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吼声响起,土蝼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径直向两人冲来。血盆巨口大张着,迎面带起一团腥臭难闻,两排狰狞的獠牙森然密布,一错一绞间,雷霆万钧的咬将下来,仿佛饕餮再世,只一口,便要吞食了世间万物的气势。
狐仙阁的房间实在过于狭小了些,此时的孟瑶和目莲已经避无可避。眼看那两排闪着寒光的尖牙就要落下来,孟瑶于是扬了扬素白的袖,慢条斯理的推出了平淡无奇的一掌。
孟瑶的手掌很薄,也并不宽大,所以他那一掌慢悠悠的推出去的时候,连一丝微风也没有扬起来。
然而两人的面前却因此凭空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土蝼那凶神恶煞的一口,正好啃在了那堵墙上,发出砰然巨响。一时间火星四溅,仿佛在土蝼的嗓子里忽然炸开了一朵金色的焰火,呼啦啦飞洒的满天都是,隔绝了视线。
土蝼那具沉重的前冲的身躯也在这漫天飞落的焰火里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合了巨口,立在原地呼哧呼哧打着响鼻,浑浊的白气从它鼻孔里沉重地喷出来,吹得两扇斑斓的波丝窗帘呼啦啦满天乱飞,蝶翼一般,挣扎着舞出一片深紫。
它长长的毛发就在那片翻飞的深紫里无比耀眼的素白着,每一根都尖利无比,在末端饱满地向外微微弯曲起来,仿佛无数拉满了弦的弓箭,蓄势待发,无形间将土蝼原本已经十分庞大的身躯又扩大了一圈。
孟瑶就在离它鼻端几步远的地方悬着,妥帖的护着怀里的目莲。白衣黑发在空气里水似的飘摇,连同身后那九道洁白如雪的尾。容貌俊俏,像个羽化入九天的仙,偏偏又妖气冲天。
“狐生九尾,你好大的修为!老妖!”
土蝼瞪着血红的眼,惊疑不定。它没有想到这次碰上的对手这么棘手!粗重的声音雷一样在它的嗓子里打着滚,轰隆隆吐出口来。
“不敢,多大的修为,终究是风尘里打滚的角色,如何比得了姐姐自在潇洒?”
孟瑶朝下俯瞰着那只巨兽,高高在上的模样,回答却恭敬柔顺。
“……狐狸,如你这样的妖,何苦与我争食?你也知道,我不过谋生而已。”
土蝼的口气里多了几分低声下气——对上这样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若是硬碰硬起来,它赚不了便宜。
“谋生?”听它这么一说,孟瑶嘻嘻的笑起来,“说的好。你要谋生,我也是,天经地义。只是你猎食猎到我的地盘里来,必然会给我惹上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那么这天经地义四个字,就得转个弯再落回你肚子里去。”
“既是为了避嫌,你从我口里救了人之后便应该好生护住才是!为何反而杀了他?难道你自己杀了他,这麻烦便不来了?”
“绛莲原以为杀人的是你。”
“呸!前日里你将我追赶了一日一夜,整整赶过了三座城池!我如何有那么快的脚程连夜便赶回苏州杀他?”
土蝼忿忿然起来,猛的昂起了头,脑袋上四枝粗大的厉角哗啦啦顶垮了半道房梁。
“何况来你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陈府,那尸体身上满是狐臊子气味,那么重的檀香点着都盖不掉!你还想赖!?”
孟瑶张了张嘴正要答话,楼下却传来一阵喧哗wWw.。似乎是有人硬闯进来,摆开了阵势立在大厅里大呼小叫,惊得一群小倌儿东奔西跑,满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县令大人有令!传狐仙阁花魁绛莲前去问话!绛莲何在?”
粗声粗气的男声响起,是黑衣黑帽的衙役,平日里他们也没少偷着来狐仙阁快活,一向和小倌们打的火热,这会子却拉长了一张公事公办的黑脸,擎着水火棍撵着那些穿红着绿的狐媚少年。
领头的问罢了一遍,见没人回应,索性提高了嗓门又喊:“绛莲何在?!绛~莲何在?!”粗重的嗓音提高了之后便如同破锣似的干涩难听。
三遍喊罢,头顶上便有一道影子翩翩落下来,白蝴蝶似的一抹,带着浓郁的香。
“官爷可是唤我?”
肩上一重,有一颗美丽的头颅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冲着衙役微微笑着,用那双深紫色的眼,雪似的衣从他的肩上滑落了一大片。
“咕噜!”
衙役的嗓子里咽了一口唾沫。
如此冰似的一个人,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此刻却这样靠在自己的肩上。偏偏公务在身,无福消受,怎一个恨字了得……
叹了口气,衙役正要伸手去扶正那个歪斜斜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儿,他却自己把那双素白单薄的手伸进了沉重的枷里去。
“走吧,官爷,县令大人等着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