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咬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肉香扑鼻的包子,一时也没了胃口,忽然想起了刚才方便面话“尤其是猪肉馅”,难道她和猪有什么渊源?
“嗯...她为什么不喜欢猪肉馅?”我问吴丽。
“因为她是回民。”吴丽转头看着我说。
“这方便面,还真...”一拍脑袋,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什么...什么方便面?”
吴丽满脸迷惑的四处瞧着,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又摇出一串银铃来。
“你是说李老师啊?呵呵,亏你想得出来,人家那叫‘风韵犹存’”
呵呵...呵呵...,叮叮当当的乱摇起来。
猜想着这不是笑里藏刀后,我也苦笑起来。
“中午吃什么?”
“三姨一会儿来做饭。”她轻描淡写,我揣度着方便面说她是老员工这话,看来不假。
一上午就在我百无聊赖和与吴丽的聊天中逝去,时间已近11点,却还不见人来。
“咔咔咔...嚓”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开着2/5的门外挤进一个人。
“李...李老师?”我诧异道。
“的妹妹”吴丽补充道。手背掩口,眼睛曲成半圆,像秋天稻田里饱满沉甸的稻穗,煞是好看。
“打仗亲兄弟,烫头姐妹兵”,三姨亦和方便面一样,顶着“方便面”。但她却不比李老师那般“风韵”。
干瘦的肢体,漆黑的面庞,佝偻的脊背,唯独两只眼睛尤为闪亮,在黑黑的脸颊上迸出光芒!
“小吴今天加班啊?”
“是啊,三姨”。
“这个小伙子是?”三姨看着我定了定神。
“我叫闻易,新来的。”我自报姓名。
“闻易...闻易...”三姨不住的念叨着。
“好名字啊,咦?你会不会有兄弟叫‘晚会’的”她睁大眼睛,里面冒出一股兴奋。
“哈哈哈哈......”这次吴丽显然始料未及,甩出一串高空落地的铃铛,笑声中透着风声。
“啊?...哦...已经失散了。”
“哈哈哈......”三姨的笑声像是娴熟的厨师用勺子敲打锅边翻炒菜的声音,并伴着色拉油的“吱吱”作响。
“好小子,有趣,有趣。”说完又笑了一通。
我很怕她把中午的饭菜笑糊了锅,便转头看着吴丽,期待她解答谜底。
“三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很和蔼,待人很友好的,宝刀不老啊,是不是啊三姨?”吴丽像看透了我所想,不紧不慢地说着并朝三姨瞧着。
“你这丫头,你们先聊着,我去买菜。”三姨转身出了门。
看来她真是一个和善和蔼、可敬可爱的人,完全不在乎我们是廉价的脑力劳动者,让我有种“有朋自远方来”的感觉。
一会的功夫,三姨拎着菜回来了,很多。
“三姨,买这么多啊?我们吃不了。”我喧宾夺主地叫着,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吴丽看了看三姨,三姨会看了吴丽,二人再次笑得不约而同。
哗哗的水声打着拍子附和着三姨的忙碌。
窗外已是一片金黄,太阳越过窗框边缘攀升到了更高的位置,散射下的热量搂着楼身,和即将烧开的水一样热烈,团团的蒸腾着热气。
片刻,在厨房里游出了菜香。
“吃饭喽!”三姨孩子般的喊着,出了厨房进了另一个房间。
吴丽带我走进吃饭的地方。
没有最后的晚餐中尽显“奢华”的一间能容纳三张桌子的屋内,放着一张能容纳五六人围坐的桌子,另外两站桌子靠边站着,我选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下,等待。
“不吃饭吗?”吴丽问。
“吃啊。”我回答。
“那干嘛坐着?”
“要自己盛饭?”
“......”吴丽的吃惊显然比我大。
三姨那句“你们先聊着,我去买菜”那话,让我有了“宾至如归”的感受,如果饭再摆在面前,那就真的是服务到“胃”了,看来我再一次的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带餐具了吗?”
“这个也要自己带?”原来有朋自远方来,对方“不想招呼”。
“说什么呢?还不吃饭啊?”三姨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能手抓饭吗?”
“啊!?......”
“对不起,我没有餐具。”我老实交代。
“这小子,用这个。”三姨笑容可掬地说着,拿过一个挺大的缸子。
洗了缸子盛了饭,三姨将菜端上——土豆、白菜、西红柿——“三足鼎立”。不是单独的炒土豆、炒白菜、炒西红柿或是炸土豆、炸白菜、炸西红柿,而是三者厮混在一起,蹲在一个锅里,很难想象它们三个会组合,很难想象时尚的方便面会让自己视为“女儿”的吴丽吃得这么清贫。我偷眼看了看吴丽,依然满面的红光。
现在也不能顾虑许多,早上到现在除了那一口包子外,水米未进,脾胃们即将揭竿而起,想罢,便埋头大口的吞咽起来。
吃完饭是休息时间,回想上午也没什么事做倒也不累,推门而出,闲逛一番。
来到门外,天暗了下来,恍惚间以为这里只有上午,如果按8小时的工时算,只上4个小时的班,拿两倍的工资,那这肯定是世外桃源了,眨眨眼发现,天边攒来片片黑云,要下雨了。点上烟,信步在小区内,里面狭长的车库与楼身间的道旁,停满了崭新的“丰田啊”“本田啊”什么的,竟一辆国产的都没有,看来经济危机,没有危及这块净土。在两栋楼之间,是铁栅栏,里面是些樱桃树,小松树,眼开着到了开花的时节。向远处望去,一砖一砖垒砌的烟囱耸入云间,不是火葬场的烟囱,是烧锅炉的烟囱。
吸了最后一口,吐出个烟圈,冉冉升起,透过烟雾,我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水珠,晶莹剔透,旋转着拍砸在我脸上,凉爽但不疼痛,接着滚下我的双颊,排出两溜水痕,最后在下巴凝成原样,悄悄的滴在地面,消失了。
“喂,闻易,傻站着干嘛?”
我回过神才察觉下雨了,拔腿便跑,仍不忘说——他妈的!
老远的看见吴丽晃着右手,嘴巴如泉水潺潺,流淌着语言,这些语言像是躲避雨滴,忽高忽低,踉踉跄跄,被淡淡微风塞进了我的耳朵。
接下来应该是我用双手遮头,加紧的跑过去;而她要露出焦急的表情,并翘起脚左右伸头,待我跑到她身边,雨水已流成行。
她会说:“傻瓜,下雨天干嘛跑出去,你看你都淋湿了。”边说边拭下顺着我发梢滴落的水滴。
我会说:“你最爱吃这种馒头,一天不吃就睡不着觉,我怎么能忍受晚上你瞪着牛眼看我?”边说边从胸口那儿取出泛着体温的口袋。
“你真讨厌!”她说,接着便倚在我怀,暂时忘了我的瑟瑟发抖和猛打不住的喷嚏。
我想我想多了。很多人像我一样,想得多,做得少。
我双手遮头,加紧的跑过去,吴丽伸手在兜里抽出一张面纸。
淡淡的香,不知是纸还是她。
“呦,这是咋了?瞧你弄的。”三姨适宜的拿过毛巾。
“外面下雨了,不小。”我说。
“哎呀,李老师还没有回来呢,她没带雨伞。”三姨表情慌乱地说。
这个功夫,外面的门响了,三人同望去,见李老师拖着水淋淋的身体夺门而入。
“快擦擦,快擦擦。”三姨怜心地说着,擎着毛巾盖向方便面。
她的那头“方便面”在雨水的浸染下,根根变得笔直,成了不折不扣的“拉面”了。
为了不喜形于色,我别过身。
“雨太大了,你们吃饭了吗?”“拉面”看着三姨吴丽轻声的问。
“吃过了,你快去收拾一下,我去端饭。”三姨的言谈举止尽是贤惠。
“你上午感觉怎么样?”“拉面”转头问我,没有表情。
“还行,已熟悉不少。”我说完,心虚的瞥一眼吴丽。
“他怎么样?你感觉?”“拉面”渐渐收缩,恢复了原貌。
“还好。”吴丽此时的神情像是媒婆替她父母选了女婿后让她见一次并问她‘他怎么样?你感觉’那般的羞赧,蚊子似的答了一句。
方便面轻横了我一眼,看来对“猪肉馅”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三姨端着饭菜走过我们所在屋子的门口时,我清楚的闻到了鱼香、肉香、青菜香。
原来三姨买的诸多肉菜都是犒劳方便面的,我们只能闻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