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到前面的院落欣赏游鱼,这是她与柳如烟的习惯。秋水苑前后三进院落,每一院落都有一个精致的荷花池,池中游鱼点点,映着晨光,争食着她们纤手撒下的饲料,那场面别提有多惬意,何况周遭百花争妍飘香隐约,更增一份情趣。
这时,李纯纯一边回忆昨晨的温馨,一边轻轻地叩门。哪知叩了许久,仍不见小喜出来开门,心中想道:“这个小喜和如烟姐,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还没起床?”一丝不妙的感WWW.soudu.org觉涌上心头,赶忙推门而入,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如烟姐和小喜的影子?
只见桌上放着两封信笺,一封上书“纯妹亲启”,一封题为“转呈卓大哥亲启”——她的脸登时变得苍白起来。
“如烟姐!如烟姐!”李纯纯大声叫着,“你在不在?难道你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吗?”
“小姐!”回话的是小菊,她一进门,也傻住了,“柳姑娘她留信走了吗?”
李纯纯默然点头,摊开自己的那封留书,上面写着:
“纯妹:姐去了,当回山东寻访亲人,为恐当面话别,太过依依,独留一纸便笺,望妹原谅!
纯妹生性天真,心机全无,实不宜在江湖走动,姐劝你尽快回京,于爹娘护翼之下,尽享天伦温馨。他日有缘,姐自当登门求见。
回思过去,姐得妹万千关爱,心中愧然,今临别匆匆,笔墨难以一尽心怀。料心之眷恋,妹已知悉!
姐姐走了,自会择日再聚,纯妹勿以为念,善自珍重为是。
如烟姐留书”
李纯纯看完,心中既是着急又是嗔怪:“如烟姐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咱们一道儿回京城,那有多好!”近日来,她与柳如烟形影相随,真比亲姐妹还要亲密,这时乍闻姐姐远走,只觉一阵彷徨的情绪袭涌心头,幽幽地愣住了神儿。
“小姐,”小菊偎过来,看清楚了信上字迹,安慰说:“柳姑娘说了,以后会到京城去找小姐的,那不会是敷衍的话。咱们府上那么大,容易找得很。”
“是的,姐姐不会骗我的,如果她不来,我们就去山东找她!”李纯纯想了一下,突又黯然说:“只是山东那么大,这如何找起呢?”
小菊见小姐一副患得患失模样,心中不忍,说道:“小姐,柳姑娘可能还没走远,咱们不如追出去,也许还能追得回来……”
“对喔!我们兵分两路,快些追如烟姐回来!”李纯纯说到做到,当先跑出秋水苑。
可是路径纵横,四通八达,柳如烟芳踪早杳,她们该往何处去寻?两人找了一会,只得怏怏而回。
这几天,卓文俊过得并不开怀,一则为母亲的怪病忧心,找遍了杭州各大医馆,均无妙手大夫,这让他觉得身为人子一无是处;二则为应口的婚事不安,心中不免郁郁。
对于胡巧嫣,他不能说有爱,也不能说无爱,也许这中间隔着一个死去的小月,将他的心偏移了开去。不过,如今每当夜阑人静,他常自不经意地想起李纯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恼,仿佛春风,暖人心脾,竟丝毫不觉得刁野碍眼。这是为何?
今天,他实在熬不过那揪心的愁绪,遂约上李裕、宇文连和牛二虎,一起来到“天香楼”喝酒解愁。四人都是老知交,几杯酒下肚,话茬子便扯开了。
宇文连一直暗恋如烟,开口闭口直问如烟的近况,卓文俊因有几日未到秋水苑——那不是不想去,而是怕越接近秋水苑,他的心将会越加彷徨——自然不能回答了。
牛二虎是个粗嗓子,大咧咧地说:“酸秀才怕是心痒痒的了,咱们不如到秋水苑走上一遭wWw.,顺便看看那个叫小菊的野丫头——嘿,她可也刁着哩,鼓腮翘嘴的模样,比起李姑娘并不稍差!”
宇文连脸色一红,反口说:“朱兄此言差矣!小生顺便问问,何必当真?倒是朱兄,开口直呼小菊,人家不过一介丫头,何以值得提名?这心中鬼胎,欲盖弥彰也!”
牛二虎“咕嘟”一声,灌下去一大杯酒,粗着嗓门儿直嚷:“酸秀才鬼状师,就爱胡扯!”
卓文俊、李裕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实则,如烟跟宇文连若能撮合一对,卓文俊是万分乐意的。他一向心湖坦荡,视如烟如妹,自不会有二心之嫌。
李裕笑过之后,一拍卓文俊肩膀:“卓兄,咱们就依朱兄、宇文兄之意,一道儿逛秋水苑吧。不知那个纯纯姑娘,准备了啥样性子来接待卓兄?”因大家深知卓文俊心中疙瘩,是以绝口不提卓胡两家的亲事,以免揪引到他的愁肠。
卓文俊默然一叹,确实想去见李纯纯一面,遂点头应允。会了帐,一行四人径朝秋水苑的方向走。
前行约有一刻钟,卓文俊瞥目一看,忽见前面一道熟悉的背影,打秋水苑庄墙上一闪而过,似是刚从秋水苑潜身而出。他正想追赶,陡然想起这人不正是闻泰元吗?不知其独窥秋水苑是为了什么?遂收住将要追出的脚步。
卓文俊因记着父亲吩咐,嘱自己少与官府中人交涉,又因日前闻泰元强夺“蟒珠”及为李纯纯、柳如烟说情出狱的事,觉得怨恩相缠尽少碰面为上,是以决定暂时不究此事,以后慢慢查证就是。
四人进入秋水苑,正值李纯纯从外头转回。如烟姐自是追寻不到,李纯纯心中闷火,忍不住柳眉一竖,鼓起腮帮子大叫:“卓文俊!你这个死人卓文俊!你还我如烟姐来!”
“如烟不是一直跟你同住么?奇怪了,你反来问我?”再见李纯纯,卓文俊心中实有着雀跃之情,又不便流露,听了她的话,不禁拢皱剑眉,“对了,刚才有个人穿墙而出……呃,秋水苑是不是来了客人?”
“哪有什么客人!我急的是如烟姐,她悄悄地离开我们了,再也不回来了!”李纯纯说着,从怀中丢出一封信笺,眼眶儿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卓文俊脸色微变,急急接过信笺,撕开朱红封口,只见几行娟秀而熟稔的字体呈现眼前:
“卓郎:见字珍重。妾身如烟,承郎惠以妹称,怎奈其间几多伤愁!往事历历,妹挣不脱风尘身世,幸郎搭救,得返自由之身,万分感怀。
郎心三年苦楚,消不尽昔日浓情。然小月已杳,巧嫣仍在,且一片冰心尽为郎牵,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妹劝郎莫以月为念,务必善待巧嫣。谅郎成亲佳日妹不能亲临!
忆昔时,妹一腔柔情,尽付郎身,岂知雁过人伤心,情依不归处,这是何等的无奈!郎可知,几多月桥花院,掩不住万千清愁;满地落花成冢,恰似妹之寸心。郎心她系,妹何忍相缠?
今妹去矣,本以一杯浊酒话别卓郎,潇洒而去,又恐临别不胜依依,遂灯下挥毫,匆匆数语,竟然一发愁肠几不可抑!盼郎珍重!珍重!
妹当伴随萧萧暮雨后,再叫一声卓郎,从此天涯茫茫,各以为祝,不再情牵。
妹如烟,泣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