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林收住脚步,转身来到书案前。一幅新鲜娟婉的字迹摊在案上: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用手轻轻抚摸字迹,俯身慢慢伸展开双臂,毛林将头贴在纸上,他嗅到了淡淡的墨香。轻轻地嗅着,轻轻地想着,轻轻地叹着:昔日陆游今银巧,全是错……
“少夫人,您该用饭了。”门外传来丫头榆钱儿的声音。
“好了,榆钱儿,放在案上吧。”毛林迎了出去。
榆钱儿把方盘撘在案角上,麻利地将几样儿饭菜摆在桌上。
“好了,你先下去吧。”毛林轻声说。
“哦,对了。老夫人说了 ,让您和少夫人准备一下,一会儿大仙儿刘神仙就到了,给少夫人驱邪。”榆钱儿轻声说道。
“哦,知道了。”毛林说,“你先下去吧。”
银巧对镜坐在案前,轻轻梳理着发髻,将一枚银簪插上。
“银巧,来,先吃些饭。”毛林上前扶住银巧的肩。银巧轻轻摇头。
“不吃饭怎么行呢,哪怕喝点汤。”毛林搬过银巧,端过一碗羹汤。银巧接过,送到唇边轻轻抿一口。将羹碗放在桌上。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毛林转头去望。
“少爷,少夫人,驱邪大仙来了。”榆钱儿的声音。
“哦,知道了。”毛林应着,“请大仙进来。”
榆钱儿门开,让进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后面跟着毛老爷子夫妇。走在前面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袭长衫,瘦消的黄白面上刻着散碎的纹路,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柔和的眼睛,略品,眼神里透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妙深。跟在后面的矮胖男人略显年轻,圆圆的脸上堆满笑意,上身一件蓝色斜襟短褂,下身青色抿裆便裤,身后背着一件神鼓。
“少东家。”瘦高男人上前谦卑施礼。
“少东家受苦了。”矮胖男人满脸微笑。
“林儿,这是我们特意为银巧请来的大仙(也叫做大神,靠驱邪治病,看风水,占卜等迷信活动挣钱的人,一般游走江湖,居无定所。)刘神仙。这WWW.soudu.org位是二仙(协助大仙做法的人)刘能。他们法力高超,法事精湛,远近闻名,专来给银巧看病驱邪。驱邪事宜一切听从二位大仙,好生款待,不得怠慢。”毛老夫人吩咐道。
“是,娘。”毛林应着。
“榆钱儿,上茶。”老夫人吩咐。
刘神仙,刘能分别端坐桌案两旁。
“不知二位大仙施法有何吩咐。”毛老爷子上前问道。
“这要看你家少夫人所中何方邪道,要先看面相。”刘神仙垂下眼睑,晃着头,轻轻吹着手中的香茶,抿了一口,慢慢说道。
“林儿,去叫银巧过来。”老夫人道。
银巧被毛林从帷幔内牵着,款款而出,站在厅前。
刘能投去目光,一惊,“牌儿缓(脸蛋漂亮)呢。”小声嘀咕着,用wWw.眼瞟了一下刘神仙,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淫笑。
“蔫刚(不要说话或少说话的意思),把细(看的意思)到了。别让窑把子(这里是东家的意思)转细(知道或明白的意思,用在这里是听明白的意思)了。”刘神仙边喝茶边含糊说着只有刘能才能听懂的江湖行话。
“看少夫人神情呆滞,似神魂出体,魂窍僵滞,中邪不清,此乃符贴(写着咒语的帖子)聚魂小技所不能为也,需实施驱邪大法,请来上方神仙方可。”刘神仙继续说道。
“哦,大仙施法,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毛老爷子说道。
“哦,这具体需要什么,现在还不全知,需要我请下上方神仙方知。”刘神仙语调平缓。
“那就请大仙快些施法吧。”毛老夫人急切地说道。
“现在不可,需日落西山方可请出古洞神仙。”刘神仙说道。
“哦,那就等到日落西山。”老夫人说道,“榆钱儿,传厨子,备好酒好菜,款待二位大仙。”
“林儿照看好银巧,待日落请二位大仙为她驱邪。”毛老爷子说道,“二位大仙请!”众人离开房间。
毛林本想请位郎中为银巧医病,他不怎么相信这些江湖巫术,可怎奈父母相信,不好违背。况且他想,这驱邪之术即使治不好病,也治不坏病,先听父母的,治不好再找郎中也不迟。
时近黄昏,刘神仙和刘能已酒足饭饱。按照二刘的吩咐,银巧的洞房被布置得面目全非。粉红的帷幔被一大片黑布代替。贴着大红喜字的窗上也挂上了厚厚的黑布。厅中央摆着一个方桌,桌上烛光跳跃闪烁,香炉里香烟缭绕。银巧静静地坐在黑幔之中。毛老爷子夫妇以及其他家人静静站立两旁。
刘神仙端坐案前,双手抚在双膝上,眼睑垂下,轻轻摇头。刘能手持神鼓站立旁边。房间里静得出奇。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忽然刘神仙抖动双肩,嘴里发出轻轻的依稀古怪的哼声,哼声极富韵律且透着阴森的冷气。伴着哼声,刘能挥动鼓槌,轻轻敲击神鼓,随着咚咚的有节奏的鼓声,刘能闭目,摇头,轻声唱道:
日落西山黑了天
关上房门上了门闩
大路断了行车辆
小路断了行人难
喜鹊老鹞把山奔
家雀鸽子奔房檐
十家上了九家锁
只有一家门没关
扬鞭打鼓请神仙来哎咳哎咳呦啊
……
这时只见坐在椅子上的刘神仙忽然开始用力摇头,嘴里不停地喷着口气,发出噗噗声。
“哎呀!真是太灵了,神儿来了!”毛老夫人一旁说道。
“别吵吵,看着。”毛老爷子轻声说道。
刘能继续唱道:
一请狐来二请黄
三请蟒来四请长
五请判官六阎王
李和臣一马先来大堂哎咳哎咳呦啊
……
二人一个摇头抖身,一个闭目哼唱,折腾到了半夜。刘能悄悄睁眼,见厅中已无他人,嘴中唱词依然不断,却有些没了韵律:
哎……
那阴丁(女人,多指已婚女人)牌儿(脸蛋)真缓(真好,这里是真漂亮的意思)
裸儿(女人外生殖器官)也不能蔫(这里是不好的意思)
我说并肩子(朋友,家人。)
要是陷(性动作)一把
准能缓(好,美的意思)上天哎咳哎咳呦啊
……
刘神仙听了,慢慢抬起依然不停摇晃的头,微微挑起垂下的眼皮,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又迅速闭合,口中隐约哼唱:
我也正叠细(想,琢磨的意思)哎咳哎咳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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