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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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长一大早突然出现在办事处门口,让我们大家惊愕得不行。她随我一起进我的办公室。

    “你还蛮悠闲的嘛,我先前还担心你会忙得晕头转向。看来你天生有种适应力,无论走到哪个地方,放到哪个位置上,你都能以别人想像不到的速度,迅速地找到路子突围出去。”董事长打量我的办公室的摆设说。

    我的办公室除了一张老板桌,桌上电脑,桌子前面右边墙角有一排沙发,身后档案架,就只剩下我坐的老板椅和我隔桌相对的叫人谈话的椅子。

    “是不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事?”我紧张的问。面对她我总是无缘无故的紧张,不仅仅因为她是董事长。我对权威从来都蔑视的,这是骨子里的东西,只能是死了以后再改了。

    “没有,这边发展得比预想的还好,所以过来看看,看能否把你们的模式放到公司里全面推行。带我出去转一下美容院,行吗?还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急需要处理?”董事长在沙发上坐下。

    “你要往东我也不敢往西啊,只是我觉得让院线经理陪你去比较合适,免得我从中做了手脚,弄虚作假,给你一片歌舞升平的虚假繁荣,反而误事。”我笑着说,依然站着,想推脱。

    “所以我一大早来了,你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董事长也笑着说。她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紧张,所以很配合。

    娅莉给wWw.送水来了,白开水。

    “还习惯吧?”董事长问。

    “还是不太习惯,还是比较习惯在董事长您的身边。”

    “呵呵,嘴巴还那么甜。”

    “那你们谈事吧,我忙去了,有事就叫我。”娅莉笑着走了。

    由于美容院九点半才开门,所以我向董事长汇报办事处上半年的工作情况。然后出去转了一上午,我基本没下车,每次都是董事长一个人进店,所以她们也都只把她当作一般客人来对待。基本上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只是有次她问的问题于一般顾客来说也许过于专业又过于敏感了,所以那店里人员就处处防着她,一问三不知,都说她们是一个打工的哪里知道这些。回到车上,她满意的对我开玩笑说,你手下的人对你还挺忠心耳火耳火的嘛。我说你要是亮出自己是董事长的身份,那她们对我也就弃之如烂鞋。我们还在开玩笑,那店长跟过来了,可没敢上前,站在车后,对着观后镜向我吐舌头,她显然已经知道‘顾客’是谁了。我还给她一个坚定的微笑,她这才转身回去。

    “你作好准备,十天时间,调令就下来。”吃午饭的时候董事长说。

    “调去哪里?”我一口吞了嘴里正咀嚼的饭,开口问。

    “当然是总部,我们早说好的。”

    “这我怕得跟小慧商量商量。”

    “你可以先过去,先斩后奏。”

    “这怕不行,我们得尊重她的意愿。”

    “要是有天她让你放弃你现在这工作你也放弃?”

    “她是个很理智的人,如果她的理由充分,我想放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小慧母亲笑了,而我却惊出一身冷汗。

    82

    周未,小慧和我决定做一次短程旅行,地点——郊县的农家乐。

    阳光使劲使劲的刺,风也鬼号鬼号的狂。

    上午上山采杨梅,中午本来说好要到河里去游泳的,可太阳实在太毒辣,两人只好在入住的小木屋里的木浴盆里泡。小木屋就建在鱼塘边上,地板一半水泥地板,一半木地板。木地板下边水里的鱼们跳得正欢。因为有水,小木屋倒也凉快。木屋小而全,水泥地板这边是盥洗间和厨房,中间也是木板隔开,木地板那边放着一张大床,边上还有一扇门,通过那扇门,就是一米宽的走廊,傍晚可以在沿廊上乘凉,钓鱼,看日落。

    浴盆只有一个座位,所以小慧就一直坐在我身上,水是从屁股下边冒出来的,是山上的山岩水,凉凉的。早上入住时老板特地把这一特色项目介绍给我们,他说你们尽管开,反正鱼塘里也需要水,只是别用沐浴露、香皂就行。如果确实非得要用,就先堵住鱼塘的入口,这样水就流往外边经过过滤再转入鱼塘了。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听歌,发呆。水溢过桶沿潺潺而下。

    “嗨,波哥,要不咱们一起回你老家那边去吧?”小慧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干吗?”我问,很急。那是内心深处的一道暗伤,碰不得。虽然那天跟嫂嫂和妈妈通话了,但用的公用电话,完了也就完了,真的是还没想好怎么回家。也许等我们稳定了,就可以回家了。或者说像妈妈说的那样,三个人后再回家,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你在老家不是有地吗?”小慧依然懒洋洋的靠躺着我问。

    “有啊。”

    “有水吗?”

    “唉,那地方别的我不敢说,要说水,可与九寨沟一决高下。”这也是我常常梦回故乡的原因之一。

    “我们回去挖一个大鱼塘,在塘边上搭建吊脚楼。凤凰的吊脚楼我看就很好看。”

    这小慧怕是浪漫过了头了,居然想挖鱼塘,建吊脚楼。

    “你说的是真心话?”我问,无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消息,好想法。

    “是啊。”

    “当真?”

    “当然。”

    “那我们今年春节就回家。”

    小慧转身把我搂紧:“哈哈,终于可以见嫂嫂啰。”

    这小慧,现在居然把嫂嫂当成唯一可挑战她的人了。这与跟风车作战有什么两样。

    “只是回去会很寂寞的。”我说,开始打退堂鼓,真的回去生活,我和林茵彼此的纠结是不可能再有,但一些尴尬再所难免,毕竟我们过去的故事曾是那么的轰轰烈烈,而后她和哥哥结婚又是那么的轰隆雷人。

    “寂寞无处不在,因为我们都太自我了。我们内心世界有一片片丛林。我们孤寂,骄傲,自我感觉良好,又对现实无能为力,我们渴望爱渴求温暖又怕付出怕伤害,我们拥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多,但内心世界却越来越荒芜,我们贪婪,不择手段的摄取,而欲望是无底的黑洞,它吞噬我们一切,包括幸福、良知、爱与被爱,我们成了被物质奴役物化的僵尸。我们孤独的来,孤独的离去,痛苦煎熬的活着,只为贪婪虚无的欲望。”

    “也就说只要能走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片森林,就能获得充实,无关乎地点。”我问,不是想要答案,因为答案就在我心中。

    “我们无论抗争还是沉默抑或沉浸,都已显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不管那种方式都一样痛苦。人类因自由而得以自我,却因自我而更寂寞。现在整个社会的自由度只会越来越宽,人们也就不停不断地增强自我,也因此大家也只有越走越寂寞。”

    “漂了这么多年,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也许某一天一不小心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可寂寞依旧,甚至更寂寞了。”

    “这就是生活,脚不停步的行走。因为生活得穿衣吃饭做事做爱,没完没了。”

    83

    回到原来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能回到过去,那就更好了。

    我第一次玩枪,是小学三年级,那可是真正的鸟枪,而不是玩具枪。当然我们的玩具枪也不是塑料的玩具枪,我们的玩具枪是自己制造的,当然也不是木枪。

    我们的玩具枪,是我们一帮同龄男孩,互通有无,相互交流,一起完成的。比如你有子弹壳,我有枪管(小铁管、小钢管),合伙造,造成了,你子弹壳用十天,我枪管用二十天。火药、砂石、子炮,各人自备。如果你子弹壳多,而我的枪管也长,那好办,把枪管锯断,一分为二,枪管换子弹壳,各造各的。

    那时候我们常用这种枪打鸟,有时还真打中。记得当时我们那儿有一种鸟,个体蛮大的,嘴红红的,你人到它跟前了,它才跑,所以基本上不是迎头痛击就是追着屁股打,就三五步之间的距离,还常常打不中,打不死,气得把枪直砸过去。这种鸟,猎人们是不打的,因为这种鸟中看不中吃。它看上去个体大那是因为羽毛长又多而且蓬松,实际上没肉,打了白白浪费砂子。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是真正的鸟枪,玩起来,那是一个爽。那是一个五保户的老猎人给我的枪。他上过朝鲜战场,受了伤,回来后,年纪也大了,还一身伤,所以找不到个女人同他过日子,他就侍候一群鹅,打打猎过日子。

    他给我枪,是因为他认定我是天生的枪手。也许我真有这潜质,只是生不逢时。那天他一直举着枪,对着一只围他的群鹅低飞的老鹰犹疑不定。

    这都不敢开枪?我大扎扎的对他说。

    你懂个屁啊,它是老鹰抓小鹅,我是老猎人逗老鹰。

    枪法不好就认了吧,还老来老去。我激他,他最怕别人说他枪法不行。可以理解,一个当过兵,又是老猎人的人,这可是看家本领。

    你个嫩鸡巴,给你枪,你要打中了,枪归你。你要打不中,闭上你鸟嘴,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叫五声爷爷,滚你鸟蛋。他说完,当真给我枪。

    我接过枪就乐,奶奶个熊,按辈分你本就是爷,至于三个响头嘛,到时候鸡巴给你翘三下。所以啊,我接过枪,瞄都不瞄,就扣了板机,合该那老鹰命短,一头栽了下来。

    他愣着看我,我把枪还给他,跑去捡死老鹰。真是老鹰命限已到,只有两颗砂石齐齐穿头而过,身上连根毛都不掉,更别说破肚穿肠了。

    我把老鹰丢给他,他也仔细看了看,然后看着我笑。你个懒鸡巴,天生就是要命人,可这杆长枪,爷还得留着,短的这支给你。他解下他身上那支短猎枪给我。

    开个玩笑而已,合该它死期到。我笑着不接枪。

    他当即翻了脸。你个嫩鸡巴,你可以开玩笑,可老子铁骨铮铮,一把齐腰胡,能开你这小屌毛的玩笑。

    后来他一有空,就叫我同他上山去打猎,每次都要我开枪,我瞄了又瞄,可就是打不中。他就鸡巴满山跑。因为打不中,我也心虚,不敢顶他,每每这时我都耷拉个大脑袋跟在他屁股后面。有次走着走着,“朴楞”一声,野鸡飞起。

    开枪呀!他吼道。

    我来不及瞄准,举枪就打,可那野鸡就像抛出去的石头,到一定弧度后,就直掉下去。

    他乐了,又鸡巴满山。嗨,你这嫩鸡巴,原来是枪在心,不在手。

    果真如此,从那以后我打猎就不再瞄准了,虽说不是百发百中,但也是十发九中。

    可惜没过两年他就死了,他死前又把那支长枪托付给我,他对我说,你也许是这一带最后一个的猎人了。

    后来果真被他说中了,没过几年,就禁猎了,不禁也没用,鸟都没有,枪有个卵用。

    没禁猎之前,放假的时候,林茵总缠着我带她去打猎,去的时候总是很招摇。她先是跑到我家里来缠我,然后硬拉着我去西边打,这样两人不可避免的要穿过镇上的长街。每当这时,我和黄毛大猎狗——阿狸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让大人们看了直想笑,让同龄女孩看了妒嫉,让一帮男孩看了恨。

    我们常常一大早就去,打得猎物也不拿回家,就在山上烧吃。后来禁猎了,她很失落,阿狸也很失落。阿狸一失落,后果就很严重。它把我们家养的三十只鸭子的小命在一个小时内全解决,而且是在稻田里解决,解决完了把它们全堆到田坎上。老爸就把它给卖了,它其实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老爸牵着它出门还不到十米,阿狸就挣断绳子,跑了。老爸转回来,丢给我一句话,叫回它。我还没开口,阿狸就蹿到我们面前,眼里有大颗的泪,我拍拍它的头,它掉了泪,摇摇尾巴,然后掉头就走。我闭上眼睛。听爸爸跟在它后面走了。当我睁开眼,阿狸已经走了很远,跟在爸爸身边,一步也不离。最后它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跟随爸WWW.soudu.org爸消失在人流中。

    我回屋,把枪擦了又擦。晚上林茵来看我,我送她回去的时候,把短枪背上。她没有直接回家,我们在镇西头的古石桥上,默默的坐着,谁也不说话,就望星星。临别的时,我把枪送给她,她接过枪,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暖暖的。我想哭,可哭不出来。

    阿狸的卖价很好,比一般的小马驹的价还高。可爸爸从来不说,他心里也不好受,但家里需要钱,我们兄弟要读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