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帽子戏法”


本站公告

    二

    公交站牌距离包子铺100多步,无需排队,可以插队。远处快快的驶来一辆黄色的公车,想来司机赶得这么急,也许是没吃早饭的缘故,不由得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袋子。此时身旁人群开始不安分起来,我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抹着额头的汗,呼呼的喘着粗气,紧紧的盯着靠过来的公车;她旁边的一位老太太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孩,样子十分得意,大有“我就不信你们能厚着脸皮和我抢”之意;稍靠后的地方站着一个学生,背着书包,戴着眼镜,厚厚的镜片后方的一双眼睛中射出“一不‘坐’,二不休”的眼神,个顶个的满脸通红、奋袖出臂、两股战战、都要先上,忽然刹车一响,车门一开,一司机,二乘客而已,少顷,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转而少扶老,老携幼,一江的和谐春水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开来。

    捡了个稍后的位置坐定,翻起了前面座椅背的杂志,上面涂满了丰胸、美臀、纤体、瘦身、瑜伽等篇幅较大的广告,这种广告的出现,多少都迎合和迁怒了部分女性。美女们都纷纷报名参加这个美体班,那个瘦身班,其目的多数是自己做秀;霉女们自然也赶在时代的浪头上,不经意间便令人作呕。迅速的翻了几下,将视线定在笑话一栏,无聊地咀嚼着。直到现在,我依旧能记起其中一则笑话。那是一个叫“笑掉你的牙”的板块,笑话是这样的:早晨,你醒来,枕边躺着一只断气的蚊子,旁边有一封遗书——我奋斗了一夜,也没能刺破你的脸皮,它厚的让我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主啊!请宽恕他吧,我是自杀的。

    看完合上书,努力的把嘴角往上咧,难得的挤出了不怎么像样的笑容。笑话本身没有让人愉悦,倒是自以为有趣的人会让你忍俊不禁。还好,还好,不然满地都是“牙”了。

    转头望着窗外,便想起了《窗外》。

    ——今夜来到你的窗外,

    ——寒冷带头朝我袭来,

    ——想象着你拥入我怀,

    ——无边无际互相依赖,

    ——瞧!这风,一遍一遍刮着我的脸,

    ——哪有你曾经的一点温存?

    ——别了,别了,我的美丽,

    ——踏破了世界的身!

    不要担心,我没有乱写歌词,这不是李琛的歌,是求学时睡在我右斜下铺的兄弟在失恋之夜绞尽脑汁啃坏5枝笔后写下的感悟。

    “这是在声讨人生!”他如是说。

    “好!好!尤其这最后一句,踏破了世界的身!踏出了我们的心声!”热兄热弟们起着哄,觉得很是大快人心。

    “啥?他破了‘四姐’的身?”床上困觉的一个哥们儿“言惊四座”。

    日后,只要这个哥们儿有什么烦心事搞得他夜不能寐的时候,黑压压的角落里便会想起“难道他再次的破了四姐的身?”

    “建设街到了,请后门下车”公车的报站器恰当的响起,将我拽出想象他破四姐身时龌龊、泥泞的画面。

    “咦?老公,快快快快快快快快,有座位喔。”

    熟悉的声音强而有力的把我往四姐的怀里抛去。我正襟危坐,理清思绪,埋掉歪念,一本正经地瞧着。

    ——头发绑个简单的马尾,刘海儿齐眉,弯如新月的眉毛与杏眼成辉,笔直轻巧的鼻子搭配樱桃小嘴,脸蛋儿浅浅的凹痕好似美酒一杯!上身绿色西服式休闲外套,里面黄色小衫,下身牛仔短裤,余下是一段被丝袜包裹的圆润的1/2大腿和小腿,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球鞋。她身后跟着个悍夫,撂下不提,书中暗表。怎知如此之天香,走路却又剪不断的搔首弄姿,惹得一路的“蜜蜂蝴蝶”。

    她身后的悍夫此时急忙越过她,发现车上座比人多后,撅着嘴奋力的嗅着,像是想嗅出哪个座位是草莓味的,哪个座位是香芋味的,或是想用鼻子嗅出哪个座位更干净,以便让他的女人安心的盘踞在上面。

    他低着头一路的嗅着便来到我的座位面前,猛地一抬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随即眼神又暗淡下去,盯着我手上的袋子脱口甩了句“猪肉馅”。我惊得长大嘴巴、放大瞳孔,把袋子抱在胸前,动作一气呵成,想表达的意思岂止是仰慕?

    “我说怎么这么大的油味儿,还以为这车有问题。”悍夫嘀咕着。

    “就坐这吧。”说完指了指我前面的一个位置。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我身上却只能变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我是近视眼啊!”这也算我讨了个“妙口偶改之”的头衔。

    眼下,这女子全身被我看了个通透,不,不,是清晰,她刚上车时我只是凭借“瞳孔成像”的与生俱来的生理功能将其整体轮廓网入脑海,现在要做的是把正身还原,还她一个清白。

    ——头发绑个简单的马尾,但从发带至发梢部分的头发,根根的青面獠牙,探出毒蛇一般的芯子,像是一枚手雷刚刚引爆其中。我吸了吸鼻子,诚然一丝火药味儿!齐眉的刘海儿,显出了张牙舞爪的豁口,尾毛确实弯如新月,但却是将原本眉毛剃净,而又缝上去的极不相称的两撇,杏眼中布满熬夜配赠的血丝,笔直的鼻子上一枚硬按上去的鼻钉让人触目惊心,可怜的樱桃小嘴的下唇,是三个比白眉大侠徐良的金丝大环刀上的铁环小不了多少的唇环,而那淡淡的笑靥,是一个黄豆大的青春痘成熟后被活生生挤破肚皮而留下的几经风霜也未曾被抚平是疤痕!从品评美女的角度看,她是赝品。

    “来,老公抱着你。”悍夫献媚的夺过女子肩上的皮包,生怕被别人抢去表现的机会。

    总是有这样的一对:男女共用一个勺子吃饭,而明明有两个勺子;男女挤坐在一起,而明明有两个座位。他们说这就是浪漫!

    这就是浪漫......吗?

    现在就有这样的一对。

    车上的座位多到你喜欢的话可以一人坐两个。

    “不要啦,还是我抱你,好不好嘛。”女子说。

    “咚...咚...”司机狠跺了几下脚,摔下一地的鸡皮疙瘩。

    那女子朝着司机的方向撇了下嘴便坐了下去。那悍夫倒也实在,不紧不慢的落在了女子腿上,随即在水平面上,升起了一块“下弦月”。

    抬手看表,路途过半,车上已然座无虚席,前面那对的嬉笑怒骂与车上所有乘客的说地谈天浑然一体,但他们还是专心的表演着打情骂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个...什么?...嗯...”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年纪十八就九岁的小青年,和他不相匹配的是他年纪轻轻竟把眼睛的屈光度调节到快要闭上!从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那是在我们这双排座位前的那对情侣。

    “操啊!”语气中是小青年的不屑与如梦初醒。

    原来前面的那女子在轻撩头发的时候,露出了脖子上的玄机——刺青,淡淡的刺青,英文刺青,印着Fuck的刺青。

    刚才小青年大有破解了“达芬奇密码”的快感,因此便不由得失声。也亏得他识得英文,这轻易就让教育他的英文老师脸上贴了金,而教中文的那厮,惟有在角落里艳羡。

    “谁他妈说的?”

    一声尖锐的如白天或夜里马路上一辆疾驰的因前方有某个鸡、鸭、鹅、猪、狗、人等但凡能喘气的类似生物而不得不停住的车所发出的一弧挠破云层的声响,久久的荡在车内所有乘客的耳畔。

    霎时,目光们犹如生出翅膀,无所事事的摇曳到声源——那个女子。

    “突突,突突,突突......”公车的发动机好像也屏住了呼吸,只节奏均匀的保持着心跳,饶有兴趣的也充当起了麻木很不仁的看客了。

    此情此景,环境便衬托出了人物性格。

    那女子推开坐在自己腿上的悍夫,拍打一遍周身的酸痛,将那下弦月巧妙的藏匿,便来回的转动起玉颈。随着玉颈漫无目地的游走,那上面的刺青,把车上所有的人都“Fuck”了一遍,包括发动机。她成功的报复了看客们!然后她缓缓的坐下来,继续“Fuck”着她身后的人。但却一声不吭,估计也为刚才自己的失态与之前的嗲声嗲气所形成的反差而羞赧,搞不好还会让前面几排靠窗坐着但还不时回头偷窥她的那个帅哥心生厌恶,这样一想,耳根一热,玉颈竟渗出几缕鲜红!

    “宝贝儿,别不好意思,你骂的对,老公给你出气。”悍夫又将那下弦月挤出并很爱惜的抚了抚女子那被炸了的马尾,猛地转过头来对着我和我旁边的小青年。在他的左眼里,我看到的还是肉色皮肤的自己;在他的右眼里,我看到了红烧肉色皮肤的小青年。

    “表哥?是你啊!”小青年又用了如梦初醒的语气。

    “哦,那个...可不是嘛,刚才怎么没看到你?”悍夫怔怔地说。

    二人就这样攀谈起来,还不时的嬉笑两声,悍夫也很正式的介绍了自己的新女友,那女子也很腼腆地摇手示意,小青年更是嘴甜的“表嫂,表嫂”地叫个不停,这时旁边位置说话声音大些的乘客斜着眼看着他,以为他在说自己“不要吵!不要吵!”,悍夫和小青年已结成对外家族统一战线,两人都尽力的把眼神变得锋利,一同掷向他们的眼中钉;那女子也扬起眉梢儿,轻蔑地瞧着那人,最后终因那人寡不敌众,速速的败了下去,三人凯旋,关系迅速融洽起来。

    本以为这次是“包子铺”类型事件的延伸,以便我会像那两个汉子逃了包子钱一样得点儿什么好处,料不到它却早早的夭折在了萌生中。

    看客们见落下帷幕了,便收敛起自己的目光,朝着更能让自己在短暂的旅途中兴奋的事情上射去。

    大清早就无端的让两场“无赖”事件抽打心灵,加之发动机因刚刚闹剧的讥笑而喘出的“口气”,此刻不免恶心起来,昨夜滞留腹中的残食,蹑手蹑脚的滑进我的食道,不无庇护的朝着口腔一路厮杀,牙齿围成的护栏已不足以阻挡,“千军万马破牙关”之势一触即发!现在即使我再怎么像被鬼子俘虏的八路一样“咬紧牙关,打死也不说”,恐怕也难以扭转这“酒肉穿肠”的乾坤。于是我急忙右手掩口;左手以中指、无名指、小指与手掌成筒状握紧装包子的袋子,余下的拇指及食指欢快、跳跃的随处乱捏的带我来到车门旁,伸手便按了下车铃。

    “表哥,表嫂,其实刚才那个字是那家伙说的,不是我。”小青年推脱着说,顺手朝我指了指,表情是一副狗仗人势。

    悍夫狠毒的望着我,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那女子翻着白眼儿,神态不可一世。

    这会我已顾不得辩驳,因为一张嘴,非得“污言秽语”一阵不可。

    “XXX站到了,请后门下车。”伴着报站器“黄莺出谷”般的名叫,我踱门而出,大口大口的排尽肠胃的不安。

    我手扶着路边的一颗树,抬起头,隐约的看见车后面的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山”字,右边那一竖细了点,影响了整体的美观度。揉了揉眼才看清,是车上那三个人每个人右手的一根中指,细的那竖是那女子的。

    发动机“吭,吭......”地吐着尾气远去,好像是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我按了按脑门,忖度着这一早上的“变故”,无奈理不出头绪,驱着双脚,便隐没在车来车往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