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弯弯游入苍茫，
沙尘淹没了探险者最后一对脚窝……
然而wWw.，驼铃又摇醒泯灭的希望，
绿洲已不再遥远
――《路》
1984年发表于《青州晚报》
河北邑州，离北京只有90公里，却像两个世界似的。
清明刚过，塞外的小草刚刚冒芽，冀州平原已然到了发情的季节。春天，就像青春期少女的胸脯，眼瞅着就鼓胀了起来，在大平原上特别显眼。马路两边的杨柳像待嫁的新娘搔首弄姿，河塘与水渠中的花鸭与白鹅呱呱地叫着春。清风徐来，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腥臊与生长的气息。
欧阳坐在开往北京的大巴上，心情已不像刚来时忐忑，吹着口哨望着窗外。
这是一块战马嘶风英雄血沃的土地，又是天子脚下底淀极深的皇天后土，且不说燕赵悲歌的历史长烟裹挟着雨电风霜，就是在革命战争年代和社会主义建设初期，这里也曾孕育出许多红色情感――《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金光大道》、《艳阳天》等作品，感染和激励了几代人。
刚到邑州，他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十五刚过，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尽，风便起来了，天总是阴乎乎的，潮气将旷野上空的飞鸟蒸入云天。街头巷尾到处播放着“穿着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姐姐……”怪声怪气的歌曲，古城门洞里过往的行人脸上似乎还蒙着地道战的土灰和硝烟，“素冒儿”摊上老板头上蒙着的毛巾已看不清布色，操着浓重的乡音油腔滑调地吆喝着：“着妮好喔，小姨子嘴一样的鲜！”药店里几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就像看日本鬼子似的盯着他，拖着长长的“儿”音蜚短流长。他感觉就像走进了沼泽地，四周全是鼓出的气泡，迅速地生成又迅速地熄灭。顾客有上身穿羽绒服下身穿肉色丝袜的“小姐”，也有挎着土筐围着粗布头巾的村姑，还好，每天见WWW.soudu.org到的都是现钱。通过一个月的努力，他和杜丽已开辟了邑州和利方两个市场，“妇宝”已售完了第一批货，虽说没赚多少钱，但拿下了两个坚实的根据地，每天都能平稳地出货，而且销量一天比一天好。
三天前，杜丽回青州进货顺便回家看看孩子，原打算在家多呆几天，但欧阳催她快回，因为两个市场都快断顿儿啦。
邑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市政建设跟L省的一个县城差不多，除了马路宽些，五层以上的楼房都很少，但它却拥有120万人口，相当于L省的一个地级市。乡镇还保留着赶集的习俗，赶集的时候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这也是欧阳他们发报纸的好机会，一个月内，他们已经赶了10几个集，发出了10万多份报纸，加上沈力做的电视广告和三轮车尾部的条幅，宣传攻势可谓铺天盖地。利方是邑州的一个大镇，也是河北的“三大镇”之一，紧靠天津。靠着大城市的辐射，工业和商业都很发达，地方小人口多，有自己的电视台，更主要的是人们兜里有钱，任何商品一到这里，市场反应很快，“妇宝”的广告一上电视，只铺了一遍报纸就卖起来了。
杜丽所在的企业去年年底破了产，资产重组期间干部职工全部放了假，每月只拿100多元的生活费，于是便来邑州和妹妹杜玲就伴，一个卖“蜉鹿益肾酒”，一个卖“妇宝”。欧阳离开报社以后，原打算帮杜丽促促市场就回去，没想一经踏入便拔不出脚来。一个月内，尽管是一身土一脚泥，住着一天15元的包房，吃着天下最难吃的烩饼和烩面，但他们都觉得心里敞亮，因为再没有了上班时的诸多烦恼。一次，欧阳在街头发报，一个中年妇女见他穿着呢子大衣惊讶地说：“你怎么干这个呢？”他立刻买了一身牛仔服换上，头发也剪短了。杜丽看着他直笑。他对着镜子一照，一副穷小子捞世界走江湖模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