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此次太极殿颁旨只是对昨日两仪殿朝议结果的复述,自无可能有什么意外,也就是说,这次出征吐蕃已是无可非议的了。但是,这次李淳还是太单纯了。
就在当值宦官宣完德宗皇帝的旨意后,原先平静的殿堂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一般,顿时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强烈提出反对的正是昨日在两仪殿首开反对先河的司农少卿裴延龄。只见他持笏出列,向皇帝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臣赞同征伐吐蕃,但对此次出征主帅尚有异议。臣以为广陵郡王年纪尚浅,而出征吐蕃乃关系我大唐国运之大事,故微臣以为广陵郡王实在难堪大任,故微臣斗胆,请陛下另择人选。”
只见唐德宗一听,龙眉微微一皱,没好气地问道:“那裴卿家有何人选?”
那裴延龄向来以巧言令色而闻名朝臣,今听到皇上不像以往那样叫他‘裴爱卿’而叫他‘裴卿家’,知道此次已经逆了圣意,顿时脸色翻白,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叩头奏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只是禀实而言,并无冒犯丝毫龙颜之意,请皇上恕罪。”这时裴延龄的心里已经暗暗把让他踏这趟浑水的某某暗暗咒了几遍,一边仍然继续跪着,诚惶诚恐地看着龙椅上的德宗皇帝。
唐德宗见到裴延龄这副慌乱的模样,心里也就消了几分气,于是龙颜稍缓,道:“裴‘卿家’不必如此,朕并无怪责‘卿家’之意,裴‘卿家’可以起来了,起身答话吧。”
只听得唐德宗有意无意地在每个“卿家”上都加重了语气,而言下之意却让众位在朝的大臣们都再明白不过了,只要裴延龄再反对,估计他这官也就算当到头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是当朝的九五之尊,堂堂的大堂皇帝呢。
“绝!真是太绝了!”李淳心里暗暗赞了他皇帝爷爷几句,眼睛却开始瞅向了其他的大臣们。他见到原先还在那儿蠢蠢欲动准备发表反对意见的那些个大臣们见到这次皇帝有心偏袒后,都在踌躇不定的模样,他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然而他想到这次的德宗虽然已是明显在偏袒自己这边,但他一想到这次朝堂上的反对浪潮极有可能是出自舒王李谊的手笔的时候,他不禁心头一颤,想到舒王李谊平日里最受宫中宦官看好,而此次却先扔出了朝臣司农少卿裴延龄来打头阵,这招“投石问路”也真够阴的。虽然这次裴延龄碰壁可以让舒王和他后面宦官们不敢再出面反对,但难保在李淳出征后在皇帝身边造谣生事。此时李淳想着想着,心中已经明白了些许,故而对于这次的反对风波,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解决的方案了。
此时李淳见裴延龄虽然已经站起身来了,但却仍在朝堂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于是李淳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孙臣以为裴大人只是一心忠贞体国,并无它意,还望皇上不仅不要怪罪,还应wWw.该奖赏才是啊。”
一句话说得裴延龄感激不已,他不由得望向李淳这边,又回过头去连连向皇帝奏道:“微臣向日愚钝无知,故不知广陵王才名,今日一见,微臣着实心服口服。广陵郡王年少有为,确堪大任,微臣支持。”
唐德宗一听裴延龄这话,自是龙颜大悦,于是又向众位大臣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要奏明的吗?”
“启禀皇上,孙臣还有事启奏,望皇上恩准。”
“哦?那说吧。”只见唐德宗平静地说完后,心中却早已是疑惑不已,看似问题都要解决了,他这个皇孙儿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此时李淳心中又岂能不知德宗疑惑,但他刚刚留心到自己旁边的几个宦官将军正欲有所动作,早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自己又岂能不夺个先机,不然自己这次又要陷于被动了。
只见李淳从容奏道:“启禀皇上,孙臣以为孙臣此次乃初次出征,然皇上却破例没安排监军从行,孙臣以为不妥,故向皇上请示,能否准许孙臣选一个皇上的亲近宦官来做儿臣的监军呢?”
只见这时监勾当左神策军、左监门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窦文场以及监勾当右神策军、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霍仙鸣等大宦官都是几乎同时地出列奏道:“启禀皇上,老奴等也认为按朝廷成例当派一监军随行。”
德宗皇帝见了众大宦官的反应,在心里也自是明白了刚才李淳的想法,心里暗道他这皇孙儿反应如此之快,心中对他这个皇孙儿又自是多了几分赞美。于是微微颔了颔龙首,道:“嗯,昨日是朕疏忽了,那皇孙儿欲选何人做你的监军呢?”
只见李淳淡淡说道:“孙臣以为俱文珍可堪大任。”
德宗听了,微笑道:“呵呵,行,朕就命俱文珍为监军,随军出发。”
“谢皇上恩典。”李淳叩谢道。
此时德宗见朝堂之上已再无异议,于是正式宣布散朝。随后,李淳他们便开始着手点齐兵马,准备誓师仪式了。
后来李淳才知道,他此次出征,除了成德军节度使浑瑊,西川节度使韦皋,兴元节度使严震的三镇兵马之外,他自己并无兵马,而且此次韦皋他们只是临时奉召入京议事,故而所带兵马更是不多,最后三镇兵马全加起来,还不足万人。本来德宗皇帝要派给他五千左神策军和五千右神策军的,但李淳又以京师需要护卫为由加以推辞。所以李淳最后想想也是好笑,于是便在得到皇帝恩准之后干脆取消了誓师仪式,直接就低调出征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