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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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朔十八年九月十五。那日可是难得的双喜之日。家主赫连玦五十大寿,四方宾客前来祝贺。同时这九月十五也是少主安仁向即将过门的妻子下聘礼的日子。

    山西天鹰帮、湖广蛟龙帮亲自派人祝寿,湘西神水宫合并关外七十二散人送上贺礼,崆峒、青城、峨嵋三派送上拜帖。恁大场面却独独少了杭州霹雳堂的人马。

    苏州赫连,杭州雷家。两家合称江南两大巨头。原因不过赫连有财,而那雷家则有霸绝天下的火器撑腰。江湖素来有传言说那赫连家主上岸八年无人敢惹,不仅是因为赫连家财WWW.soudu.org丰势大,机巧刁钻。更是因为赫连家早与杭州霹雳雷家勾结,做起了暗地里的火器买卖。

    虽然江湖上传得风言风语,但这江南二巨头始终未站出来表态。倒是赫连家主与雷堂主私交甚笃。却不知为何赫连玦大寿既少主安仁下聘这大喜的日子里雷家人却不见了踪影。

    不过,少了一个霹雳雷家也不是什么大事。雷家火器再出名也没有赫连家的巨富来的风光。赫连世家,天下巨富,世人皆知。但是能亲眼一窥赫连家财的毕竟是那凤毛麟角之数。今日却不同。众宾客齐聚,一来是为了向赫连家主这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祝寿,更是想亲眼目睹那巨富家究竟用何物当作聘礼才不失身份与颜面。

    也不知赫连家主是何用意,白日里只草草吩咐管事将众位宾客安置在南面的客房里,只道这筵席晚上才正式开始,望众人不要在白日里乱走,以免触动机关伤了性命。

    “这赫连家搞得什么名堂?”一个白面蓄髯身材颇为高大的汉子在客厢里走来走去焦躁异常,全然不顾厢房是一整间大通铺,扰了旁人。

    “师弟你闹什么闹。静一点不行么?”左首床铺上打坐的黄脸中年男子终是看不下去,出言制止。

    可那虬髯客却偏偏不听,反而将声音提高了许多,虽说没有用内力但也可使整间大通铺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凭什么静?!赫连家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庙堂上的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说解剑就解剑,怎地不学一下那些武林泰斗在门口设一个解剑池啊?还有,这是什么破地方,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道上的兄弟们也颇给我几分面子,住通铺?你赫连家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他说着便动起了手,只一掌堪堪拍向通铺最大的柱子。只听得喀拉拉一声闷响,那两丈三尺高的榉木柱子上竟生生由掌击出上下伸延出几条虬结而蜿蜒的裂缝,这裂缝竟直升到屋顶横梁处,横梁上的尘埃也扑簌而下。白脸汉子得意的一笑,撤开手掌。其下赫然是深达两寸的掌印。

    那黄脸中年人眼见着师弟胡作非为,非但未表态,只斜睨着众人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可是却蓦然发现众人都视而不见。虬髯客见状心下也愤懑得紧,本想露露自己的身手却完全被旁人无视,便越发恼了起来,伸手又是一掌。这次那榉木估计已从掌击出断裂开来,却因有表面粘连未能完全断开来。

    “咳……咳咳……”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年青人忽然猛烈咳嗽,尾随着掌击重响而起的声音显得突兀有加。仿佛陷入到泥淖中的感觉,那咳嗽声连绵不断。许是虬髯客拍起的灰尘所致。

    那个男子一面咳嗽,一面蹒跚着起身。仿佛喘不上气来,向外走去。似乎是要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求得一处喘息之地。

    “小子,你做什么?”那虬髯客见青年人虽修长却瘦削又咳得如此厉害,便打定主意要拿他杀杀众人的威风。

    “这屋里呛得慌,我出去缓口气。”那青年见虬髯客开口,便回答了他。声音并非清朗也不见得有低沉或浑浊的感觉,但却是那种隐隐吸引人的嗓音。不知为何,那样的声音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不许去。”霸道的回答,截断了青年人似乎要继续说下去的苗头。

    谁知那青年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用灰色长袍的袖口揩去了额头微微冒出来的汗珠,顺手推开大门往外走去。

    那虬髯客一愣,提脚往青年后心踹去,却不料从旁斜飞过来一物,电光火石间击在了虬髯客的右边脸颊上,恰如被人从旁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虬髯汉子刚飞起一脚,头上便遭重击,脚下不稳一个趔趄便要倒下,幸而抓住了身旁的柱子才不致大出洋相。只可惜那柱子恰是刚才被他用来练手的那根榉木。虬髯客手刚扶上去那柱子便晃晃悠悠起来,尘埃落了一地。吓得他连忙松手,却仍旧重心不稳,终是跌坐在地洋相依旧。

    直到跌坐地上那虬髯客才认出刚才给了他一耳光的“东西”竟然是一只穿的发白顶端破了大脚趾那么大窟窿的布鞋。

    “谁?谁这么辱我?!”那家伙气血涌上心头颈子上的青筋暴现,跳起来寻找鞋子的主人。却不妨又被人扇了一耳光。

    这次是真真切切落在面颊上的手掌印了。力道之大竟令人有些匪夷所思,那虬髯客竟被人用一只手打得跌飞出去,直从左首飞过大半间通铺落到了稍靠右侧的另一张床前。

    那床上依旧是有人的。青衣书生正坐在床边摇头晃脑念酸诗,跷起二郎腿的右脚还自得其乐地微微晃wWw.动。那脚一黑一白倒煞是有趣。

    “我师弟得罪了,我现在替他陪个不是。让他到少侠面前替少侠穿靴。”黄脸汉子一字一顿仿佛字字刀刻冰冷如铁。

    “不敢不敢,”那书生说着起身绕开了脚边的虬髯客,将书卷卷起塞入衣内。单脚跳到了榉木柱子前面弯腰捡鞋。“鞋子他自己飞走的怎好意思让旁人帮忙又捡又穿的?”

    那黄脸汉子却一脚踏在了书生的破鞋上,任书生怎么拉都没有让开的意思。直到那书生征询般仰头看他。

    “少侠好本事。唠叨鬼好生佩服,想切磋一下。明晨城外长亭不见不散。”说罢那黄脸汉子将目光远移,落在了虬髯客身上。仿佛利刃一般狠狠剜了虬髯客几眼,浑身怒气地从那病弱男子身旁走过,离开了。

    那虬髯客刚刚立定,见师兄走了不敢怠慢便紧追其上也匆匆离去了。

    那病弱男子似乎刚平定下胸口喘息。转头看那书生。奇得是那书生竟满眼兴奋,一屁股坐在地上穿鞋,手指微微颤抖。

    书生见青年看他只淡淡回瞥一眼,低声笑道:“你可知当今武林谁人自称唠叨鬼?只有一人。那人行事诡异,不遂心意的便出手杀戮。至今死在他掌下有名有姓的江湖人早已过百。此人常在大漠出没,与师弟宽厚鬼合称河套双雄。没想到今日让我遇见了,明晨,好啊……”

    “你的手……”那病弱男子淡淡提醒。

    “我的手?抖得好厉害是不是?这叫做‘武者震’。我实在是太兴奋了。兄弟,你知道吗,这河套双雄有个奇怪的特点,唠叨鬼不喜说话,而宽厚鬼心胸狭窄。我碰上正主了,我明天就去会会他们,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巺风掌厉害还是我的判官笔了得。”

    说着那书生穿好了鞋,走回床铺继续从怀中掏出那本书页翻得卷角的《诗经》。似读非读间手指依然颤抖。

    那病弱男子倚在门边静静喘息。想起书生所提判官笔。武林人用奇门兵器的不少,判官笔也不是什么奇特之物。不过敢说能用判官笔与河套双雄斗上一斗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人了——秣陵书生苏青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