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惊讶,他弯着眉眼,越发欺近身来,薄唇开合,不经意间轻轻擦过她的脸侧,酥酥麻麻:“都已过了百年,还是忘不掉吗?目莲你的记性真是好的可怕。”宽厚的胸膛抵着她纤细的肩膀,炙热滚烫的一具。
“孟瑶!”她有些慌乱起来。即使相处了近百年,她仍旧不能习惯他如此肆无忌惮的亲近。
于是手上也错乱起来,急忙忙一送一接,绣花针偏离了应该行走的轨道,扑哧,扎进白生生的指。
“啊呀!”她惊呼,慌忙把手指从绣布上拿开。针线间怒放的半朵芙蓉,已经染上了一点殷红。
“你看你!”她吮着手指,半真半假的嗔怒着,另一只手扯了袖子去拭。这是陈夫人要的绣样,明日一早便要交货,若是弄脏了可不得了。
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就这样趴在她的肩膀上吃吃的笑起来,“又害羞了?嘻嘻!目莲啊目莲,这可如何是好?做了百年的花妖,你心里兜转的,为何依然只有人类的那点东西?”
略微愣了愣神,什么叫只有人类的那点东西?
抛去花妖冗长的生命不说,她一直是以人类女子的方式活着的:住白墙青瓦的小屋,食青蔬瓜果,接一些绣纺碎工为生——她不过是个稍有姿色的普通绣娘而已。
她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安宁,平静,无风无浪,平静得让她时常忘记,她是一只妖。
这样很好。
何况她也想不出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若是杀戮血腥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来。
然而越压越近的男人却有些不屑的嗤笑着说:“你胸口里那一颗,依旧是人类的心,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目莲没有心。”她伸手推他,有些生气。他这么压着,很重!
于是他月白色的袍上也染上了碎落的一点殷红。
“如何没有?”他捞起她的发,银色纤长的一缕,握在指间柔滑冰凉——她不爱束发,一直任由银发瀑布似的洒着。
“我替你种进去的那块七窍玲珑石。不好用么?”
顿了顿又道:“找了好久呢……”声音低低沉沉,似乎夹杂着些许的失落。微微一松手,她的发便水一般顺着他的指缝滑落下去。
“……孟瑶。”
当年那场恶仗,她几乎被切割成一副白骨,即使是妖,要恢复成如今这般模样,孟瑶必定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何况之后他还不厌其烦得陪着她解wWw.开纠结的心结,所以如今她才能如此满足的活着,怡然自得。
她是感激他的,即使他身上有太多的妖性,一直有些无法习惯。
“孟瑶。”她唤他,觉得胸腔里那块七窍玲石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想伸手去抚他的发,那样细的发,在风里扬起来的时候,不可思议的柔软,不知道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然而他却直起身来,黑发在她的青衣上拖曳了一阵,最终离她而去,服帖回他的胸口。
“陈家的大少爷包下了明日狐仙阁的场子,要办场歌舞,WWW.soudu.org你来么?”
她的手在空气里虚抓了一阵,最终捻起针线,娴熟得在绣布上飞舞起来,垂了头应他:“来。萧?还是琴?”
肩膀上空落落的,少了他的温度,有些凉。
是了,他是狐仙阁的绛莲,千金难买一笑的花魁,暧昧缠绵是再普通不过的事,这挨挨扎扎,一日里不知要发生多少回,如何能放在心上?
“萧。”孟瑶用扇柄抵着下巴,望着她轻轻的笑起来,“前日替你订做的萧做好了,明早我便去取来。”
“……原先那把呢?”
“还在墨离那里。”孟瑶腾了手来抚她的头,“他说过等他化干净了那点妖灵会送回来,便一定会送回来,别急。”
“恩。”她柔顺的点头。
她只是担心墨离,那么凶的东西,他一个人,会不会受伤。
“放心吧,墨离比你有本事。”孟瑶的手依然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我走了,你绣完了早点歇着吧,明日下午我来接你。”
“恩。”
他们总是这样,孟瑶和墨离,总是替她打点的滴水不漏。从杭城到苏州,一路行来,她没操过半点心。她知道,他们是真心待她好,如家人一般,虽然墨离总是冰冰冷冷,而孟瑶总是避重就轻。
总是笑话她不够象妖,他们俩何曾不是染了一身爱操心的人类脾气?哪有这么古道热肠的妖怪?
她放下针,唇边绽开如花笑靥一朵,在渐暗的天色里,悄然美丽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