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金孔雀赤着足踱向一幅黄色幔帐下的佛龛,摇曳的烛光映照着黄幔后面金光闪闪的一尊佛像。佛海靠近印度、泰国、缅甸等佛教文化浓郁的国家,傣家人在接受异国文化的同时,也接受了信佛的传统。这幢佛楼是刀土司专门建给他的女儿们的,让她们在这儿礼佛祈祷,接受神灵的洗礼。
现在姐姐们都出嫁了,只剩下金孔雀一人在这儿孤独地拜佛了,日复一日。大凡遇到喜事或烦恼,以及有什么心事,她都会对着这尊佛像诉说一遍,祈祷一番,这佛像成了她的寄托、她的依恋、她的知心伙伴,她记不清自己在这尊佛前叩拜祈祷了几千遍了。
金孔雀拿起两柱檀香在蜡烛上点燃了,恭恭敬敬地插在佛像前的香炉里,然后弯下柔软纤细的腰肢,跪在蒙着黄色幔布的垫子上,嘴里喃喃不停,神情肃穆而庄严。
正在祈祷,一阵呜呜呜的乐曲声倏然响起,乐曲声清脆优美,犹如鹅毛轻轻飘落湖面,好似冰硝在瓶中悄悄迸裂。这是葫芦丝的声音,葫芦丝是傣族这个喜水的民族创造出来的最独特、最优美的乐器之一,听到悠扬的葫芦丝声,你仿佛看见云雾缭绕的凤尾竹林中一个仙女般的傣家少女在翩翩起舞。
听到悠扬的葫芦丝声,双手合十跪倒在佛像前默默祈祷的金孔雀开始恍恍惚惚,闭着眼睛浮想联翩,仿佛自己变成了澜沧江边的一株披着银色月光的凤尾竹,微风轻拂,摇曳多姿。
小荷苞也心潮澎湃,陶醉得似乎走进了一个万年绝谷之中,看见了一池荡心涤肺的深潭,顿时洗去一身俗气。
过了好一会儿,金孔雀才飘飘忽忽地回过神来,但仍痴痴呆呆地陶醉不已,小荷苞过去扶起她来,兴高采烈地说:“我猜,不,我敢肯定,这葫芦丝是宝儿爷吹的,别人吹的没这么优美。”
“嗯,我也听出来了,是他吹的。在这佛海之地,没有人比他吹得更好了。唉,都是这该死的战争,我都一个多月没听到葫芦丝的声音了,今天突然听到,感到非常的亲切。”
一提到战争,小荷苞忽然伤感起来,眼里噙着泪水,哭丧着脸说:“是啊,这该死的战争真可恶,我家乡橄榄坝的那些比我大几岁的男伙伴们,他们有不少人都战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抬回来,wWw.全抛到江里去了……”小荷苞说着,禁不住哽咽起来,珍珠般的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
金孔雀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用手帕帮她把眼泪擦干,安慰她说:“你身子不好,别哭了。唉,没办法呀,天气太热,尸体抬回来就腐烂了,只能抛到江里。这就是战争,多么的残酷啊!”
葫芦丝声依然悠扬缠绵地响着,金孔雀对小荷苞说:“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走,咱们去找我哥哥玩,他在后花园里,我有话要和他讲呢。”
金孔雀和小荷苞打着小红伞手挽手地来到后花园,果然看见宝儿坐在一个美丽的亭子里,正在尽情地吹着葫芦丝,亭子前面的地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傣家战刀,任凭风吹雨淋,依然寒光闪闪。那是宝儿的随身佩刀,他每天清晨都要到后花园里练武,主要是舞刀弄枪,今晨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雨来,于是就将宝刀插在地上,跑进亭子里吹起了葫芦丝。金孔雀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突然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小荷苞用天籁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唱道:“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她是谁?”
“这还用猜吗?小妹呗!”说完,宝儿伸手将金孔雀的手拿下来,露出俊朗的脸,回头望着金孔雀,朗声道:“小妹,其实还在你蒙我眼睛前,我就知道你来了。”
金孔雀和小荷苞咯咯咯地笑将起来,金孔雀一屁股坐到宝儿身边,抚着他的背,欢快娇嗔地说:“宝哥哥,我们从你后面进来,你又没看见我们,就算听到点风吹草动,怎么就知道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这还用问?这土司府里上上下下大概有一百多号女人吧,土司婆们是我的长辈,她们不会和我嬉闹,下人们呢,又对我敬而远之,姐姐们都出嫁了,除了你小妹,还有谁敢跟我莺歌燕舞?”
突然间见到貌若天仙的妹妹,宝儿顿时长了百般的精神。长发飘飘的金孔雀,今天穿了一套粉红色的裙子,犹如水中盛开的一朵荷花,十分娇艳。兄妹俩挨得很近,宝儿清晰地闻到了从金孔雀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气味,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几眼,但见她长得鹅蛋似的脸儿,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玲珑剔透的鼻子,黑黑的眸子犹如两汪清泉,一笑起来粉颊上便会出现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特别是那鲜红丰润的嘴唇,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金孔雀好像是在无意中对宝儿回眸一笑,这一笑,真是灿然若花,娇娇滴滴,百媚聚生。宝儿见此,不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飘飘然地不知道怎样才好。在现实生活中,不管你是好色之徒,还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在美女面前,你都会软若无骨,瘫软如泥。
拿着小花伞的小荷苞,望着宝儿笑眯眯地说:“宝儿爷,你不知道,在你出征打仗的这一个多月里,小姐每天都在佛前为你祈祷,祈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今天你终于平安归来了,毫发无损,佛就是这么灵验。”
“真的吗?”宝儿深情地望着金孔雀。
“嗯。”金孔雀羞涩地低下了头,“谁叫你是我的哥哥,妹妹为哥哥祈祷,不应该吗?”
“小妹,哥哥谢谢你,让你费心了。这次战争太激烈了,能够活着回来,真不容易啊!如果没有你的祈祷,也许我早就死了,现在连骨头都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