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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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仁侧躺在石质地宫地上,半侧身子由于经久不动已经开始麻痹。凉风和水声交错统统灌进安仁的五识之中。

    虽然不能动弹,安仁的意识却清晰异常。堂弟,妻子,母亲,父亲的影像仿佛走马灯一般一个个映上心头。

    他们现在怎样了?!此时安仁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内心与躯体不断挣扎搏斗,可是始终以失败告终。更给安仁心头平添几分惶恐。

    犬子拙得紧,还请姑娘多担待。

    恍惚间溯回到安仁脑中的却是那天傍晚家主试探琴师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安仁终究是放心不下玉青璃,恐怕父亲会伤到她,躲在屋外椽子后的他听到的最初一句话却是家主留给琴师的最后一句——虽然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淡意叱责,可是安仁却明明白白听出了父亲言语中间的宠溺般的喜悦。

    今日自有你要陪之人,还不快快去了?

    母亲…wWw.…一晃眼多年过去,再见面早不似别离时。安仁念及此处,已被习习凉风吹得干透了的眼角又湿润了几分。

    我始终是未有尽过孝道,这样如何算得母亲的儿子呢?本以为大婚过后就会有为人妻为人子甚至是作为家主的新的责任担在肩膀上,却从不曾考虑过这样的变故。恳请老天眷顾,保佑赫连家一家平安,如果上天能让我赫连一家逃出生天,我赫连安仁宁愿散尽赫连家财报答天恩眷顾。恳求上苍莫让我看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场面,我赫连安仁宁愿自己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苍天!

    我爹死了。……我定然将嫂子送过来,我若是说谎我出了这地宫就被老天爷劈死。

    明幸。安仁念及堂弟时脸色骤然如灰,懊恼与不安同时攀上脸颊:堂弟将我拉出枕剑堂的时候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为何我却没有看出来呢?!若是我早几分看了出来我又岂会让他去做这样九死一生不要命的事情?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从小就维护我,为何我却把他的景仰变成了一种习惯了?!我为何从来都把他的善意当成了家常便饭?!我不配当他的大哥!他若出事我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二叔……

    天下人那么多,你又能救得了几个呢?

    忽然间安仁忆起了那天夜里琴师的玩笑话,那绵绵软软的笑语此刻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直击安仁大脑。

    天下人那么多,我却连自己亲人都护不住。天下人那么多……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我却动弹不得只得倒地枯等,岂有这样的道理?!

    安仁苍白的脸上霍然间有了血色,如同潮水一般的怒火将浑身淹没,要起身来。纵然是救不到家人也要死在一处!

    狠厉的念头出现的一瞬安仁便运起了气打算冲破穴道,可是身子却完全不听脑子指挥,所有迅猛的念头传到身上时却仿佛泥牛入海,缓缓消解了。

    “小鬼你挣扎得倒是挺厉害嘛。”白翎羽抱臂而立笑涔涔看着往指月楼后密道方向爬去的明幸。

    “那我先让你逃会儿,等我数到一百,我就过来杀你,你可别着急了。”白翎羽用脚尖挑起落地的厚背长刀,白光一闪,不偏不倚的落在明幸前方。白翎羽继续道:“且让你拿了你的刀,免得接下来无趣了。”

    明幸却不说话,右手捂在腹中血窟窿之上,抓起了落地的长刀,牙齿咬住了刀背,单手往前爬去。

    白翎羽看着明幸身后漏出来的弯曲如同蜗牛爬过的痕迹——沙土染上了鲜血,沙砾吸满了人血骤然间变得鲜亮欲滴,一瞬之后却成为了黯淡而肮脏的污渍——指引着白翎羽的方向。

    明幸整个人没入黑暗中时,白翎羽踢起他的峨嵋刺握在手中,左脚踏在血痕上用力搓了搓,笑道:“那么我开始数了……一、二,一百。”

    只一句话他已奔进黑暗的密道之中。“好了,你死期到了。”白翎羽的声音回响在长长的甬道之中,有些突如其来的悚然感。

    骤然间闯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白翎羽也有一瞬间的不适,他眯了眯漂亮的凤眼,再度睁眼时看见了前方地面上趴着的黑乎乎一团。白翎羽抿抿嘴,握紧了手中峨嵋刺,碎裂的下巴还有些刺痛,让整个脑袋有几分浑浑噩噩。

    霍然间寒光一闪,峨嵋刺有如亟电般刺中了那团黑色的东西——确实是利器入肉感。白翎羽皱了皱眉,用手一挑,将倒地不支的明幸挑到了半空,怒道:“就这点能耐?!”

    话音未落,白翎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如水的刀芒铺洒了满身,将整条密不透风的密道照得雪亮如同白昼。白翎羽急忙后撤,左臂却如何都抽不回来——电光火石间明幸竟是迎面往上,将那峨嵋刺往身子里送去,直到白翎羽的手腕扣到了明幸身体之内——自己再次在右胸贯穿了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这次我把右手亲自送你!只怕你没命拿!”明幸冷然道。

    话只说了前半,白翎羽即刻变招,用精钢的右手狠狠击在了明幸脑袋上,明幸闪得快,却仍然被轰得头晕眼花。

    “你送我?!我要收的是你的命!臭小子你自己找死!”白翎羽右手出手的同时,身子陡然前移,整条小臂穿透了明幸的身子。

    “咦?!”白翎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急急往后撤,却在将左手手腕拔出明幸体内之前将右手捂在了肚子上——白翎羽始终慢了半拍,明幸的翔鹰匕首已滑过白翎羽腹部,形成了一个大大的一字,鲜血混着冷汗,从外衣的裂缝中落了下来,一瞬间仿佛一层漫过了边界的酒从酒坛里流出来一般,血落的慢得让人不敢相信。

    “啊——”陡然间白翎羽发出一声惨叫,明幸已退开三步,白翎羽的左手腕松松垮垮挂在小臂上——明幸砍断了他的手筋,将自己从他的钳制中脱了出来。

    剧痛之下,白翎羽竟是叫了半声就止住了自己声音,不管自己身上伤口,举手就向明幸劈去。

    奇怪的是却劈了个空,明幸忽然间不见了,白翎羽刚一回头,只觉得被什么物事蒙住了头,突然间被人从后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往前跌走了几步,却是听到了轻轻的WWW.soudu.org“嚓”一声响。

    明幸见白翎羽被自己用脚一踢往前走几步自己碰到了飞蝗石的机关,急忙从密道顶端的吊环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

    待到明幸跑到了月光之下,他大口吸气,咬住了自己嘴唇,轻轻摸了摸被白翎羽打到变形的眉弓。努力凝神,聚了一口气往指月楼上跑去。

    月光之下,明幸的白色亵衣除了左肩上依旧白净,剩下的部分已经全然变成暗红。

    安仁不只一次聚力想让自己移动,可是却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终。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作了多少次的尝试。忽然间,安仁的右腿移动了一小段,安仁心下大喜,再次聚气,心里暗暗一喝,竟是冲破了穴道。

    可以动了!

    安仁急忙起身,揉了揉麻木的半边身子。往密道后面走去——无论如何也要先探一条路出来,好让他们回来一起逃出去。

    走了大概一里多地,那明亮的密道已然是尽头,有长长的阶梯回旋往上,阶梯顶端是一扇黑铁打造的大门。安仁走到阶梯顶端,试着用手推了推那扇铁门,纹丝不动。

    想来是门后有垒好的土层掩住了它吧。安仁随即用手仔细往门上摸去——也不知这种非人力能打开的门的机关在哪里。

    哈,有了!

    安仁左手手指碰到了一个光滑凸起,而右手手指却是在距左手最远距离的方向摸到了一个凹陷。

    看来是得同时按下去,否则恐怕会触动其他的机关吧。但是想同时按下并非易事。安仁整个人仰视着铁门,双手已张到最大幅度,想要同时按下机关还是有些勉强。

    这该如何办?安仁低头思索。忽然间却听见了金石撞击的声音——就盘旋在头上。

    安仁连忙贴耳至门上。在此起彼伏的铁镐松土的声音后面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快点、快点挖……就是把这附近全给我翻个遍都要把那条密道给我找出来。我就不信了,这人在土里还能消失不见了?!”

    安仁心下一凛,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他们如何得知这条密道的?安仁来不及沉思,只得往回跑去。却是扑通一声跳下了水——但愿明幸那边没什么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