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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和尚你就那么想死么?”楚天阔双手垂下站在门外,右手指尖却勾了一串钥匙——楚天阔手臂微微晃动,那串钥匙也就随之发出清泠的声响,声音回荡在仄仄的囚室,丁零当啷——却给人寥落之感。

    “……”和尚眼皮不自主悸动了一下,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言语。不过垂下眼皮,默念往生咒。

    “大师可以自行离去。”楚天阔身后的人影忽然出声,伸手扶在了楚天阔肩上——方才达摩僧人对楚天阔的说话做出的细微反应以及楚天阔看到和尚脸色之后神色中一闪而过的自我厌弃明明白白落到了离荒眼里。

    “这一路上都不会有人阻拦。”离荒从阴影中慢慢浮现,昆仑奴始终是昆仑奴,脸色不变也不会变。

    “施主是何人?”终于,离荒的出现打断了达摩僧原本不停的默诵。他哑着嗓子问道:“施主和小施主究竟是什么身份?”

    离荒却不回答,眼角瞥了楚天阔——少年张口,却又踯躅,终是闭上了嘴。忽然间却又开口:“是坏人……”

    “大师眼里十恶不赦的孽障,就在眼前。”离荒淡淡接过楚天阔的话茬,声音平稳:“话不要问这许多,大师请即刻离去。”

    “施主的意思是无关人等均可散去还是只有贫僧一个可以离开?施主目的何在?只是单纯为了谋财?若只是谋财为何又要将自己浑身弄得肮脏不堪?……”不知为何达摩僧突然间却执著起来,身子岿然不动,问题却仿佛连珠炮一般迸出,似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求得一个明白。

    “天阔你累了。”离荒不再理会达摩僧人,俯身贴近楚天阔的耳朵,低声说道:“这最后一件阁主交待的事情你也已经做完,那便不要再想,早早休息了才是最上。”

    说着离荒将少年揽在怀里,轻拍他的额头,仿佛手里触碰着的是一个良善温柔的孩子,两人转身离去——那不变面容的昆仑奴终于舒缓了颜色,眸子里冷冽光芒消散不少,引得整张面具也柔和许多。

    达摩僧见两人就如此轻易离去,忽然间只觉得心头不忿——他霍然举步往前,身形陡变,虽说是偷袭,使得却只是大擒拿手——他意在制住走远的离荒,却仍旧不想伤了离荒身前的少年。

    “你们少林人士就喜欢用这样简单的下九流手段么?”离荒只是淡淡开口,连头都不回更遑论出手反击。

    达摩僧人正张口欲驳,眼前只是一花,达摩僧还以为自己又给这不明身份的歹人给暗算了,闪念过后,变招已晚,在那明明只能容身一个半人的宽度的逼仄通道里,不知什么时候一袭暗黄斗篷闪身到自己面前,达摩僧连他如何出现如何避过前方二人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土黄斗篷似乎能预测达摩僧的动作一般,只一出手就将达摩僧人擒在当场!

    “我少林WWW.soudu.org使得手段再如何不堪,也远不及贵帮之万一罢。”将达摩僧双手钳制在自己手中之后,那个土黄斗篷里的人张口说了第一句话。孰料这话竟是接上了离荒的前半句!

    昆仑奴面具后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似乎是面具后面的人轻声wWw.微笑所致——达摩僧此时才明白,从一开始离荒就不是与他说话,真正的交谈对象,是这个掩藏在斗篷下的人。

    “大师又弄错了。我刚才的意思可不是指行事的正大光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是人间寻常事。我只是说,达摩僧人用这种舍命相搏的偷袭招式实在是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这种粗陋到寻常人家里被逼急了的野狗也会使用的跳墙伎俩,用出来就不怕毁了少林千百载清誉?”

    “……”土黄色斗篷里的人梗着脖子,一语不发。倒是离荒哈哈一笑,道:“鄙人有其他事情在身,少陪了。”

    从神秘斗篷人士开始与离荒答语时开始,达摩僧便一直沉默。直到离荒携楚天阔走得远远的之后。二人还一直保持着个子矮了达摩僧整整一个头的斗篷人牢牢握着达摩僧前伸的双手手腕的怪异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达摩僧才试探着开口,不知从什么地方的风灌进密牢,低低呼啸着,卷起一浪又一浪的腥臭气息,直灌到达摩僧翳动的口鼻之中。

    达摩僧强行压下心头翻滚的恶心,挣脱了紧紧抓住他的对方的手臂,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惊异与怒气:“方丈师兄?!你认得这些魔头?”

    “师弟,我们走吧。”斗篷里的人甚至没有抬头让达摩僧看清自己面容表情的打算,只木木说道,声音和这铁牢一般,死气沉沉。

    “师兄你……你为何助纣为虐?!”陡然之间,达摩僧明白了一切。方丈大师早就知晓,他早早得知赫连家要遭难,所以他才称自己由于少林出了内患,亟待处理。所以他才没有派达摩堂首席戒律院首席,独独指派他这个虽说名望不小却没有任何实质地位的小师弟来赫连家走走过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为虎作伥?”达摩僧骤然抬手,却是聚了浑身上下仅存的气力,狠狠往矮了他一整个头的方丈脑袋上拍去——此掌若是中了,莫说是华佗再世甚至是大罗金仙亲自前来也救不回来!

    “我还以为、还以为牢笼外的刽子手是畜牲!原来你我都是这伤天害理的禽兽!”在铁掌距方丈头顶还差一寸的时候,达摩僧却闪电般收手,往反方向扇去——清脆的掴耳光声音顿时回荡在空空荡荡走道里,久久萦绕不去,随之响起的却是一阵从嗓子深处爆发的呜咽。

    方丈大师看着面前高大而枯瘦的师弟猛然跪地痛哭,忙伸手去扶,却被达摩僧一掌推开。达摩僧人伏地,头顶抵着暗红的地面。浊泪顺着脸颊流了满地,让地上已经凝固的血块再度化开,那曾经殷红如今黯淡的颜色染了他光秃脑袋他也浑然不知。

    方丈大师看着痛哭倒地的小师弟,只仰头看了这不见天日的地牢的牢顶。眼中有波光浮动。半晌,他听到身前高大男人不断的抽噎声音。他上前半步,身形快如闪电。点了师弟穴位,将他背到自己身上,顺手抽下了斗篷上束腰的带子,把师弟和自己紧紧捆缚在一起,让这个高大的和尚不至于从自己身上滑落。一切做得稳妥之后,他快步向前,却是咬牙低语,声音刚好能让背后师弟听得仔细:“不准再哭。不许在这群豺狼面前落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