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泼水节的战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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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好像昨日还是朔风劲吹、风雪弥漫、枯草覆地、霜色凝重,寒气袭人,仿佛一夜之间就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暖流拂面、一片春光明媚。

    自从十九姨太死后,金孔雀的心情一直不好,每当听到别人议论十九姨太时,她都长吁短叹,内疚不已,暗自伤怀。

    一次,小荷苞无意间提起了十九姨太,引起了金孔雀的一番感触。

    “唉——”金孔雀一声长叹,“都是我害了她——”

    “不,小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老爷说了,她是咎由自取啊!”

    “不,是我害了她。”两滴清澈的泪水,从金孔雀的脸颊上滑落下来,“看来,我要到下辈子才能补偿她了。还有那个李小虎,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上有老下有小……唉,当时,我们要是不告发他们,就好了,就好了呀!”

    见小姐心情不好,总是闷闷不乐,丫环小荷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按傣家人的风俗,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姑娘们都要上山采花,将各种各样的鲜花采来装饰自己的闺房,使自己的竹楼变成花的海洋,散发出缕缕馨香。

    一天早饭后,小荷苞为了让金孔雀出去散散心,便对她说:“小姐,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外面春光无限,鲜花盛开,咱们出去走走吧,去采些花来,装饰装饰咱们的房间。”

    “好啊,你去把玉儿和胖丫头叫上,还和往年一样,咱们四个人一起去。”金孔雀呆在家里闷得慌,也想出去走走。

    “小姐,你忘了,玉儿姐姐已经、已经……唉,都怪我们啊……”小荷苞突然哽咽起来,一掬同情之泪,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走,咱们采花去。”金孔雀说完,便开始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慌得小荷苞跑前跑后,先去通知管家阿曼备马,然后又来到十三姨太的楼下,高声地叫:“胖丫头,胖丫头!你下来,咱们陪小姐采花去。快点啊!”

    那服侍十三姨太的胖丫头听说要出去采花也十分兴奋,一边慌慌忙忙地跑下楼来,一边一WWW.soudu.org迭连声地说:“哎,来了,来了!小荷苞,叫管家给我备一匹矮一点的小马,十分高大的马儿,我可不敢骑哦!”

    在前边,石板铺地的院子里,金孔雀已经背着花篮骑在了小红马上,钉着铁掌的马蹄敲击着石板,迸出几星火花,迅速又消失了。

    “你两个倒是快点啊,怎么每次出门都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利索。”金孔雀骑在马上等候小荷苞和胖丫头。小红马焦躁地踏着四蹄,将石板击得喀喀作响。看到小荷苞和胖丫头也背着花篮跨上了马,金孔雀立刻松开马缰绳,小红马身子一纵,眼看就要蹿出门去。

    “小姐,等一下,等一下!”后面传来管家阿曼的声音。

    金孔雀一扯缰绳,小红马嘶叫着被扯转身。金孔雀看到刀土司和十三姨太来了,以为是要阻止她外出,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尖声叫道:“阿爸,阿妈,您们怎么来了?女儿在家里闷得慌,要出去走走!”金孔雀把小红马勒得团团转。

    刀土司一挥手,乐呵呵地道:“去吧,去吧!金丝鸟关久了要憋出病来的,但要注意安全,别跟陌生男人说话。”

    十三姨太更是对两个丫头叮咛频嘱,再三交代:“小荷苞,胖丫头,你两个给我好生服侍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危险的地方不能去,知道了吗?假若出了什么事情,我拿你两个是问!”

    “知道了,知道了!”小荷苞和胖丫头异口同声地答应着,各自兜转马头,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紧随着金孔雀的小红马冲出土司府大门,三匹马儿撒开四蹄,迎着春风向远方跑去。

    出了wWw.佛海,只见那郊原旷野,景物芳菲,花红柳绿,上山采花捕蛇的姑娘小伙不断。一年四季,无过春天最好景致,到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那是多么的宜人啊!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沐浴着浓郁的春风,见遍地花红柳绿,莺歌燕舞,草长鸽飞,景色迷人,金孔雀的心情不错,骑在马上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谣:“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儿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佛海被称为歌舞之乡,在这儿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会唱歌跳舞,小伙子和姑娘们更是能歌善舞。在歌舞方面,金孔雀的天赋是极高的,加之自幼年开始,老土司就请了一些造诣颇高的艺师调教她,使她的歌声甜美无比,舞步如行云流水,炉火纯青,在佛海之地,可以说无人可比。但由于她很少抛头露面,也没有多少展示的机会,只有在“泼水节”这样的重大节日里,老土司才让她出场亮相,美妙绝伦的歌舞,叫姑娘们叹服,令小伙子们倾倒。

    如果她生在民间,该有多少小伙子围绕在她身边,孜孜不倦地追求她。然而,她却偏偏生在了土司之家,尽管如花似玉,色艺双绝,但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小伙子们也爱在心里口难开,不敢表白心迹。

    她不像生活在民间的少女们,村村寨寨都有伙伴,闲暇之时,可以自由浪漫地四处活动,不仅可以找女伴玩耍,还可以和小伙子们手拉手的跳舞唱歌,打情骂俏,彻夜狂欢。

    中午时分,她们牵着马儿来到了一个山头上,山上繁花如云,山谷里溪流淙淙,奔腾跳跃,叮咚作响,银雾飞溅。袅袅春幡,将这里拂弄得浓荫绿裹,百花摇曳,蝶飞蜂舞,小溪流水不绝,美丽得犹如一幅山水画!

    “啊,这儿真美!景色也不错,花儿也挺多,咱们就在这儿采吧?”胖丫头走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行行行,我看你实在走不动了,你说在这儿采,就在这儿采吧!”金孔雀说。

    小荷苞也走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歇息一会儿,但她马上又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对面山头对金孔雀和胖丫头说:“你们看,你们看!”

    金孔雀和胖丫头顺着小荷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的山头上的百花丛中,一帮背着小蔑箩上山捕蛇的小伙子,正和一群背着花篮正在采花的姑娘们嬉戏,他们互相追逐着,打闹着,充满了诗情画意和浪漫情调。

    “小姐,你的歌声那么甜美,你跟他们唱支歌吧,逗逗他们。”胖丫头怂恿金孔雀。

    “那好吧,难得来一次,今天本小姐就献丑了。”

    金孔雀说完,将双手捧到嘴边成喇叭状,放开嗓子高声唱了起来:

    咿呀……

    山对山来岩对岩,蜜蜂采花顺山来,蜜蜂本为采花死,梁山伯为祝英台,……

    金孔雀的歌声刚落,立刻就有人对了过来:

    嗨哪……

    山对山来岩对岩,好花生在陡石岩,花香香哟人人爱,阿哥采花顺山来,阿哥不怕爬山苦,小河隔着过不来,……

    “我来对,我来对!”胖丫头争着来对,也站了起来,大声地唱:

    山对山来岩对岩,阿哥采花顺山来,小河隔着过不来,哥抬石头妹兜土,花桥搭起走过来,走过呢来!

    胖丫头刚唱完,对面的一个小伙子立即唱了过来:

    小呀妹,梧桐树上栖凤凰,竹子树上落麻雀,若有情,请告知你的名和姓,葫芦丝吹到你门前,爬山涉水不怕远,来找我的小心肝!

    “小荷苞,你来唱,你来唱!”金孔雀和胖丫头把小荷苞推到前面,一定要叫她唱。

    小荷苞嘴角抽动两下,朝对面瞟了一眼,连连摇手,推辞道:“不不不,我唱得不好,唱得不好!”

    “不行,不行!我和小姐都唱了,这回轮到你了,你可不能不唱哦!”胖丫头不依不饶。

    小荷苞见推脱不掉,只得清清嗓子,大声地唱道:

    咿哟……

    蕨叶山上长蕨苗,小小秧鸡就想来做窝,做花才是花骨朵,做人才是初相交,小小秧鸡不知趣,一声一声叫,叫得人心烦,啊呸!

    小荷苞刚一唱完,对面山上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姑娘讥笑小伙子们道:“你们这些小秧鸡呀,只会在这儿欺负我们,有本事到对面去收拾那几个骂你们的小卜哨(姑娘),那才叫本事!”

    “走走走,过去看看,抓到那个骂我们小卜哨,把她的奶子捏瘪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一哄而上,纷纷跑下山坡,弓着腰就像黄狼一样往金孔雀她们所在的山岗上爬。爬到半山腰,那个走在前面的小伙子抬头定睛一看,只见三个姑娘都双手叉腰,英姿飒爽地站在山岗上,正等着他们呢!

    那人被吓得大叫:“我的妈呀!那是大土司老爷的千金小姐金孔雀,还有两个是府里的丫鬟,就是借我八个胆,咱也不敢惹她们!惹不起,咱们躲得起,快走,快!”

    众人一哄而散。

    三个临风站在高山之巅的姑娘哈哈大笑,笑得灿烂、迷人、无奈,她们本想和他们闹一闹,而他们却抱头鼠窜,逃得无影无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