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情若漂萍心怀何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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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文俊强捺激动的心情,一字不漏地看完了信,只觉心底对柳如烟的愧疚越加深重。人去留笺,字字泣血,这怎不叫他感动!可他的心遗失在彼,又该如何回情?——只觉三年前的往事,历历犹如在目;几多深情,却早已随风定格。

    那时候,卓文俊WWW.soudu.org与小月私恋情深,卓老爷并不知情,及至小月的爹爹在京蒙难弃官逃亡,小月为救父母亲人,只身面圣求恕平冤,却身陷天牢,卓文俊得知这事,当即和李裕、牛二虎等人,集结了一帮江湖好汉计划劫牢,卓老爷无意中得知情由,骤然大惊,同时明了儿子在外早有私情,真是又气又怒,遂以父亲名义,以死相逼文俊和胡老爷的千金胡巧嫣订亲,卓文俊勉强答应,暗中仍坚持救人之念。

    实则卓老爷心中另有内情,原来这卓文俊本不是他的亲子,乃当朝义士方孝儒之后,方孝儒死前事职翰林侍讲学士,因得罪朱棣皇帝,被满门抄家,那时卓文俊尚在襁褓当中,幸亏兵部侍郎郭天厚与方家交厚,不惜李代桃僵,暗中以自己的儿子换得朋友遗孤,并救出京城,受托于卓老爷处抚养。

    卓老爷早年经商于京城,曾经得罪权臣,幸方孝儒从中大力救助,才幸免于难,为了报恩,遂应承照顾方家遗孤之事。卓家除了一个女儿卓彩绫,膝下再无子嗣,二十年下来,卓老爷和夫人早就视文俊如同亲子了。为怕儿子遭受身份牵累,两老一直强阻他与官府中人接头。

    且说卓文俊答应与胡巧嫣订亲,卓老爷岂能不明白儿子心意?一边暗暗吩咐巧嫣,喂文俊以迷魂药酒,害他不能上京闯祸,一边仍在筹备订亲事宜。

    卓文俊喝了迷魂药酒之后昏沉睡去,不能率众赴京救侣,以至订亲之日,才得知小月已经身首异处,不禁苦痛万分,热泪滚滚。卓有为目见儿子伤心,自己也过意不去,好说歹说劝解不已,又托人从京中运回小月的尸体,厚葬了她,以期儿子原宥。

    而卓文俊心如飞灰,虽然已经订亲,却不肯与胡巧嫣成婚,整日里借酒浇愁。那时他已认识柳如烟。小月和柳如烟邂逅于西湖,两人相交莫逆——其实是亲姐妹之事,文俊并不知情;柳如烟心中情结难抑,姐妹同时爱上卓郎,本不是光彩的事,遂也不将姐妹已经认宗之事说知。但是她俩的交情浓厚,卓文俊是知道的。

    小月已逝,卓文俊一腔愁怀难遣,每每心中不畅,便找上如烟倾诉,两人的关系看似亲密,外人实难明白其间的清白,而柳如烟在这种境况之下,越发觉得卓郎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心中的爱慕更增了几分。

    此后,卓老爷百般要求,卓文俊不为所动,拒绝与胡巧嫣圆亲。卓老爷一气之下,将儿子遣往秋水苑打杂,好消消他的痴念。卓文俊不说二话,果真在秋水苑住下来。

    往事如潮,岂堪回首?这时,卓文俊手执如烟留下的信笺,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感觉物是人非世事苍凉,非人所能承受,禁不住眼眶潮红,悲愁几乎不可抑止,整个人呆住了。

    李裕和牛二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宇文连心中最担心柳如烟的去处,想接过留笺来看,又恐探人隐私,便也作罢,小心地问:“卓兄!卓兄!如烟去也,该当如何?”

    卓文俊蓦地回过神来,摇摇头,表示不知。实则,如烟早杳,谁能找得回她呢?此后天涯茫茫,这个苦命的女子,该怎么渡过那遥遥无期的未来啊!

    宇文连跺了跺脚,焦急地说:“卓兄莫急,小弟当集一切力量,为卓兄追回柳姑娘也!”说完,也不道别,转身迈步,片刻功夫消失在秋水苑外头。

    牛二虎一拍李裕的肩膀,大声地说:“李兄,咱们也一道儿去,为卓兄、宇文兄想想法子,定要追柳姑娘回来!”一拉李裕的衣袖,两人相继离去。

    李纯纯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之间,她觉得卓文俊好可怜。只见他愁眉深锁,神情颓丧,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这个原本英俊绝伦、该无拘自乐的年轻人,半生为情所困,当真叫人跟着伤愁。

    而同时,李纯纯心中悄悄泛起一股醋意,虽然知道卓文俊并不爱柳如烟,更多的情愫归依于兄妹之情,但她就是抑止不住那股冲动的思潮,不由得冷冷地说:“走啦,都走啦,看你这回该怎么办!”尽管心中对他怜惜,却反口说话,也不知这姑娘的心思,到底若何!

    卓文俊沉默了一会,又抬起头来,冷冷望了李纯纯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卓少,小姐她……自柳姑娘走后,心情一直不好,您别介意。”这当儿,小菊变得懂事了。

    卓文俊淡淡一笑,回望了小菊一眼,表示理解。

    “喂,如烟姐被胡巧嫣赶跑了,这该怎么办呀!你是男人,快想想办法,做出一点善后出来啊。”李纯纯着急叫道。

    “小姐,您就别逼他了吧。”小菊适时地劝说。

    “丫头,你吃里扒外呀你!小姐我的心情也是不好,你怎么不来安慰我?真是岂有此理!哼,走了一个小月,又走了一个如烟姐,我看他……”

    她本想说“我看他这回死定啦”——忽然听到卓文俊大声叫出:“小月!小月!是了,我知道如烟上哪儿去了!”——她便住了口。这一住口,卓文俊一句话也刚刚说完,陡然转身,疾冲向秋水苑门外。

    “小姐,卓少疯啦?”小菊不安地问。

    “咱们追上去瞧瞧,看他到底怎么了。”李纯纯终究放心不下他,于是蹑踪而出。

    卓文俊因李纯纯一句“小月”,霍地想起,柳如烟与小月情深意笃,临别杭州之前,一定会去小月的坟前看望,遂丢下一句话,急匆匆来到龙井山下小月的坟前。

    杭州龙井山,是一座名山,山不太高,却生得秀雅叠翠,小月的坟坐落在半山腰上,面向西湖,风水相当高华。爱侣早逝,坟冢青青,这一见面,卓文俊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潸潸而下。

    卓文俊正在伤心之际,一只纤手握着一方绢帕,忽然伸到他的脸前。他警觉回头,见是李纯纯,半晌说不出话来。

    “唉,一个大男人,wWw.流什么泪呢!你快擦擦眼吧,别难过了。”李纯纯幽幽一叹,柔声说道。这忽儿间,她似乎从刁蛮的千金大小姐,转而变成一个柔顺的小绵羊了。

    “谢谢你。”卓文俊尴尬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接过绢帕,转身拭去泪水,再回转身来,却见李纯纯望着小月的墓冢发呆。他想将绢帕还给她,又感到帕子早被自己的泪水濡湿,不便相还,于是随手往自己的怀中一塞,向李纯纯说:“李……姑娘,咱们走吧。”

    “走?为什么?你可是想到如烟姐会到这里来?”李纯纯问。

    “她已经来过了,现在大概离开杭州了。”

    “噢!”李纯纯瞧见坟前的一堆纸箔烧后的灰烬,若有所悟,“看来,如烟姐已经来这里祭拜过……小月姑娘了。”她又看了一眼坟上的墓碑,上书:先妻柳小月之墓,夫文俊立——几个大字,不禁怔然失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