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要不咱俩分分工,我在家叠报你去发,我一个支部书记……”
“我还是处长呢!”
“欧阳,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官你不当,却干这种下三烂的活,体验生活也不能以尊严为代价吧!”
他们先在旅馆里把两万份报纸叠成信封大小的便签,以便往门缝里塞。白天叠报,凌晨4点出发,从旅店周围开始,逐栋逐户地投递。县城包括乡镇在内不过12万人口,两万张报纸只要入户到位,报纸上的性知识足以让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大老爷们儿爱不释手。
城镇居民大都住的是平房,家家户户养狗,只要手往门上一伸,就听“呼”地一声,接着就是一阵狂吠,引得四邻的狗也跟着叫。这可苦了田耕,他天生怕狗,一户人家的门虚掩着,他刚要塞报,一条大黄狗扑了出来,将他扑倒在地,好在没被咬伤。
第七天早晨,他们沿着“二黄河”一直发到了旧区,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发完了第一批报纸。田耕一瘸一拐的走着,嘴里不停地唠叨:“这真不是人干的活,下次打死我也不干了!”看着他那副狼狈样,听着他婆婆妈妈的唠叨,欧阳由不住哈哈大笑。
太阳被一层薄雾挡着,远处的树木在晨岚的烘托中徐徐升腾,炊烟压向地面,羊群腾起的尘埃弥住了乡间古道。欧阳预感到F县的生意将暴出赢点,于是拍拍田耕的肩膀说:“老田,好样的,以后这样的累活再不让你干,帮我数钱就行了。”
田耕撇撇嘴说:“净吹牛!都六天了柜台上一盒没卖。”
“你不懂,这叫爆发前的沉寂。”
自从发报以来,宫老板和英子总不拿好眼看欧阳,英子说:“我还以为是做大生意的呢,原来是个卖假药的!”宫老板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们不会把公安招来吧?”
这期间,旅馆连续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厕所事件”。
一天,欧阳从窗户上看见有两个人溜着西墙根蹑手蹑脚地靠近厕所,从墙缝往里窥视,厕所里有人大叫一声,接着就见柳霄提着裤子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出院子。这两个人是煤城一个建筑工地的司机,住了有一阵子了,听宫老板说,他们是专门盗运木头的,F县乡下的杨柳树被他们毁了不少。俩人平时就满嘴脏话,经常调戏女客,有时甚至跟英子动手动脚。宫老板怕影响生意,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欧阳正在柳霄的店里干洗头发,宫老板闲着没事也过来凑热闹,正说着话,那两个煤城老客进来了,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小秋蛉儿(蛐蛐的别名),给爷们洗洗小头。”柳霄随口骂了一句没理他们。其中一个大个子骂道:“装你###呢,你那逼爷们都看过好几回了!”说着搂住了柳霄的脖子,另一个乘机上去捏柳霄的乳房。
如此胆大妄为,欧阳还是头一次见到。柳霄挣扎着、骂着、踢着。宫老板上去劝阻,话没出口就被大个儿打了一拳,大个儿用手指着他说:“碍球你啥事,滚你妈的,还有你!”他的手又指向欧阳。欧阳一开始搞不清其中的原委,坐着没动。柳霄挣出一只手一把抓在大个儿脸上,大个儿的脸顿时出现几道血印子,他反手一巴掌把柳霄打倒在沙发上,然后扑上去恶狠狠地说:“爷今天当众操了你,信不信?”说着又把柳霄提起来,一把扯断了她的裤带。宫老板醒过味儿来扑了上去。四个人滚作一团。
欧阳从柜台上操起一把剪刀,扑过去照着大个子肩膀用力捅去,就听大个子啊的大叫一声,上身一挺愣住了。欧阳又照另一个的后肩猛刺一剪子,血刺地喷出,大个儿又啊了一声撒腿就跑。欧阳追了出去:“有种别跑,反正老子手里已有两条WWW.soudu.org人命,再杀两个也无所谓!”另一个见他去追大个儿乘机跑了,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wWw.柳霄死死抱住欧阳,宫老板赶紧夺下他手里的剪子在水龙头上冲洗干净。门口围了一群人,见欧阳出来轰地都跑散了。
欧阳回到房间,柳霄跟了进来,紧张地说:“你快跑吧,那都是些亡命徒,其他旅馆还有他们几个人呢,不会放过你的!”
“来了好,我等着他们!”欧阳说完狠狠瞪了柳霄一眼说:“我真纳闷了,你咋就那么怕他们!”
柳霄哭着说:“我老公在他们的工地,我怕…… 说来话长,你快跑吧!”说着又匆忙跑下楼去,估计是望风去了。
欧阳没跑,那些人也没来,临到天黑,他在门房坐着等田耕,那天田耕正好去B县看儿子去了。田耕刚进门,柳霄的老公也神色慌张地进来了,进门就问:“宫哥,听说你这儿住了个杀人犯,把老魏他们捅的不敢来啦,让我给送住宿费来了。”宫老板回头冲欧阳笑笑说:“没事了,老哥。”
欧阳的心也踏实了,出门在外摊上这事,不怕是假的。
英子来叫吃饭,她说这顿饭是专门慰劳欧阳的,还叫了柳霄两口子。宫老板破例拿出一瓶好酒,说:“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柳霄的老公怯生生地看着欧阳。欧阳问他那两个人伤得怎样?他说没伤着骨头不碍事。
两个女人一直盯着欧阳,目光充满了敬畏。女人是弱者,但她们永远佩服强者。
“我算是开眼界了……”宫老板始终是这句话。
柳霄不说话,眼里充满了迷雾。欧阳心里好笑,猜想她一定在琢磨“两条人命”的事。这个牛,吹得有点大!
二是“老干部”事件。
有一阵子,宫老板两口子又是搬沙发又是抬彩电楼上楼下地跑,有时还端着饭菜往201房间送。201是“高间”,20元一天,房间比一般房间大,有地毯和电扇。宫老板悄悄告诉欧阳来了个“老干部”,说要在这里重建一个扬水站,目前正在考察阶段不宜向外张扬,要是他们服务得好,将来能分给他们一部分工程。两口子屁颠屁颠的。
旅馆进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尤其是女的,进屋后就关门,好像有什么机密怕人偷听似的。来人深入简出,神秘莫测。一天晚上,欧阳正在餐厅喝酒,见一个穿呢子大衣戴鸭舌帽的人走了进来,块头挺大,大脸。欧阳猜想这必定是201了。
“小宫呢?”来人进门后不耐烦地问。
欧阳告诉他小宫两口子去父母家送孩子了,并热情招呼他坐。
他坐了下来。欧阳仔细打量他,确实有大干部派头,猛一看有点像陈老总,“听说你是来办大事的?”欧阳问。他咳了一声说:“这小地方能办什么大事,也就是把大桥改造一下,这桥年头太久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欧阳想这还不是大事?但转念一想,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大的来头,水利厅怎么没人来,市里也没见有人陪同,住这么个小店?于是又问:“那您一定是水利专家了?”他唔了一声。就在这一瞬间,欧阳发现他的目光有些躲闪。骗子!他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这样的念头。
他的判断没错。
午夜时分,201房间发生了“战事”,先是脸盆落地的咣当声,接着听见女人的叫喊:“想走,球门也没有!”楼道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尔后是砸门声。等欧阳他们跑过去,门已被砸开了,房间里那个老干部正用毛巾擦着脸,头发上还往下滴水,完全失去了平时稳健的风度,着急地解释着什么。两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双手叉腰,步步紧逼。
“少废话,把钱拿出来甚也好说,我们姊妹俩陪你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鞋板虫上嫖,把你舒服成个板片了,拔起屁股想走,球门儿也没有!”
“是你们主动上门…… ”老干部还在解释,“啪”地一个耳光打了他个趔趄。
“你不是说能给揽上工程吗?没有工程,是看你袭人啦还是图你球硬了,啊?呸!”
老干部见人们都过来了,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赶紧告饶:“好,我给钱,给你们钱……”说着把门关上了。
两个中年妇女虽说年龄大了,但打扮入时,模样也不错,有人议论说:“是县剧团的两个妖精,皮条客!”这当儿,那两个妇女开门走出来,下楼走了,估计她们已拿到了钱,而且达到了预期的数。
欧阳回到房间后一想不对,这里离车站很近,夜间有两趟去北京方向的车,万一他遛了怎么办?于是叫起田耕敲开了201房间的门。老干部果然在收拾行李。
欧阳堵住门说:“你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小宫他们回来后再走!”
老干部无可奈何地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看看表说:“我和小宫是亲戚,不用你们多管闲事。”正说着英子闯了进来,骂道:“谁跟你亲戚,你个老圪泡,大骗子!”宫老板也跟了进来,瞪着老干部不说话。
老干部不但没交房费,还向小宫他们借过一万块钱。
楼下响起了警笛声,刚才走了的那两个妇女带着警察上楼来把老干部带走了。第二天公安局传出消息:这个“老干部”是全国正在通缉的诈骗犯,短短几天时间就在F县骗了10多万元。
“谢谢老哥!”宫老板两口子感激涕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