。
塞纳尔点了点头,低沉而又清晰地说道:“伊萨克他是魔族。”
朱丽安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声响在密室里回荡不已。
塞纳尔的头颅随着那记耳光偏向一边。朱丽安一巴掌扇出之后也不收回。她的五指不停地伸开收缩。这个刚丧亲不久的姑娘气呼呼地说道:
“柯露娜的诅咒!该死的塞纳尔!这时候还和我开玩笑!还装得真像!快老实交代,你把小伊骗到哪里去啦?他是魔族?他那样的人会是魔族??你别逗了!你要是说你是魔族我还相信,你外号不就叫做‘魔王’吗?”
塞纳尔头不动,他坚定地重复道:“伊萨克是魔族!”
“你?!”姑娘真生气了,顺手操起了桌上的平底锅,刚想动手却被玛丽修女拉住了。
“塞纳尔不是在开玩笑,听他说完。”青眸金发的姑娘冷静地说道。
“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的确看见了他紫色的眼睛。”红发骑士慢慢地说道,他把今晚的经历向两位女士描述了一遍,只是伊萨克眼睛是何时变成紫色的,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昏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朱丽安抓着他的肩膀叫道,“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你为什么不对帝国军说小伊不是魔族?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塞纳尔被那双手上大得出奇的力量掐得疼痛难忍,胸前的伤口又裂了。他的心中被朱丽安喋喋不休的抱怨搅合得翻腾起来,他突然站起来,挣脱了她的双手,大声吼道:
“我能说什么?我能证明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他的紫瞳,我说他不是魔族,有人会相信吗??!”
朱丽安望着近在眼前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塞纳尔,被居高临下的声音吼得跌坐在了地上,脚一面在地上来回搓着一面哭泣着说道:“塞纳尔!你不是骑士!你不是男人!看着自己伙伴被帝国军抓走!居然什么都不做!你怕死!!你太过分了!!!”
玛丽修女抿了抿嘴唇,轻声劝慰朱丽安道:“求生不是一件邪恶的事……”
红发骑士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他眼眶红了,他想说什么,却强行忍住。他不声不响,任由朱丽安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裤腿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原本昏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玛丽修女,声线变得十分冰冷:
“玛丽修女,你好象不太在意伊萨克是魔族的这件事情?”
他在修女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少女青眸一转,向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柯露娜的祝福……怎么说呢……我有些可怜他……”
“嗯?”
金发修女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尖耳朵,垂首说道:“高贵的王国骑士,你看,我自小也是被人当作‘杂种’看待的,在这点上,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吧……所以……”
“伊萨克不需要别人可怜!”骑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允许别人叫他‘杂种’!”
“啊!你这个该死的魔王!现在又充起英雄好汉来啦!他们抓走小伊的时候,你怎么不摆一摆你的骑士气概呢?你这个没胆自私的混蛋,你连魔族都不如!哼,我不信,我不信!小伊绝对不是魔族!!一定是丢下他自己跑了,现在编理由来骗我们!!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的!你一直都在嫉妒他!”朱丽安扯着他的腿大声哭叫起来,那声音把塞纳尔的心扎成了筛子。
“够了!”塞纳尔跺了跺脚,挣脱了她的手。
“的确,我害怕,我卑鄙,我无耻,我嫉妒!但是我还没有堕落到在这件事上靠撒谎来骗女人的程度!”红发骑士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力量可比朱丽安大得多,脸颊立刻肿了起来。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为什么嫉妒?我什么嫉妒?!说呀?我为什么嫉妒??”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吼着,声音都哑了。朱丽安只是呜咽地哭着,不说话。玛丽修女早就躲到屋子的角落里,攥住了自己胸前的坠饰,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们。
“我会去救他,救不回来的话,要死死一块!”红发骑士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他是不是魔族,他是我的伙伴,我的兄弟,我的命是他救的,我欠他!”
“不要去……不要去……”酒吧少女又扯上了他的裤腿,“救不回来的,救不回来的!异教徒那么多,这怎么可能?爸爸妈妈都死了,再失去你们,我怎么办?”
塞纳尔生生地把那句“我管你怎么办”咽了下去。毕竟再怎么样,对青梅竹马也说不这样绝情的话。
“哎呀,因为我那个笨儿子,好象弄得大家都很不开心呢。”过道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三人不觉朝那个方向看去,塞纳尔和朱丽安齐声道:“……大叔?”
铁匠铺老板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里。
“对不起,大叔,我……”塞纳尔的脑袋沉甸甸地,抬都抬不起来。
“没什么,今天晚上看见帝国军押着我家木头进城堡,还真是吓我一跳,左看右看又没发现你,我不放心,就乘半夜偷跑出来了。你能够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弗兰肯鹰一般的眼睛从屋角的握着胸前坠饰的玛丽身上一扫而过,平淡地说道。
“大叔,小伊是魔族?那您?”朱丽安问这个问题时情不自禁地向屋子内的唯一的神职者靠了靠。
“哎呀,这是个误会。”弗兰肯朝她笑了笑,“你认识我和小伊那么久了,你觉得我们像《圣典》和吟游诗人们传唱的魔族么?”
“这个……一点也不像……”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姓氏呢?这样说起来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我的祖先可能与当年与魔族作战的英雄们有关哟。”
“弗兰肯·阿拉曼德、伊萨克·阿拉曼德。”玛丽修女缓缓地念道,“亚力克山德罗斯·德·阿拉曼德!罗尔兰德魔法学院首代院长、圣魔战争十七英雄之一的‘卷轴抄录者’!”
“好像是的。”弗兰肯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过我爸爸死得早,到底我是不是那位英雄的后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那么,你和伊萨克岂不是法尔伊斯顿人?”玛丽修女警惕地问道。
“假如我们祖先是那位英雄的话,或许是。”弗兰肯说,“不过,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我们就应该算是米德菲尔特人啦。”
铁匠铺老板向塞纳尔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对两位女士说道:“我现在要和骑士先生商量救我那笨儿子的事情了,塞纳尔,跟我来一下。”
于是,红发骑士跟着弗兰肯来到了他家那个仿奥德尼斯风格的尖塔上,天上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的光芒清冷地洒在石制的地板上。
铁匠铺老板靠着围栏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和女人说不清楚,所以含混着对付过去就完了,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你问吧。”
“大叔,你说过,你教我们的剑技传承至‘星剑圣’,可是 亚力克山德罗斯·德·阿拉曼德 是位法师。”
“这个,我也不清楚,‘星剑圣’的传说最飘渺,他和‘隐剑圣’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面貌和名字。但是我父亲和我说,我们的剑技的确传承自‘星剑圣’,这点不会错,至于‘星剑圣’和‘卷轴抄录者’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魔族的这个事情……”
“这个嘛……”弗兰肯沉吟了一会,转头朝塞纳尔说道,“你知道,在剑技方面,我对你们是公平教授的。伊萨克比你强,的确是这方面天分好的问题……”
红发骑士的心脏激烈跳动起来,脸上露出了期待、害怕、担忧的神色。
铁匠铺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就把我、卡琳、和伊萨克的事情说给你听,故事可能有点长。在这之前,我先说下救那块木头的计划吧。”
他拿出了一块镀金的夜鹰的徽章。
“遵照您的命令,引导者。”红发骑士躬了躬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