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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苏州赫连世家?”她忽然笑问。黛眉微微上翘,却不似眉飞色舞那般。

    我摇了摇头。

    “也是,这毕竟是多年前的往事了。现下还有几个记得的人呢?”她斟满一杯桂花酿仰脖一口饮尽,倒无端平添了几分江湖气。

    窗口月色依旧皎洁,可毓妃却有意无意站在了阴影处。桌上烛光跳动,却看不清她的容颜,更遑论表情。光影交织下,辨不清面目的妃子留下的只有清冷。

    不同于嫔妃的贵气,歌女的妩媚。那样锐利的清冷,似乎只属于江湖客的清冷,竟在此时一个冷宫太妃的身上出现。反倒令我诧异不已,不敢妄下定论,只能质疑自己花了眼。

    “龙朔十六年九月十七,赫连家少主安仁外出,不慎遭歹人暗算。伤重而返。而二少爷明幸在当日夜带回堂兄与凶手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卖唱的丫头。然令人啧啧称奇也是流传坊间很久的则是——次日,明幸备了厚礼亲赴天香楼为那个琴师赎身。据说那礼金厚的连买下十个天香楼都绰绰有余。奇的是,五日后,那天香楼竟平白无故的解散了,鸨儿和一干妓女全都消失无踪。让人费解。”毓妃说话的声音平静无波,宛然如一泓幽深的清泉一般。

    赫连家,指月楼。

    赫连家本是富甲一方的富户。整个世家占了接近一半的苏州城。世家内部多的是亭台楼阁水榭长桥。所谓别致的小桥流水在赫连家不过是不入眼的下九流玩意。可这指月楼却偏偏在众多金碧辉煌的楼台中显得出众。

    说它出众,倒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富丽堂皇——恰恰相反,虽然这指月楼亦是别致非常,但在盘踞苏州城的赫连家中却算是简陋得不堪入目。

    “公子这又是何必?我本一介风尘女子,又怎堪公子重金相赎?”午后的阳光从二楼敞开的窗户倾泻,恰好洒了靠在窗边的安仁满身。他放下手中《李义山诗集》,看着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女子,微笑。笑得很安静,竟和这下午和煦的阳光有几分相似。

    “姑娘说的哪里话。人生在世,总有需要旁人帮忙的时候。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是自愿留在秦楼楚馆里的,在下不过是WWW.soudu.org恰好遇上了而已。”那男子微笑着回答,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听声音已然痊愈了八分。

    那阴影里的琴师却蹙了眉,仿佛被窗边的光芒晃到了双目,想看却又看不真切。只得拧开头低声说:“公子伤成这样本和青璃脱不了干系,公wWw.子又何必在家主面前极力为我开脱?”

    “本就是在下武功低微,以此等微末道行还妄图行侠仗义,被教训了本来就是应该的。结果差点将姑娘送入虎口,安仁惭愧。至于家父,家父本是海上霸王。素来是江湖豪杰所推崇的好汉,他一早就希望在下能够习武防身。此番得以救出姑娘又增加了江湖经验,家父赞同还来不及又岂会因为安仁一点皮外之伤而难为姑娘呢?”赫连安仁提及五日之前在盛怒的父亲面前力保这个出身来历都不明的女子的时候,只淡淡略过,仿佛与素来暴躁的父亲的争辩只是轻风拂过水面一般,连丝毫波澜都无法惊起。

    “那赫连倒是生来的脾性,凡事都看得很淡。火气算是压根没有。”毓妃突兀而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整个故事。夜风微凉,从窗口丝丝泄入,吹起她紫色长裳,翻飞的衣角现出浓郁的黛色。紫黛的衣裳,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本该是艳俗至极,却蓦地显出沉重的压抑感。

    那个瞬间,我应是怔住了吧。却不知为何如此,直到毓妃唤了我的名字。

    “堇儿,怎么了?”语调关切。声音出现的刹那,那压抑竟然凭空不见了。只得再次质疑自己的多疑。

    见她手中酒杯再次变空,我为她续满杯子。

    她只笑了。放下酒杯,趴在窗口朝着后庭观望。看那满园绿意的桂树。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她才开口,却是曼声唱道:“剑无情,无情一剑断痴心。今生空余,古道残影,长醉不醒。有来生,来生……”方唱到一半,声音却生生顿住,似有哽咽,却又不是。

    “我似乎喝醉了,呵呵。”她背对着我,静静说。语调依旧平稳,却蓦地透出苍凉。“我们言归正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