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你头发该打理打理了。”娅莉说。我们正面对面的在公司写字楼底层餐厅吃商务餐。
“是吗,那吃完饭我就去理个光头。”我说。
这段时间一是忙于扩张美容院;二是我故意把自己搞得满满,怕一有闲人又免不了空虚寂寞,又犯错;三小慧说得没错,是我自甘下贱。认真省视自己,确实面目可憎,所以连早上对着镜子洗漱都懒得看镜子里面的那个家伙一眼。
嫂嫂也一样,为了麻痹心中的痛,她一心扑在工作上,美容院线在她近乎疯狂的打理下如日冲天,美容师们却叫苦连天,当面还是毕恭毕敬,背后大骂她李莫愁。
我是既心疼又欣慰,我知道这滋味,也是知道只有如此,唯有如此——用劳筋骨之苦来减轻精神之痛。这不,像今天早上她本可以一个打电话就搞定的事,可她还是非到店上去看看不可。她一到哪一个店,从店长到美容师都如临大敌,她不故意找茬,但如此发现了问题,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
而她一走出办公室,基本上下班能按时回来就算好了,她会一个店一个店巡下去。除了巡店,她还作其他相关调查。反正美容院线基本上没有我考虑的份,考虑也是白考虑,我还没考虑成熟,她的方案就已经报上来了,而且比我考虑得更周到。毕竟这种事女人比男人更有切身体会。
而我更多的是大方向划定之后努力把后勤工作做好,让她无后顾之忧。这也是我上任办事处总负责人后的工作风格。岳茹他们也一样,促销品多少,促销经费多少,促销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留有一手之后,就假仁假义的全盘托给他们,具体办法让他们自己想,超额完成任务,红包大大,完不成任务,斟情扣提成扣奖金。刚开始时,岳茹大骂我完全是法西斯战法。我笑她用词不当,她干脆利落的再加上一句——纳粹分子。区域经理们却是高兴得不得了,手里握有战略资源,说起话来当然牛皮哄哄的,调动起对方的人员来也是底气十足。而我现在成了办事处打杂人员、救火队员,那里需要就往那里去堵枪眼。
总之公司业务正蒸蒸日上,大家也都忙得不亦乐乎,面上容光焕发。
吃完饭,出了餐厅,娅莉回去了,我进了“名角精剪”,坐到镜子前,吓我一跳,头发已长长得有点不成样子了,我怎么就没感觉到呢?而且还变直变稀了。我的头发原先可是自然卷的。嘴巴大还依然那么大,可嘴唇已经不那么翘了,不可爱了,收起来了,威严得很,有棱有肉,嘴角上弯。以前嘴唇翘,不笑嘴角就下弯,一脸苦相。下巴骨也不那么明显了,整个下巴也变得方圆丰厚了。
“请问想剪什么样的发型?”洗头妹给我洗完头之后,一男理发师过来问。
“你看着办。”我说。
他放下剪刀,走人。难不成,看着我稀薄的头发他没法办了。他去了经理室,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的,大约三十五六岁,扮装很妖。她来到我身后,端详着镜子里面我的脸,手拨了拨我前额的头发,就动刀,卡嚓卡嚓的,我索性闭上眼睛,反正都交出去了,现在我人在人家刀下,别说是几根头发,就是性命人家想要怕也不难。大约十来分钟,她说好了。我睁开眼睛,她给我理了个圆头。
“还行吧?”她问。
“第一次理得这么短,有点凉。”
“呵呵!额头又高又宽又饱满,日月角强起,辅犀角浅起如角。这么漂亮的额头,让头发遮住,简直是对观众不负责任嘛。”
“好像还蛮有精神头的。谢谢!”
女理发师舒了口气,“你本来就是方长脸,头发长了反而分势,不如随物附形稍稍点缀,就能气势如虹。”
“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的另一面。”
“不。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只是你以前把它遮盖了而已。”
“总之谢谢了。”
“我不要你的谢谢,只要你以后经常来。”
“我也是做生意的,这个道理我懂。”我努力挤出最好看的酒窝给她。
女理发师莞尔一笑。
76
“少帅,杀人啊!”我一进公司,娅莉见了就夸张的大叫。
“想杀,可无人值得我杀。”
“爱情魔力真是伟大,才短短几个月,你看你,简直帅得有点让人不放心了。”
“你的嘴巴更让人不放心。”
娅莉调皮的眨只眼,走开,做事去了。
我也进自己办公室做事,觉得那老板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空荡荡的了,我察看一下皮带扣,咩咩,一下子往外挤出了两个眼,照此下去还了得。
昆哥妻子临下班时,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也没有直接回她的办公室,而是坐到我面前,张开嘴,愣着不说话。
“嫂子,你有话就说嘛,对我你该训就训,该骂就骂,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
“忘了。”昆哥妻子笑了笑,“本来一路上已经想好的,可现在忘了。明天再说。”
“想了一路。忘了?”
“呵呵……是忘了。你一直叫我嫂子,我也一直觉得你是弟弟,可今天你这么一变,才发现,按实际年龄你比我还大我两岁呢。”
“我本来显老嘛。”
“那只是一点憔悴。可现在不同,满面春风,虽然不像以前那么锋芒毕露,却在温和之中透出庄重和威严,和压倒一切的气势。”
“你们要再这样说,我明天买顶雷锋帽戴上。”
“风云际会,你就是借阿拉伯人的头巾来包裹自己也无济于事。”
晚上吃饭时,小慧也一直抿嘴闷笑。
“想笑就笑嘛。”我说“像个劳改犯。”小慧说,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越狱》看多了。”
“脸如铜墙铁壁。”
“都是在你监狱里炼就的。”我随口就来,想都没想。
“少小波,我告诉你。”小慧突然变脸用筷子直指着我的脸,怒容满面,“你在炼狱,我也在炼狱。”
“对不起!是我用词用错了,干吗这么认真。”
小慧“噔”的一声把碗丢在饭桌上,跑进书房去了。我愣了一下,也紧跟着出来,怕她又拿自己乱划,这次她没有,她只是点放音乐,声音大得吓人。我只好回厨房收拾残局,收拾好,我也进书房,她仍坐着一动不动,我试探性的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没有过激动作发生,于是手顺着她的两条胳膊抚摸下去,最后插进她的指间,紧紧相扣。
“波哥,我怕。”小慧向后仰,靠着我说。
“怕什么?”我问。
“怕你有天不要我,丢下我。”
“傻瓜!”我低下头亲她面颊。
“你是我唯一通向外面世界的桥梁,失去你,便失去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呢,你是我唯一可以靠岸的码头,没有你,我只能一生漂泊,一不小心就被巨浪吞没,丧生海底。”
“别丢下我。”她固执的说。
“别离开我。”我也固执的说。
77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电视正报道一次车追尾滚入深谷的事故,两死一重伤,伤者身上脸上到处插满管子。死者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三人除了确认是男子之身外,其他一无所知,身份证、驾驶证、车牌号都是自己印发的,常换常新,播音员不无讽刺的报道说。
据目击者描述,案发时间在凌晨三点左右,他当时正走在他们的后面,突然他前面的车子失控似的猛冲上去,随即两辆车便冲断高速公路围栏滚下山去,淹没在黑暗里。他当即打电话报警后又打电话报新闻,由此他除了报社的新闻线索报料费还获得一笔相关政府部门的奖金。
目击者采访完毕,画面现出三人特写镜头,刹那间,我惊呆了。一柄剑,一柄闪着蓝光的剑,纹在手臂上的剑。
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如果我们生在过去年代肯定是一起仗剑行走江湖的好朋友好兄弟。我是那种背着一把名剑见了谁都想挑一把的人,甭管输赢,大战一场下来,没死就是朋友。而你是那种不动声色,一出手就要人命的人。你把同行的每一个人都看成敌人,不是敌人也是对手,现在不是,也许将来就是。你衡量自己的实力,寻找对手的弱点,把横在你面前挡你路的人出其不意一招扳倒,站了上去,然后归之于平静,再然后等别人渐渐淡忘你的时候,你又出手,又搬开一个对手。
我有那么阴险吗?我问。
不是阴险是性格使然。在团队里我最多就是个先锋大将,而你是谋定而动的统帅。
可现实生活中我们正好相反。
你只是放低自己,把自己降到军师的位上。我充任统帅也不过是按照你设计好的方案指挥调度。
我最多也就是个好谋士。
不。你若是在帅位上,你会更气定神闲,指挥若定,沉稳从容。你笑起来阳光灿烂,好像没什么心机,可你的眼睛镇定起来却威不可犯。女人会为你的笑容而沉迷,男人会为你的眼神而另眼相待,渐渐臣服。
我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何至于到如今还无妻无家,没车没钱,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英雄不问出处,有朝一日风云际会,藏地之蛇化龙,腾云驾雾,兴风作浪。
真有那么一天誓不相忘。
好!你我兄弟今生就这么定了。
要不要焚香磕头换庚贴?我笑问对方。
别那么老套了,我们来个双剑合壁。
双剑合壁?
就手臂上纹剑,你右我左,你里我外。只要我们双剑合壁保管无往不胜。在我与对方大战之时,你一一找出他们的破绽之处,然后适时出手,对方就算不当场大败,也乱了三分。
我想应该不会是他,手背上纹剑的男人多的是。我当即拨打昆哥的手机,电话里传来昆哥中气十足的男中音。
你好,我是昆哥,有事请留言,没事请挂机。嘟。我再说一遍我是昆哥,有事请留言,没事请挂机。嘟、嘟。哦,我忘了,手机还未设置留言功能,我接你电话。
通常这时候,昆哥就会接电话的。可今晚……
你好,我是昆哥,有事请留言,没事请挂机。嘟。我再说一遍我是昆哥,有事请留言,没事请挂机。嘟、嘟。哦,我忘了,手机还未设置留言功能wWw.,我接你电话。嘟!……
完了,然后是机械的美女声音:你好,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我只好挂机。
78
“昨晚我梦见昆哥了。他血肉模糊向我走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早上一进办公室,昆哥妻子就瞪着熊猫眼对我说。
昆哥,熟悉他的人都这么叫他,甭管大小,嫂子也这么叫,连他母亲说起昆哥来,也是“你昆哥……”
“也许你是太想他了。”我努力平静的对她说。
“惊梦醒来之后,我打他手机一直都没打通,家里人也打不通他的手机。”
“没事的。”我不敢对她说,我也给昆哥打了电话,也没打通。更不敢对她说电视上车祸的事。
“可眼皮老跳,还动不动就心悸。”
“那要不要回去看一下?”
“也许是我太放不下他了。”
“嗯,那就再等等吧。”
其实我也在等,心惊肉跳的等待。
昆哥妻子回她办公室后,我就开始收拾整理文件,我预感到那个人绝对是昆哥,现在就等着昆哥妹妹给我电话了,如果昆哥真出了事,小妹不可能不给我电话的。我把急待要解决的事一一写出来,正写着小妹的电话来了。
“出事了?”我急切的问。
“哥哥走了。前晚车祸,滚下山崖,人……人都不完整。”小妹在电话哭着说。
“好,我马上来。”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敢相信那一柄剑真的就这样断了。
“带嫂子一WWW.soudu.org起回来,但先别告诉她,我怕她一时受不了。”小妹还是比较冷静的,只要她还冷静,家肯定可以撑得下去的。
“知道。”我说,像是她就在面前一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挂了小妹的电话后,我当即给小慧电话告诉她我有事要出去几天,让她做饭的时候不要做那么多。接着把未写完的字条写完,拿去交给娅莉并一一作了交代,当然我没对她费口舌说昆哥出事的事,只说那边市场出了事我得即刻去看一下。然后去昆哥妻子办公室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昆哥是不是出事了?”嫂子急了,抓着我的衣领问。
“没有。我只是正好有事去那边,你也一直没回去,正好回去看看。”
嫂子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没说就同我下楼。在车上昆哥妻子再次抓住我的手臂问:“你告诉我,昆哥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了?”
“是。”我只好如实回答她。
昆哥妻子整个人萎在座位上。
我开车直奔殡仪馆,昆哥在小妹的怀里笑笑的,他的笑是蔑视一切,笑傲众生的笑。
嫂子一下车,人便晕厥过去。
“嫂子!”我抓住她,抱在怀里。
“嫂嫂……”小妹也跑过来扶她。
嫂子渐渐缓醒过来,小妹泪流满面的把昆哥的遗相默默的递给她。她接过,没哭出声,泪像不断线的小溪流缓缓而下。昆哥母亲来到我们面前,对嫂子说孩子,你要坚强些。昆哥妻子哇的一声哭开了,抱着昆哥的母亲,妈——送完昆哥,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然而事情远没有我想像的那样简单,这一事故里三个主角或直接或间接的都与我有着不同的程度的关联。昆哥自不必说了,另一个死者竟是石天生,我愣了半天。而伤者,我去了医院,是想看能不能往他伤口上撒点盐的,让他也陪他俩一起上路。我当时真的是疯了。可到了医院我又一次愣住了。那个病房被警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严严实实,连医院大门口也有好些真枪实弹的警察走来走去,我进去,全身上下被扫描了一番,进了病房,那个曾因寂寞而找我哭诉一场的‘亲友’护士哭成泪人,她丈夫还没脱离危险期。王雪抬头望我,一脸疑惑。
“你多保重。”我说。
“谢谢!”她点点头,泪水不断。
事情是这样的,王雪的丈夫就是石天生嘴里的那个有着黑白两道背景的商贾,今年年初他瞄上了昆哥,要把昆哥那里设成他们毒品中转站,为了家人昆哥一直小心翼翼应付着,可到头来发现,越陷越深。他也曾想过报官,可经仔细观察,对方来头不小,不但当地警察对他点头哈腰,省上领导对他也是称兄道弟,报官等于送死,而且不是他一个人,是全家人的性命。所以他没头没脑的找茬离婚,离婚后又转让公司,转让公司的时候对方也怀疑过他。昆哥对王雪的丈夫说:我也想做大生意,那小公司转了没关系,那人是我兄弟,仓库还是我们的仓库,一样周转自如。对方还是不太放心,一直防着他。可后来见他也确确实实进了道,毒也吸了,钱也分了,人也杀了。还是先奸后杀,然后毁尸灭迹。
王雪的丈夫对他说,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前玩的那些小生意简直是宰相当县令。
我也直后悔没早点遇上你,白辛苦那么多年,昆哥说。表情兴奋得像盼望以久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黑帮的无知少年。
昆哥终于可以近距离的接近对方了,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那晚由于事出紧急,对方一时调不来人手,独自让他一个人跟自己跑,石天生是被对方带去送给一女客户享用的,对他们的事一点也不知情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案情大白于天下了,我才理清这来的龙去的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