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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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摩僧人护着赫连玦跑出去甩开追兵跑到了一棵巨大的栾树之后,前后张望了没有人追来。赫连玦伸手往长满青苔的树干上一按,地上本是青草的土地陡然间裂开来,露出了一道道阶梯。

    “青儿,是我,快出来。”wWw.赫连玦左手握住长剑,用右手捂住了左肩出血的地方,轻轻往密道里喊了一声。唤的竟是当年赫连夫人的小名。

    只一瞬,从黑暗中露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尖。达摩僧人心头一紧,随即又放了下来——王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把大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赫连夫人从地下密道里走了出来。

    “快走。”达摩僧人低声说道,赫连玦点点头。示意王强握好兵器一起往前冲。忽然间达摩僧道:“赫连施主伤势不轻,管事你照顾着他。”然后将赫连夫人背到了背上,大家一起往前方密道方向跑去。

    “密道就在前方,顺着长廊走到尽头的墙壁上就有一个机关。”赫连玦低声对王强说了,示意他往前寻找机关。

    达摩僧人一边用手护着身前的赫连玦,一边回头张望着是否有黑衣人追上来,三人匆匆跟在了王强身后。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嘿嘿,待到老来,却只道天凉好个秋了。天凉了,喝上两口烧刀子,暖暖胃,驱寒而且痛快,你说我说的有理没理啊,赫连家主?”

    四人刚刚走到长廊尽头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却见密道门口站了四个黑衣人,为首的一个倒是没穿黑衣,却端端正正坐在了长廊正中,喝起了烧刀子。

    “大师,又见面了。”那人见到达摩僧人也一同前来,表情有几分惊奇,却是起身立定,合掌向达摩僧人行了礼,说道。

    “施主多礼了。”达摩僧闷声答道:“刚才在偏厅受过施主指点,倒是没想到施主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大师说笑了。”四爷说着起身,道:“我也不为难大师,留下赫连家人大师即刻可以离去。若然大师不肯,那老朽也没办法,老朽我一双肉掌领教少林高招,身后的小卒子自然是不会上来添乱的。”

    “如此那便好了。”达摩僧人说着放下了背上的赫连夫人,朝赫连玦使了眼色,回身双手合十,道:“贫僧领教施主高招。”

    达摩僧说着,垂目,右手握着厚背长刀自然垂下。凝神静气,陡然间真气流转,众人眼前仿佛多了一尊慈眉善目法相庄严的菩萨。

    四爷也是立定屏息,缓缓抬起左掌,置于胸前。

    和尚陡然间目光流转,身形剧变,仿佛化身万千将四爷围在了正中,长刀跳转斩跃,隐隐流露出火一般的颜色,仿佛盛开的红莲一般由四面八方向四爷扑去。四爷见状,双掌缓缓击出,动作粘滞缓慢轻如枯叶。面对面前千般幻影,淡淡一拍,陡然间有金铁相撞的声音出现。二人动作顿时粘在了一起,四爷两指夹住达摩僧人的长刀,赞道:“焚尽三界之火,火焰红莲。这少林绝学火焰刀果然不能小觑。”“施主见笑,施主空手上阵与我兵刃相搏,利指却能将我长刀制住,这六道战神金刚道火候已是老辣。”

    四爷淡淡一笑,却道:“大师此时与我耗内力,却是想拖住我让赫连家主和家主夫人一道逃了出去吧,赞的心口不一,那可不好。”话音未落,达摩僧人感觉手头一震,虎口出血,身形陡然向后退去。

    “六道战神,五道齐施。”达摩僧人暗自一惊,反手执了长刀,低喝:“杀人无数,如此无道之人,佛祖见了,佛都有火。”

    达摩僧此时反手握刀,刀刀下去犹如烈火,红莲烈火伴随罡气闪电般落下,达摩僧提气,背后隐然现出文殊菩萨忿怒相——怖畏金刚法相。

    四爷见达摩僧此时提气招招夺命,心下已然明了,和尚宁愿自己犯了杀戒也帮助赫连玦一家逃跑,心下不敢有怠,运起冥府修罗神功全力与和尚硬拼。身后修罗形象凝聚。

    六道战神,五道齐施。无间道、恶鬼道、涅磐道、沉沦道、血池道合力硬拼达摩僧人的大威德金刚红莲火焰刀。

    修罗战金刚,一正一邪,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和尚刀风凌厉,有如割肉。四爷双掌不断化作拳、刀、钩、指不断应付着快如惊雷的刀势。二人鏖战,周身罡气流转,连周围人都感到自己仿佛正被无数锐利兵器击到。

    赫连玦眼见二人越战越酣,那四个黑衣人似乎是惧了二人内力流转,连连后退。赫连玦低声命王强好生照顾夫人,提剑长啸一声,向那拦路的四人斩去。海上霸王,从来还没有怕过什么人,适逢虎落平阳,也未必能让野狗欺负了去。

    赫连玦中毒,不能如达摩僧一般使出内力短时间击败对手,但赫连家剑法本来讲究的就是御敌为上的快准狠,故此时赫连玦刻意避开需要内力震开对手的招数,专拣了出手迅速的快招上手。那四人为了对付赫连玦,四人各守一方,按四方神象摆下了仿佛天网一般的两仪四象阵。但赫连玦乃是纵横海上又雄霸一方的豪强,他招式灵动,在四象阵中身形诡变难以捉摸WWW.soudu.org。如同方才冲出枕剑堂时赫连玦采用的快速寻找敌手弱点的方法,赫连玦在阵中四处蹿动,为的就是寻找四象阵阵眼所在。

    找到了。赫连玦心头大喜,阵眼在西方白虎位——四象阵本身阵眼变化多端难以捉摸,只是西方白虎位刺客功夫略逊一筹,与其他三个人配合不佳,所以这个两仪四象阵的破绽相对比较明显。

    赫连玦默不出声,往东方青龙位出剑挥去,玩的是不要命的打法,青龙位刺客一惊回剑护住心口,其他三位见状前来救助。中计了!正如赫连玦所料,西方白虎位凑近赫连玦,赫连玦立时回脚猛踢,正中白虎位刺客头颅。那刺客懵然间脚步一滞,赫连玦长剑击在青龙位刺客剑身借力反弹,回身一剑,白虎位刺客身首异处,人亡,阵破。

    趁其余三人还未回过神来,赫连玦手中剑光挥动,又是两颗人头落地,余下最后一人眨眼间没了右臂,扶着伤口倒地惨叫。

    “王强快带着青儿跟上我。”赫连玦冲着管事王强一声断喝,准备带领妻子从密道逃亡。

    王强慌忙间将夫人护在身前,准备跟上家主。不防身后呼啸声至,一瞬间青紫宝剑穿胸而过,王强还没明白是什么回事已然倒在家主夫人跟前了。

    听得身后呼啸声至,赫连玦反手一击,长剑挡住了准备穿脑而过的暗器。赫连玦回首一看,幡然发现落地的是一把长剑的剑鞘。而那偷袭的刺客此时已将紫青长剑架在了自己妻子的脖颈之上。

    “大叔,不要和大和尚斗气力了。今天可不是那比试内力的好时机。”楚天阔脸一侧却是放眼看了那正在酣斗的二人,微笑着说道。

    “造孽,真是造孽。”忽听得身边用来牵制赫连玦的老妇如此说道,楚天阔将目光收回到赫连夫人身上。

    “大娘,你先别叫唤。大哥说要了你们,我也没办法。”楚天阔一脸无奈,淡淡笑道。

    “青儿……”赫连玦见妻子被俘,手中长剑已然放了下来。

    “待着做甚,还不快逃?!”赫连夫人却是头一扬,怒道。

    “让你快逃你是听不到么?!”赫连夫人一怒之下伸手按上楚天阔紫青长剑剑刃,霎时间血流披沥。

    “大娘你别乱动,适时上演一场夫妻诀别戏我们也没有心情欣赏啊。”楚天阔伸手将赫连夫人的手拨开,顺势扯下自己半片衣角按在了赫连夫人伤口上。

    “青儿,这终究是我造的孽,老天的报应。”赫连玦见妻子受制于人,返身准备回来。

    “胡说八道!”赫连夫人却是厉声尖笑起来,陡然间浊泪落下两行,厉声道:“若然是报应也轮不到这满门宾客陪葬,若是报应我一人替你担了。十二年前我就说过,南海令与福州知州的灭门案我一力承担,今日也不会例外。你还看什么,还不快走?!”

    赫连夫人血泪交织的哭喊震慑了全场。赫连家内幕此时终告大白,多年前的疮疤再度被揭开,内里腐烂的血肉原是用一个女子十二载青春一同殉了葬。

    “快逃,否则我就死给你看。”情急之下,赫连夫人竟是喊出了这样一句。

    赫连玦听了,老泪纵横,踉跄着往密道里走去了。

    “逃不掉的。”看着赫连玦逐渐暗淡的背影,楚天阔喃喃说道。由于压根没有设防,猛然间一口腥臭的唾液唾了楚天阔满脸。

    楚天阔本能般伸手掐住了那老妇人的脖颈,黑玉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怒火。微笑着张口:“你不要命我成全你。”

    “用不着你成全。”赫连夫人竟是将楚天阔满是怒火的眼色顶了回来,她那黑得发蓝的双眸中怒火更甚楚天阔十倍。挣扎着动了手,却是反手一耳光掴在了楚天阔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连夫人陡然间大笑起来,仿佛再也停不下来。楚天阔似乎被赫连夫人的气势慑住,松开了手,怔怔立在原地。猛然间楚天阔只感到脸颊上又是一阵温热,本以为又是老妇人恶毒的唾沫,抬眼看去,却发现那个老迈的夫人竟是在一瞬间咬断了舌头自尽了。楚天阔伸手揽在了老妇人的腰际。看着弥留之际老妇人的双眼,只在一瞬之间,那黑得发蓝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没有生气的白翳。

    街坊流传,赫连夫人性烈如火。生时如此,就连死也是如同烈火一般,丝毫不曾犹疑。

    楚天阔将老妇人的尸首放在了地上。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想些什么,却是首次敛起了那仿佛招牌一般的笑容。

    侧眼看了停下大斗动作的和尚和大叔。楚天阔几乎是挪动到了那条密道的门口。挣扎良久,冲着深邃不见光芒的隧道喊了:“赫连玦,你夫人已经死了。要是你跑了,那你儿子,赫连安仁必定会被我们万剐。”

    伸手抹了一把脸,楚天阔颓然坐在地上。仰头看了那点点繁星。抿了嘴唇——那个时候,那群盗匪也是这样对父亲说的吧,奇怪的是,为何我竟轻轻容易将这样无情的话喊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密道口有了声响。楚天阔连眼皮都没抬,只坐在原地,不停用他那件麻布白衣擦着他的双剑。一直一直,没有停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