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连夜写就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了杜康军中,邀请杜康今晨申时于山脚半山亭一会。
他的书信是这样写的:
日前听闻公子新作一诗,专一抒发思亲之情,昃心不胜悲戚,深为之所感。心思若能尽一己绵薄之力,令公子与令堂令妹相聚,以解公子思亲之情,岂不美哉!遂亲往玄机城,将令堂·令妹接至军中。一路劳顿,本欲待歇几日再行安排公子与之相见,因知公子思亲之情甚且,望穿秋水,昃心实在不忍,遂不顾劳顿之苦,安排公子明日申时于山脚半山亭相见。届时,昃自当杯酒为公子庆贺!
杜康接信之后,亦当即回书一封,曰:
公子之信已收到,常闻人言‘面厚如墙’,而今由公子之信观,公子颜面之厚又岂是墙之所及!对于此,在下只能用‘叹为观止’四字形容。至于公子‘相见’之言,明日康自当准时而至,以不负公子厚谊。
是时申时一刻,一轮烈日斜挂半空,炎炎火光撒射下来,虽然山风清爽,但是还是有一丝丝的灼热。
“公子,你说他到底会不会来?”抬头看了看半空之上那轮如火的骄阳,一早便随着赢昃到达山脚半山亭等待的舞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会的,”赢昃微微一笑,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你要有点耐心嘛!”说着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风雨儿:“你说是不是呀,小妹妹?”
风雨儿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单纯的女孩,直到现在她似乎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当然,这并不是坏事,因为她最起码可以不必面对残酷的事实,过的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试问人之一生,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呢?
除了赢昃·舞阳·风雨儿三人外,同来的还有姜寒烟,此时她正用手轻柔的摩挲着风雨儿的脑袋,双眼中充满着母性的慈爱。
“接下来你打算怎样?”
“不知道,”赢昃的目光转向远处,天边正有一朵白云飘过:“这要看他的态度了。”
停顿一下,他又慢慢地接着道:“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欲与他们为敌。”
“我知道,”姜寒烟道:“哥哥也是出于无奈,但是这样对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残酷?”赢昃嘿然一笑,淡淡的道:“刑方狗贼无辜屠我族民,掠我牲畜,难道就不残酷吗?他风氏无故出兵,助刑为虐,难道就不残酷吗?我如此,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也罢!”姜寒烟长长叹息:“那么哥哥能不能答应烟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伤害她呢?”
赢昃没有回答,只见眉头微触,似乎正在权衡。
“难道有什么困难?”
“没有。”
“那为什么哥哥直到此时还未答应?”
“我只是在想烟妹所认为的万不得已之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那现在想到了吗?”
“初具雏形。”
“那是怎样一个境况?”
“强敌环伺,穷途末路!”赢昃微微苦笑,说出了八个字,然后起身走向亭边,举目向外远眺。 这时正是孟夏天气,满山莺飞草长,杂花盛开,便如同绣了一样,端的是美不胜收。
“那哥哥是否能答应烟儿?”见赢昃起身走向亭边,姜寒烟当下亦跟了上去。
“或许吧!”赢昃一边欣赏着山间美色,一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可是姜寒烟已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自己,顿时心中不禁一阵感动,泪水忍不住便盈满双眼。
“烟妹,怎么哭了?是不是哥哥不好又惹你生气了,快别哭了,哥哥答应你还不行吗?”赢昃连忙揽住姜寒烟,笑着哄她。
这么一来,姜寒烟不禁越发伤心,当下扑到他的肩上,抽泣道:“不,是烟儿不好,哥哥放心,无论哥哥怎样,烟儿都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的。”
赢昃哈哈大笑:“好好,一直陪到你人老珠黄,再也嫁不出去。”他这一语本是笑谈,却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下姜寒烟一听便即止泣,看向他道:“哥哥难道就这样厌我,想把我嫁出去?”
赢昃一听,知她又会错了意,怕他越想越复杂,到最后反认为自己不能容她,于是急忙笑道:“哪有的事,我巴不得你永远呆在我身边呢?只是怕烟妹到时遇见了如意郎君,就不待见哥哥了。”
姜寒烟道:“说的也是,谁还会陪着你过一辈子。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遇见中意的人,也只能勉强赖着你了。”说着抿着嘴笑。只听得赢昃又是咬牙,又是好笑。
这时舞阳走上前来道:“公子,现在申时将过,可是至今还未见到他的半个影子。”
“不慌,”赢昃挥了挥手,笑道:“这是一位极其谨慎的人,没有安排好一切,他是绝对不会露面的。”
“那他是么时候露面。”赢昃微一苦笑:“因为他明白,这样一来无论此行如何,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确如赢昃所言,目下杜康正在安排一切。当然,这并不是他不着急见到母亲妹子,只是肩上责任重大,马虎不得。
“好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记住,千万不可大意。”安排好一切后,杜康拍着戴宁的肩膀说道。
“公子,你是不是应该多带几个人?”
“不了,”杜康挥了挥手,“就女艾跟韦雷,人多了反而显得咱们胆怯。”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这心里总不大放心,毕竟赢昃此人行事向来狡诈,咱们不得不防啊。”
“你多虑了,”杜康微微一笑,“确实,他赢昃此次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是我自认为,他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说着转身在戴宁的胸前擂了一拳:“不然他要挟谁去?”
戴宁嘿笑,知道这位公子素来坚毅果决,决定了的事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知道劝也无用,当下唯有向女艾与韦雷仔细交代,着他们千万保护好公子,然后亲自送出大营,目送着他们到达半山亭。
是时已是申时之末,杜康到达半山亭之时恰是申酉交替之际,一刻不多,一刻不少,也算准时到达。
“仲公子掐时之准,真令在下佩服!”见杜康三人来到,赢昃当下拱手迎了上去。
“公子不必挖苦,公子来书只言申时与半山亭一会,并未言申时几刻,我如今到达,也并不算来迟。”
“当然,”赢昃爽朗一笑,“在下也并未言公子来迟。”说着将身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时风雨儿见杜康来到,不禁满心欢喜,叫了声“二哥”,便飞一般的扑了上来。杜康见状,亦不禁一阵欢喜,遥想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扑到自己的怀中,然后让自己抱着她到处去玩,当下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便要像小时候一样迎上去将其抱起。不过他并没能如愿,因为就在风雨儿快要扑到他跟前的时候,却被走在他前面的赢昃拉住了。
“小妹妹,你要到哪里去呀?”赢昃拉住风雨儿,微笑着问道。不过风雨儿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顾用眼睛看向杜康,口中一个劲的叫着“二哥,二哥!”,几乎急的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看到如此情景,杜康的心不禁碎了,只见他慢慢起身,看向赢昃道:“公子这是何意,既然说好让我亲人相见,为何又不让我妹子过来?”说话间双目怒火喷涌,几欲要将赢昃生食一般。
赢昃呵呵一笑,道:“公子不要忘了,我只是说让公子亲人相见,可并未说让公子亲人相聚。”
“既是亲人相见,为何只见舍妹,而不见家母?”
“令堂有病在身,不便走动,我亦无能为力。”
“我看不尽然吧?”杜康冷冷一笑,看向赢昃:“说吧,你要怎样才能让我亲人团聚?”
赢昃闻言笑了笑,回身将风雨儿交给姜寒烟,道:“烟妹,将风小姐带下去吧,我有要事要跟仲公子谈。”然后这才回身看向杜康道:“这就要看公子的了。”
“我的态度。”杜康冷冷一笑,“算了吧,咱们都是明白人,用不着拐弯抹角,有什么要求,你就明明白白的提出来,只要是杜某力所能及的事情,绝对不会推脱。”
“爽快,”赢昃呵呵笑道:“其实在下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公子能让开道路,并且立约不插手赢氏刑方之间的战争,在下保证,公子亲人相聚的日子指日可待。”
“这个,”杜康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实在的:对于这场战争他又何尝不想袖手旁观呢?可是公父有命他亦无可奈何,当下只得道:“道路我可以即时让开,只不过立约之事我尚需与公父商议一下再定。”
“那在下就恭候公子的佳讯了。”赢昃站起身来,一副作辞欲行的样子,“不过老夫人病势沉重,在下那里又缺医少药,也不知他老人家还能支撑多久?”他这话明显带着威胁,杜康与女艾两人比较稳重还没怎么样,早恼了一旁性如烈火的韦雷,只见他手一扬,早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在赢昃的脖子上。
“娘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要你的命?”
韦雷说着,手中的刀不由一紧,锋利的刀锋立时压在了赢昃颈部大动脉上,只要再微一用力,赢昃就将血溅五步了。
此时姜寒烟已将风雨儿交给了舞阳,自己正拿着一壶酒走了过来。见状,不禁大吃一惊,手中的酒壶也失手掉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手中不自觉的早摸出了三根细如毛发的银针。
此举无疑是对韦雷的藐视,试问想韦雷这样的血性男儿又怎能忍受,不禁被彻底激怒,当下大吼一声:“直娘贼!”舞着刀便要赶将上去。不过他方迈出一步便被杜康给喝止了,因为对于杜康而言他很明白韦雷之于赢昃在个人修为上相差何止一个等级,上去也是吃亏;当然他也还有一点私心,毕竟母亲妹子还在别人手中,他也不想因此将关系搞僵,以至于威胁道母亲妹子的安全。就这样看着赢昃一行人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韦雷只有愤恨而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