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去昆哥家已是八月份,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这次去的目的是想请嫂嫂上来帮我,我也知道要说服她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我有张王牌在手,那就是昆哥的母亲,只要昆哥母亲出面,她应该不会不给面子。从那天殡仪馆前的那一声妈,可以看出他们的离婚并未在家人方面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比离婚前还更深厚了。小妹叫她还是一口一声嫂嫂,昆哥母亲叫她也是一如继往的“孩子”。她和她家人也早合好了,因为她确实没看错昆哥,就是离婚,她家人也说他要离就先离着,他肯定有他的难处,等渡过难关也许一切又会好了。她说有什么难关我不能和他一起渡过。她哥说有些事男人总喜欢自己面对,特别是昆哥这种男人,他不是那种花心背叛的人,这方面你应该相信他,也应该坚信自己。所以两人离婚也只是在离婚书签个字,然后昆哥搬回父母家。
所以我直奔昆哥父母家而去,可给我开门的却是昆哥的妻子。
“嫂子,你也在这就好了,我还想一会儿去找你呢。”
“是小波吗?”昆哥母亲在厨房里问。
“是我,阿姨。”
“妈正包饺子。”昆哥妻子说。我们一起窜进厨房。
“我今天正好有空自己包点饺子改改口。”昆哥母亲说,很爽朗,完全看不出中年失夫老来丧子的巨痛沧桑。真够难为她了,为了女儿,为了儿媳,她得先坚强起来,做榜样给大家看。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就说呢,我这两只脚一大早就抖个不停,非要上这儿来它才安静。”我咂巴着嘴说。
“看你馋相。”昆哥母亲一脸亲昵的骂道。
“哥,你终于来了,算你没骗我。”小妹也从外面回来了。
“我就是把全天下人全给骗了,也wWw.不敢骗我的小妹啊。”
“怎么不带嫂子一起来?”小妹问,显然昆哥妻子已经把我和小慧的事告诉她们了。
“八字合不拢,一撇一捺还离得远远的呢。”
我,嫂嫂,小妹三人围在昆哥母亲身边,但只看不动手。包饺子,昆哥母亲从不让别人掺和。
“是啊,小波,你也三十的人了哦,不小了。”昆哥母亲头也不抬包她的饺子说。
“少帅,不如你们也趁八月八日奥运会开幕普天同庆的日子把婚结了,来个同庆普天。”昆哥妻子说,她自听公司的一帮人都这么叫我,她也就常常这么叫我。
“有个条件关于你的,只要嫂嫂能答应,我也敢把婚结了。”我严肃认真的说。
她们三人同时睁眼看我,昆哥妻子还脸红了,也许生怕我开过火的玩笑。
“嫂嫂你得去帮我打理美容院线的事,其他人做不来,我也做不来。”
“我看成。”没等昆哥妻子回答,昆哥母亲一锤定音。
“那就这么定了,嫂嫂你说呢?”我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没得选,谁叫我是嫂嫂。”昆哥妻子说。
“呵呵,这么说来我很快又多了一位嫂嫂啰。”小妹高兴的说。
“你也不小了。”我说。
“我只想做小妹,永远被疼爱。”
“你看这孩子都被你们惯坏了。”昆哥母亲饺子包好了,“下饺子啰。”
101
吃了饺子,由于事情顺利,而昆哥妻子还需要收拾收拾,我就先回来了。回到家,小慧和桃子肩并肩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像极一对姐妹花。见我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极不自然的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刚到,下飞机就来你这儿。”桃子答。
“姐姐回来看奥运,顺便来看看你。”小慧说。
“谢谢你还能来看我。”我说。
“我原以为你还没把那些衣服捐出去,今年国家多难,我是想回来自己把它们搬出去,可现在好了,不用我麻烦了。”
“对不起!”
“是我吩咐你的嘛,你不捐才对不起我。”
“一个人回来?”我问“一个人。”桃子答。
无语。冷场。
“姐姐说难得回来一次,想吃你烧的菜,菜我们买好了。”小慧说。
“好啊,没问题。那你们聊,我去做菜了。”我很干脆的说,可行动上却不是很利落。
“去吧,别看看停停的了,今天我们都想吃纯粹你个人做的菜,不会有人帮忙的。”我只不过略一迟疑,便被小慧看穿并点破。
桃子也坐着不动,也不表态。我只好一个人去了厨房,小慧和桃子买的菜是上次我从总部学习归来小慧做的那些菜。我也只好照着做她那次做的一模一样的菜。她们一直在客厅里小声而亲密的聊天,聊些什么听不清楚,但没有冷过场,也没有过分激动。
吃饭的时候,也开瓶红酒,三人频频举杯,碰杯,但没有节外生枝说什么酒话。正经的话倒是说了不少,股市啊,房价啊,粮食啊,天气啊,战争啊,灾难啊,从中国说到美国,从美国说到欧盟,从欧盟说到非洲,再从非洲说到中东,再从中东说回中国。
晚饭后,一起去散步,去的时候,三人并排同行,我在中间,她俩一左一右,距离刚刚好,一个拳头。三人偶尔抓住路边某个话题大大的挖苦嘲讽一番,但大多时候属于沉默时间。回来的时候,她俩并排走前面,高矮胖瘦都一样,甚至从背景上都很难分得出谁是谁。这让我困惑,她们明明是有差距的,别的不说,就年龄这可是明摆着的。
“你俩很像姐妹。”我说。
“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她俩异口同声回我说。
回到家,我们刷牙洗脸完毕。
“你出去睡。”桃子说。
“这当然,我也正是这样想,只是还没来及说出口而已。”我说,她回来了,这房子的管理权就应该是她的了。我的管理算是已经到期。
临出门时,小慧说:“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肯定会睡得很晚,明天中午前,你不许回来。”
“知道。”我答道。
我去了我带娅莉和雪晓梅去过的那家酒店,要了一间夫妻,很滑稽的事,我没等对方问,就脱口而出三个字——夫妻间。
还是那两个女孩当班,笑笑表示很理解。
我试着想了很多,除了桃子和小慧,还有陈蕊、雪晓梅、秦臻,甚至尹澜,甚至那些有一夜肌肤之亲的不知名的女子。想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倒是把自己想睡着了。
醒来已是早上八点,饥肠辘辘,昨晚光顾着扮绅士,饭吃不多。这家宾馆没有送餐服务,只好起床出去吃东西,回来,服务员问:“先生要继续续房吗?”
“不要。”
“那要现在退房吗?”
“不要。”
“???”她们看着我,眼神儿接连勾眨三次。
“我要睡够本,睡到中午十二点,不会多一秒,但少一分也不行。”
服务员笑笑,以为我在同她们开玩笑。
今天是星期天,本来是可以去公司的,可我不想让人感到太突兀,我早就恢复任市场部经理时的作息习惯,反正有钱控制着他们,他们也用不着你敦促,就是有事也会等到星期一才汇报。
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打开电视,摁遥控器选台,48个频道,有18个频道的影视剧都是古装片,有8个频道的影视剧是所谓的偶像剧,无管古装还是现代,台词都腻得让人听了鸡皮疙瘩一垞垞。由于接近奥运会了,有10个频道重复以前的体育节目,有5个频道的动物在性交,剩下的7个频道,有3个频道重播同样内容的军事演习,剩下的4个全是英文播音。我在动物性交节目上停留了一个小时,然后就定格在英文播音的频道上,反正我听不懂,关我屁事。只是那个混血儿的女播音员让我着迷。她脸盘很大方,眼睛很漂亮,鼻子又挺又直,嘴唇也很性感。我看完她播报的整个节目,当她消失隐去,我怅然若失。于是想起爸爸。
爸爸死于皮肤癌,这是医生诊断的结果。虽然当时我才十五岁,但我的诊断是劳累过度,透支而亡。这是他们那个年龄段的农村男人的特征,死于中年。他们大都是经过长期狂热的压抑,三十岁左右突然迎来大解放,给他们田地耕种的自由,他们便没命的在土地上拼挣,先前是为了填肚子,后是为了建房子、供孩子上学,最后是子女的婚姻。由于先前岁月的耽搁,他们大多知识短,再加上交通闭塞,信息不通,所以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们淋雨耕田,当午锄禾,披星戴月。长此以往,日累成月,月累成年,年年岁岁,感冒感成病,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往死拖,死神来临大约在四十五到五十八之间的年龄段,很少能拖过六十,拖过六十的人大都是曾经有些懒性的人,活得越长表明这个人曾经就越懒,现在也不勤快。但这种懒人也有勤快的时候,那就是村寨里哪家来了红白大事肯定少不了他们参和,一些小事也不会错过,比如别人家好不容易杀头猪,就算那家人自家兄弟都用不完,他也非要去帮忙拉一拉猪尾巴。毕了肯定吃得油光嘴滑,然而还没完,他还同你抬,或帮你挑肉到集市上去卖,而他无管切肉过称都玩得溜熟,当然他是不会忘了在你面前表演他怎样帮你短斤少两吃别人一两次大动作的,中间肯定得吃早午,集市散了,你肉卖完了,人也回家了,农村人老实又讲究面子,晚上当然还有一顿大吃海喝。农村人虽然知识短,但关于二流WWW.soudu.org子的故事却是经过口头传诵,教化一代又一代人,还有族规家规甚严,所以这种人是少之又少。我对父亲的死的印象,就是他给我的那句评语——连粥都不会煮。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学熬粥,虽然我也知道他再也不会起来尝,也不可能重新再给我下定论,但我还是很努力很努力的不停的熬了下来,在这过程中,我试着加上不同的材料,改变火候,锅也从铁锅到高压锅到炖盅,可熬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满意自己熬的粥,何况身边的人。
我依然是个“连粥都不会熬的孩子”。
于是又想起我们这一代的农村人,我想我们也许将是中国又一批过劳死的人,也可能是最后一批了。属于生逢其时的我们,就像命犯太岁一样,好事轮不到我们,坏事筛不过我们,再加上知识短,父辈又没留下什么基业,外面的世界又是如此汹涌澎湃,多少都心有不甘,而自己知识又短,又心高气傲,所以无管在什么岗位上都会以死相搏,以期被人牺牲中不被人遗忘。
终于熬到点了,到服务台结账取押金,“反正我人到这里了,现在11:59:18。你们的钟和我的表都是这个数。”我说。
“这回睡回来了吧?”闲在柜台外边的服务员问。
“还是睡不回来。”
“那回去再睡呀。”
“依然睡不回来。”
“要怎样才算睡回来?”柜台里边的服务员把电脑里的账销了,退我押金。
我接过她手中的钱,攥好,说:“除非你陪我睡,要不空有夫妻房间,还是一个人独自取暖,还是孤冷难熬。”
她先是一愣,接着抓起手边的水杯笑着向我泼来,我偏头躲过。
“本爷爷不陪你们玩了,现在你们想陪我睡,爷爷我也没空了,你们要是打熬不住,那就拖拖地吧。”我给她俩扮鬼脸说。
外边的女孩抓住我衣领,泼水女孩转身接水,我抓了一把抓我衣服的那女孩的奶,她大叫一声放开我,我夺门而出。身后一片笑骂声。
102
回到家,人去屋空。早就知道的事儿,所以我一点也不激动。昨天一进门,看她俩那亲密劲,我就预感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果她们互不理睬,或怒目相对,或者激动点骂架、掐架,那我还有可能挽留住其中的一个。甚至散步回来,她们中的一个互相谦让一下,表示自己去睡酒店,那我也还有斡旋之余地。可她们一直卿卿我我,而散步回来洗漱完毕一个叫我出去睡,一个限定我不到时间不许回来。
你们也许会怪我,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这就是我之所以为我的地方。对已成定局之事,我从不去纠缠,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也都是该有孩子的人了,纠缠反而尴尬,不如留个时间,给个空间,留给彼此最后一点体面。你们也许会骂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然后全推给女人自己处理,自己却躲到一边坐享其成。可你们也不想想,她俩那个样子,我还能渗和得进去吗?
我把自己甩在床上,香水味纷纷绕绕扰攘进鼻,桃子的、小慧的渗合在一起,各有各的个性,可渗在一起却又是那么的融洽。小慧用的是“毒药”,而桃子依然迷恋“蔓陀罗花”。真不知道是谁先发明这些名字的,这么狠毒。
楼上有高跟鞋不停的走来走去。我最痛恨在家也穿高跟鞋的女人了,可今天这个女人没有像平常那样让我烦燥反而让我有某种安慰。我想像着她焦躁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到窗边窥望,一会儿假装镇定,一会儿对着她要等的人留下的某个物件发呆。而心烦气躁的她所踩踏出来的脚步声,却像一曲不需要任何机械就能播放的旋律优美的纯自然的美妙音乐,虽然全是一个个寂寞的音符,但依然哀怨如恕波澜如歌,着实妙不可言。我们都一样寂寞,可我不必等人了,因此也少了些许的烦躁,由此而知,我比她幸福,不幸福也幸运。所以愣着盯了一下午的天花板。
天幕降下,窗外明灯依然明亮。没有食欲,所以懒得做饭,扭开灯,以便于继续观察天花板,却意外的发现我的电脑没关。这两个冒失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