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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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如雾如wWw.烟,轻轻洒在发丝上、额头上和肩膀上,晕湿了一片;落在睫毛上,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便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一行人,相对无语。前前后后,拖散着脚步,慢慢走在密密的山林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松鸡的咕咕声和猫头鹰的哀鸣更增添了一丝寂寥与独孤。

    若南靠在吾辰的怀里,疾风载着两人缓步向前。

    他回过头去。吾辰长长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濡湿了,安静地伏贴在脸颊和衣服上,他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

    连自己的族人和领土都没有办法守护,他愧做一族的王!

    抬头对上若南的眼睛,他笑一笑:“你哭了?”。

    若南强忍住的眼泪蓦地滑落,转过头去,小声嘀咕:“明明是自己哭了,还说我……”。

    抬头仰望天空。

    乌云层层叠叠,像是用旧掉的棉絮,厚厚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想起梨落的脸。

    她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像是两朵绽放的梨花,开出甜蜜的暗香。

    想起她眼里含着眼泪,和那句浅浅的“我喜欢你……我愿意陪着你”。

    “你说,梨落现在在哪里呢?”,他问吾辰。

    兵荒马乱之中,只有他和吾辰、玉儿、双儿还有七宿率领的精兵二十余人突围而出,其余的人,包括梨落,生死未卜。

    吾辰疼爱地拍拍他的头:“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

    那个女孩能爱得那么死心塌地、轰轰烈烈,他不是不惊讶的。在那场乱战之中,最后能逃脱并存活下来的机会,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想让若南太伤心。

    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亲切温暖的面容,转眼就已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于是更加懂得珍惜眼前人。

    他们像是流落在外的孤魂野鬼,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归宿。也好似琴键奏出的尾音,哀怨而悲戚。

    “我们去哪里?”,若南用手拂开满脸水迹,问吾辰。

    “一路向北,经过人界朝哀一族和妖界,我带你上阿伽佗山”。他目光坚定。

    不能再让他倒在自己的面前。

    若南看着他的脸,雨水冰冷刺骨,却能暖热他的心。

    “谢谢你”,他笑着对吾辰说。

    七宿在队伍的最前端,此时忽然策马回头说吾辰说:“辰王,我们即将进入朝哀边境”。

    “好。所有人听令,摘掉身上族内饰物,披上斗篷,切勿声张!”。他沉着指挥,一派君王之风。

    渡过眼前的太平河,便永远地将亚伯留在脑后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美丽的风景,动听的旋律,都已随风而逝。

    若南回过头,最后一眼看了看身后的路。再见,他轻轻的说。

    马蹄踏开了一朵朵洁白的水花。寥寥数人发出的轻微响动,似乎并不会扰醒这个世界的美梦。

    忽然有人报告:“前方有火光!似乎是百姓人家”。

    天寒地冻地,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前方的希望犹如一盏明灯,一簇火把,照得人兴奋不已。

    走近了,看房屋和围墙的构建风格,雕花镂空,飞檐走壁,似乎并不是一般的农家院落,倒像是王宫贵族的休养生息之所。

    应门的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慈眉善目,满头银丝。

    经打听,原来竟是朝哀一族理长[注]的住所。

    一行人化名为外族行商,请求借住一宿。

    理长夫妇都是热心的好人,连忙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盛情款待。

    “哎呀……啧啧,夫人你看,这姑娘生得多好看啊……”,理长看着若南,不停赞叹。

    若南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五雷轰顶一般。刚要解释,却一把被吾辰按住。

    “这是我的爱人”,他面容温柔。

    两夫妇又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真是天生一对啊!你看男的多英俊,就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哈哈……”。

    “是啊是啊,夫君现在也很英俊呢……”。

    ……

    在场的人,除了他俩,其他人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真是有活力的夫妻……

    “我们也能像那样该多好啊,是吧?”,吾辰悄悄用手肘推推若南。

    若南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离我远点!”。

    罩在头上的玄色斗篷滑落下来,露出他黑色的头发。

    理长夫妇惊讶得长大了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老半天,确认他是个男人。

    “咳咳……”,理长夫人不还意思地掩嘴笑道,“原来是男的……”。

    “男的也能长成这样?黑眼睛黑头发……啧啧,真不简单!”,理长拍手夸奖。

    若南嘟着嘴埋怨道:“大叔,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屋里的汤锅汩汩翻腾,散发出阵阵香气。大家打闹成一片,笑得东倒西歪。

    理长提议“跑长龙”,大家一致同意。

    若南悄悄问吾辰:“什么是‘跑长龙’?”。

    “这是朝哀的一种游戏,就是前一个人说的话,后面的人必须得接得刚好”。

    若南一头雾水,挠挠脑袋:“对对子?”。

    身边的理长用筷子敲敲碗底:“那么——从我开始吧……”。

    理长夫人在旁边激动地挥手加油。

    “四面花果然好啊!”。理长大手一挥,气势如虹。

    “夫君真厉害!”。

    …………

    四下里忽然鸦雀无声。

    若南奇怪地东张西望,到最后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该我了?”,若南颤巍巍地小声问道。

    从所有人的眼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几乎有死掉的冲动。

    于是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必须接得好……难道是要字连字?

    终于,他咽了咽口水,铿锵一句:“啊,你宽阔的额头!”。

    吾辰正端起碗喝水,不禁“噗嗤”一声,丢掉所有仪态。

    每个人都捧腹大笑起来,玉儿和双儿更是被逗得直不起腰。

    若南红了一脸,尴尬地搓着手:“不是说得接上字吗?……”。

    酒过三巡,大伙都心满意足,所有不开心的往事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三三两两地扶持着,回房休息去了。

    山林中的夜似乎格外寒冷,若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出去让自己透透气。

    打开门,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掌好灯火,慢慢踱着脚步,既怕吵醒梦中人,又想多听听树枝在风中摩挲的细响。

    忽然听见东侧的卧房里传来器皿破碎的声音。

    那不是理长的房间吗?他转过身子,慢慢探了过去。

    门微微地开了一道缝,里面没有光亮,完全看不清内里。

    他刚想再走近一步,突然听见“哗啦”一声从屋里窜出一个人,黑衣蒙面,蓦地飞腾到半空中,挡住了月亮,形成一个飞跃的剪影。

    那个人缓缓向外飞去,面向着他,像是在仔细打量着若南,但由于逆光的关系WWW.soudu.org,若南却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脸。

    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个黑衣人远去。

    许久才回过神思,鼻子里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理长夫妇双双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他心跳瞬间加快,吓得手上一个不稳,蜡烛跌落在地,溅起星星火光。

    连忙拾捡起来。手上软黏黏的,凑近一看,全是殷红的血。

    “啊!杀人啦!——”。身后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若南回过头,是理长家的下人,大概是听见了响动于是起床查看。现在却把若南当成了杀人的凶手。

    “不!不是我!”,若南着急摆手辩白,满手的血迹却让人更起疑虑。

    叫喊声划破夜空的宁静,周围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邻里的族民们纷纷点着火把,赶来帮忙。大家把房屋团团围住,有人已经上报官兵。

    不久后,十几人的夜间巡逻队闻讯而至,带着粗绳,一个个凌然地要将罪犯作拿归案。

    吾辰也已经赶来,看此情形急忙想要出手相助,却被七宿制止。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在外族地界最好还是别太声张”。

    “可是……”,看着已经惊呆的若南就快被人押解离场,他不能置之不理。

    七宿递上点子:“随后暗中相救便是”。

    沦落的人最是无奈。

    吾辰再是恼怒和不舍,也只得点头同意。

    看着他眼中的惊恐,真是比自己被千刀万剐还难受。

    等着我,若南。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注]朝哀族理长一职约等于现今的乡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