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种时代,在人们的眼里,成功便是美德名望便是品质。尽管如此,在2000年的北京娱乐圈里仍旧有一个置美德和名望于不顾的叫边华远的男演员,在前程即将达到巅峰时做了件和自己的事业几乎背道而驰的事情,与一个文静漂亮而又娇小的姑娘结了婚。在此之前,中国的观众已经熟悉了他的面孔,不少市民稍做思考也会突然想起他所参与的几部电影的名称,一些记忆稍深刻的观众还能说出他所扮演的角色的名字,更有影迷预测他距大红大紫仅一步之遥,只缺一部经典的代表作。《梦幻爱情》这部催人泪下的电影一炮走红,然而被媒体曝了光的婚姻让他的那部经典之作永远成了梦想。电影开机前,被公认演技精湛的女主角坚决反对和一个已婚男人共同出演这样一部纯情的爱情故事片,协议签订前导演换掉了男主角。边先生不止一次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电影院的后排观看自己本应该担当男主角的《梦幻爱情》这部故事片,心有不甘。聪慧、可爱的妻子总会在他疲惫而归后给予最温柔的体贴。这个差点成名的演员一直认为身边的妻子是通过自己似锦的前程换得的,倍加珍惜和呵护,这种关怀几乎强烈到了不可遏制的神经质程度。
在边先生婚后演艺事业屡屡受挫的第二年,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一个在演艺圈内人人唾弃的不良嗜好,乐于把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感觉到的娱乐内幕毫不索求回报地匿名透露给报纸、杂志社,《乘风破浪》的记者和编辑们受益尤为非浅。这种他自认为给人感觉相当龌龊的事情——每做一件,在心理拥有变了质的快感的同时,他也为可爱的妻子的安全而提心吊胆。有谁不知道,那些有名望而又受青年男女崇拜的明星们身边从不缺少几个胡子茂盛、身材高大的保镖。1998年,边先生他那可人的妻子的生日聚会上多了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外貌显然化过妆的陌生瘦高男人,没人知道他是哪位朋友带去的朋友,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宴席上,当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何时从风衣里掏出了几条尽管没有毒性但却足够震慑人心的青皮蛇,更无人在意他哪会儿消失了。直到其中一条青皮蛇一声不响地爬进了边先生的丈母娘那肥胖的裤裆里时,哭声、尖叫声、咒骂声、桌椅倒地碗盘摔碎声才骤然响起。自从那次令人心惊肉跳的恐吓之后,这个差点就大红大紫的小演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都不再和报纸杂志社的记者、编辑们有任何瓜葛。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除了工作,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毫不吝惜地用在了对妻子的挂念和担心上。无休止的担忧让他感到劳累和痛苦,在剧组,在工作的场合,他看上去总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工作起来似乎更像是局外人,孤立无助,形单影只。白天,围绕着他的妻子和亲戚,无缘无故地他就可以产生一些他们出了意外或者又被人恐吓的病态念头,晚上他会毫不费力地梦见种种发生在亲人身上的恐怖的、惨不忍睹的、令人震惊的惨祸,这种疑虑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不止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止一次地见过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大声呼叫着他的妻子的名字,满头大汗,脸颊上总有两排明显的泪痕。
没过多久,边先生“模范丈夫”的名声越传越远,越传越响亮,一些精明的导演和编剧已经开始为他量身编制由他任主演的电视剧。到2000年的后半年,他已经作为一个知明的电视明星而被邀请去参加老谢轩的寿宴,寿宴上他那乐于向普通公民透露明星内幕的嗜好又复发了。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狗咬谢氏宾”事件经久不息,京城的市民们似乎已经彻底厌倦了那些在公众面前假装正派故弄纯情的明星们,不再愿意相信他们三十七八岁还没有谈过男女朋友,更不愿意再相信他们面对镜头面向观众所说的那样:我根本没有结过婚,更没有生过孩子,或者我根本没有整过容,更没有隆过胸。市民们似乎再也不能忍受他们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歇斯底里的愤怒、革命式的反星大运动似乎一触即发。京城有相当知名度的几家大型电影院已经连续几周生意惨淡,上映的新片--倘若电影里的男主角或者女主人翁在“狗咬谢氏宾”事件当中占有一份丑闻,这一次,公民们不再争先恐后地掏钱去看热闹了,过去座无虚席的影院今天萧条的几乎空无一人。
这一下,《乘风破浪》的记者和编辑们工作起来就更加动力十足了。干劲尤为强大、负责《乘风破浪》娱乐版块的副主编是个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年龄还没超过二十五岁,尽管如此,但却极喜于留两撇修整有形的胡须在嘴唇的上方,加上皮肤白皙,如果眼睛再是蓝的,就是个活脱脱的英国绅士了,惹不了任何人的怀疑。兴许受到外貌的影响,副主编说起话来总是彬彬有礼,思想却极其灵活,理想也变得十分随机应变,命运春风得意的时候,总统、主席的位置他都想过,遇到了逆境与挫折,他倒也觉得乞丐是项十分自由自在的职业。这段时间他有了新的目标和毕生理想,领导一场声势浩大的娱乐革命运动,革命的主题是坚决反对有丑闻的演员参加影视演出。或者至少在一定的时间内不能允许他参加演出。副主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表情平静,内心却极狂热,汹涌澎湃,波澜壮阔。他随手抽出几张演草纸,提起笔开始在上面策划下一期的娱乐版块里怎样鼓动公民们不去观看有丑闻明星参与的影视作品。
2000年初,龙腾娱乐投资五千五百万制造的商业性浪漫、完美主义爱情故事片《完美爱》,票房总收入五百万,经济效益惨淡空前。尽管这部电影的导演、编剧构思巧妙,用心良苦,竭力想向观众证明:世间自有真爱在。但我们可敬的市民们这个时期似乎正在被一种理性的信念所引导所驱使,更愿意尝试一下那个个性十足的副主编在《乘风破浪》第二百四十二期的娱乐版块里向他们所提出的建议:
亲爱的读者们,值得你们信任和喜爱的老朋友《乘风破浪》和更值得你们关注和支持的知已--娱乐版块又和我们大家见面了。这一期,我不得不在卷首语里谈点别的,而所谈的别的其实也正是我们今天的主题。我必须告诉你们,尽管其主要目的或用意并不是想从你们那里获得拥护和赞赏,我和我们的编辑、记者们正冒着怎样一种风险在这样一种纷繁迷乱的环境里努力和我们大家一起探明正路追求真理识解迷津。这和我们编辑们的想象力丰富毫无关系,我们觉得我们的建议使得那些影视歌星的偶像们拿着棍子、石块、或者臭鸡蛋砸掷我们编辑部的窗户和门的可能性决不会没有,今天这个世界,疯狂的人和狂疯的事儿一点都不缺。但我们都研究好了,谁都不会害怕。而且也已经有了被那些所谓的艺术家、评论家唾骂、指责成自卑狂、妒忌狂、心理变态狂的心理准备。过去八十年里,尽管长久的和平刺激了那些灵魂忧郁的军事家们战争的*****,历史画面里有了惨绝人寰的战争和惨不忍睹的屠杀,然而既使希特勒这样让人记忆深刻的军事家也没能够使这个世界上的哪个本繁荣昌盛的地区变得生灵涂炭、荒无人烟。倘若没有那些长期以来为推动人类世界不断向前发展而一直孜孜不倦默默无闻地工作在艰苦的条件下的伟大天才科学家医学家农学家天文学家……兴许现在的这个世界真的有上等人、中等人和下等人之分了。他们是最值得我们崇拜和学习的人了。我们在猜想,如果明天的世界流行这样一种风尚:青年人不再感兴趣把头发的颜色从黑色变成黄色、绿色、红色或者白色,不再喜欢把称作耳环的大铁圈穿挂在耳朵上;男孩儿女孩儿们不再痴迷于把时间浪费在舞厅、蹦迪里摇头晃脑、扭腰提臀,不再迷惘地握着酒杯眼神迷离、醉生梦死;姑娘小伙们不再癫狂地把影视歌星作为极度崇拜的偶像,不再幻想一夜成名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上人。全世界的年轻人都开始崇尚科学、哲学、医学、农学、天文学。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汇集在卫星发射基地观看天才科学家们为推动人类进步而创造的伟大壮举,瞻仰火箭、宙舟飞船神话般地飞入太空。而再也不屑于去参加某个丑闻满身的歌手举行的歌友见面或者签名会。所有人都开始陶醉在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哲学家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为了公益而举行的关于人类的起源学、人类等级学、精神现象学、沉思学的演讲当中里。而再也不愿做出手持萤火棒、嘴里呐喊:某某某我爱你——在某某某的演唱会上所表现出的那种愚昧、无聊、乏味的举动。公民们都开始关注医学和天文学的进步状况,渴望知道他们崇拜的偶像?——医学家们何时能让他们在九十五或者九十六岁时依然眼睛明亮耳朵灵敏牙齿坚固而且*****旺盛,渴望搞清楚他们崇拜的偶像——天文学家是否已经发现了另外一个可以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并想了解在自己有生之年是否有在地球之外的某个空间生活上一段时间的机会。而再也没有兴趣知道某个影星是否已经和现任男友分手继而准备和某个新一届影帝拍拖——这种在民间被称为婊子行为的丑闻。全世界的人都在竭尽全力地鼓励、支持这些伟大的天才学家们。我们的崇拜、鼓励、支持使得甘愿为学术献身的学家们工作、研究的劲头更加十足了。我和我们的编辑、记者们还在猜想我们青年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我们的物质生活日新月异?我们过去八十年里日积月累起来的精神和物质财富开始重新得到补充和巩固,而不再会在镜头面前、在制造娱乐的人的生活里被毁灭被挥霍。亲爱的《乘风破浪》的读者,我想您现在一定已经明白了我们向您提出的建议:为了净化我们生存的空间,为了我们的明天更像是遥远的未来,为了我们的文化更接近是一种艺术而不只是娱乐,我们建议您走出屋子围绕在伟大的天才学家们的身边,鼓励和支持他们的研究、工作——向来在社会上沉默寡言、腼腆害羞的各类学家们得知《乘风破浪》的娱乐版块里有这样令人欢欣鼓舞、热血沸腾的描述,都相当感动,而且不少权威单位通过各种方式向杂志社表示对贵刊提出的观点十分赞同和支持,并祝愿贵刊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大到可以引领时尚潮流,改变社会舆论。精明的副主编感觉得出来,各类默默无闻的学家们渴望受到社会、受到公民?、尤其受到青年男女们的重视,尽管他们给杂志社写信、打电话时所涉及到的内容和他们研究学问时一样谨慎、含蓄。然而《乘风破浪》娱乐版块的一把手仍然不能断定,这些天才学家们的渴望中包含了多少渴望抛头露面、引人注目,又包含了多少真正渴望自己的学术成果得到认可。我们这个媒体昌盛发达的时代,所有人都会对那些淡漠名利的人感到新鲜、奇怪和不可理解。如果有人在轻而易举就能成名和获利面前而显得无动于衷,就一定会有数量惊人的旁观者认定此人病入膏肓或者至少在精神方面有相当严重的疾病。而作为一个盛名远扬的杂志社的副主编,在文字方面,又有什么样的大世面是他没有见过的呢?又有什么追求名利的风尚是他自认为自己是看不破的呢?而又有什么腐朽、肮脏的社会风气能使他感到心寒呢?从最低层的五谷杂粮、粗布衣衫的穷苦劳动者到最高层的山珍海味、雍容华贵的政治、经济、娱乐巨子们,衣衫褴褛的乞丐,卖身求生的妓女,瘦骨嶙峋的烟鬼,亡命天涯的罪犯,无药可救的赌徒,尖酸刻薄的商贩,挥金如土的明星,残缺不全、漏洞百出的法律法规,接二连三、层出不穷的政治阴谋、娱乐黑幕,畸形,怪癖,虐待,变态,*****裸的性,在我们生活、经历、一手创造的时代,它们的存在似乎比过去任何时期更花样百出更千姿百态更明目张胆更丰富多彩,更合乎情理。副主编早司空见惯,早麻木了。因此,不管他在《乘风破浪》第二百四十二期如何诚恳地向读者提出建议,那些伟大的天才学家们的真实渴望又在哪里,他都毫不在意,他所关心的除了是否可以把计划中的娱乐革命领导成功,其它的他都不屑一顾。
如果是比较微不足道,谢氏娱乐,龙腾娱乐,华美娱乐,金鼎娱乐,中盛娱乐,京城娱乐,德凯娱乐,隆泰娱乐,正博娱乐,启安娱乐,韧德娱乐,这些名望庞大财力雄厚的集团占不了上风。然而即使因为操控着相当多家报纸和杂志社而从不把《乘风破浪》放在眼里的龙腾娱乐,这一次也显得十分紧张。没有什么事比起触犯到他们的名誉和利益更能令他们局促不安、震惊和愤怒的了。谢氏、龙腾、华美、中盛的高级律师和法律顾问已经收集和制造了相当多的证据用来证明《乘风破浪》在娱乐版块里的言辞纯属诋毁、诽谤、妖言惑众,并大范围地散布消息,如果该刊不立刻停止此种劣行,如果该刊不准备进行公开道歉,那大家只有法庭上相见。在打官司方面历尽沧桑、千锤百炼过的《乘》刊在权威的威胁和恐吓之下镇定的果然不同凡响。市民们对同时期谢氏、龙腾、华美新制作的几部影视商品表现的漠不关心,在半个月里造成每家公司都有过千万的直接亏损。而《乘》刊的空前好销量使风华正茂的副主编荣登主编宝座,以至于在理想方面总是随机应变的他当即把领导一场成功的娱乐革命的理想搁置一边,认为能否在下半个月里当上社长才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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