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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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机是一种很奇特的情感。

    它既可以是压垮人精神的最后那根稻草,也可以激发出人类无穷的潜力,甚至能让势同水火的阵营暂时放弃彼此的仇恨,形成短暂的联盟。

    “一个强大的死灵法师已经在森林中集结了他的军队,而由法尼拉.艾斯统率的武装小队,已经全军尽墨了。”

    即使刻意隐藏了某些事实,卡特带来的消息还是在人群中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一块盾牌的破片证实了蝰蛇的信息。并不是帝国军中那种用于训练新兵的,以硬木披上牛皮制成的大路货,而是以坚硬的合金铸造而成。能够抵挡大部分的物理攻击,工序复杂,造价昂贵,盾面涂以耀眼的漆料,加上醒目的银十字徽记,除了财大气粗的神圣教廷,其他部队是不会装备的。

    同是艾斯最器重的部下,从情感上来讲,林克.修斯不但是约克.夏生死与共的战友,也是互相竞争和制约的同僚。如果说法尼拉.艾斯是头野心勃勃的雄狮,那林克.修斯和约克.夏,就是守护着狮子荣耀的两头巨狼。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的修斯生性呆板,缺乏足够的灵气,就象是锋利的刀刃一样,容易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也容易折断。而约克.夏虽然性格狂妄,行事却是相当的谨慎,适可而止正是其信奉的神圣教条。若想要这个男人做出多余的事情,简直就象想要从吝啬鬼的手中榨取财物一样困难。二人的性格中都存在有无法修正的致命缺陷存在,而正是因为这种突出的缺陷,才让二人从法尼拉.艾斯的部队中脱颖而出,组成了护卫骑士最坚实的盾牌和利刃。统御部下的法则,在于让其发挥出最大的能量,这就是年轻的护卫骑士一直信奉的真理。不过林克之所以能凌驾于约克之上,成为艾斯的副官,是因为约克伴随着忠诚奉上的,还有为名野心的情感。

    在失去了长久以来心理一向坚定的助力和支撑后,约克.夏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不过很快的,这种迷惘的情绪就被另外一种突然间萌发出来的冲动所替代。那是一种长期被可以压抑的古怪情感,就象是长久被依赖的基石被突然抽走,伴随着安全感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令人烦闷的被约束感。

    “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话虽如此,神圣教廷的晋升体系之严格,功勋和能力若达不到上司期待的高度,就只是虚妄的梦想而已。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了成为领袖的特殊体质,资质驽钝如自己者,只能抱以脚踏实地的心态,在经验的积淀中慢慢提升实力与阅历,才会有成功的资本。那看起来触手可及的护卫骑士头衔,在现实中却象是遥不可及的天堑。由权利构架而成的巨大金字塔,基石便是无数人类的怨念和尸骨。法尼拉.艾斯身上闪耀的光环是如此辉煌和强烈,就象是太阳的光芒一般,将群星的微弱光芒早已遮蔽殆尽。而恒星陨落之后,自己那暗淡的微光能否被人发现,就看目前的表现了。

    “战斗还是逃跑。”这是目前摆在约克.夏面前最大的抉择。如果是连艾斯大人都无法对抗的邪恶力量,直面的战斗恐怕也是飞蛾扑火似的悲壮之举吧。不过圣武士的操典中从来只有光荣的战死,被保护的对象虽然是对己方全无敬意的野蛮村民,但若弃地而逃的话,那辜负了圣光荣耀的怯懦行为,只会成为世人的笑柄而无法承受来自上峰的雷霆怒火。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保留实力并不是可耻的行为,只有愚者才会以卵击石。”

    终结了约克踌躇的,是卡特一番舌灿莲花的游说,似乎看出了圣武士的犹豫,隐藏了身份的神秘刺客涂抹在自己舌头上的,是甜蜜的毒药。

    “这个地方几乎已沦为死地,大人一时的忍辱偷生,将会是拯救数百苍生的无量功德。”

    并不是单纯的耸人听闻,在亚斯特大陆上,死灵法师之所以会享有令凡人颤抖的恐怖恶名,就在于其掌握的恐怖能量。和死灵法师交战失败的后果,是连尸体和灵魂都要受其奴役的悲惨世界。法尼拉.艾斯那些精于杀戮的部下们,现在恐怕早已变成凯尔手下的战争机器了吧,这点就连约克都不再质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可不能就这样浪费掉,在昔日的同僚发现自己的缓兵之计前,如果能得到掌握着对抗亡灵专家的圣武士协助,自己的求生之路就等于多出了莫大的助力。事实上对于凯尔的计划根本没有清晰的脉络,只是根据手头得到的情报,隐约察觉到,凯尔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心力,编织出巨大的毒网,应该是为了诱使某个大人物来自投罗网。现在只是希望凯尔能顾及自己的实力和旧情,争取到一天的撤离时间。不过蝰蛇的盘算出现了一些偏差,一个男人对于所爱的人,十年间所积累的情感,可不是一把淬毒的匕首能够轻易动摇的。

    “只要能够离开这里,艾瑞塔家族永远不会忘记大人的恩情。”

    压低嗓音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交到约克手中,当看清楚手中的东西后,圣堂武士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那是乔治在美米房间内看到的相同徽记。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稍有常识的人,对艾瑞塔家族拥有的能量都不会产生疑问。雇佣兵工会幕后的最大股东,以“富可敌国”来形容的话绝对一点都不过分。只要随便发布一项悬赏,就能让这个世界上雇佣兵为之疯狂,更别提那些隐藏在工会桌面之下交易的秘密情报了。不过这个强大的家族一贯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行事向来神秘低调,虽然不清楚这个平凡的小镇怎么会有艾瑞塔家族的人出现,若是能施以援手的,财富和权利就不会是什么遥远的空想,而自己攀爬权利之峰的过程中,也将会得到莫大的助力。转念间,约克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哪里的话,保护民众免受邪恶力量的侵袭,一向是圣堂武士的职责和工作。”

    彼此间快速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却招致了某人的不满。

    “脸还变的真是快啊!”

    一点都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觉悟,嘴里说着高尚的话语,实际上却是近乎交易的方式达成撤离的共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美米只觉更是鄙视。

    “乡亲们,这个地方,已经被死灵法师的部队包围了!”

    华丽地将美米无视掉,卡特转身向着村民们呼喊道。

    “啊!”

    毫无征兆的哀号打断了蝰蛇的话语,一个混身是血的女子从自己的民居挣扎着跑出来,如此突兀的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脑子出现短暂的愕然。

    “救……”

    无力的呼助随即就被打断,一个全身都是恶臭脓疮的男子敏捷地从相同的房间中跃出将女人扑倒在地,张开大嘴狠狠地咬断了猎物的脖子,忘情地咀嚼着撕扯下来的血肉,眼中尽是炽热的幽绿光芒。

    “哇……”

    血腥的场面无情冲击着美米的大脑,只觉得胸中一阵翻腾,忍不住扶住安迪呕吐起来。

    “孽畜!”

    乔治一声怒吼,怪叫着冲向啃食的男子,对方回以低沉的咆哮,一跃而起,扑向红发的壮汉。在二人身体即将交会的一瞬间,几道猛烈的剑光闪过,男子的头颅和四肢喷射出乌黑浓浊的血液,翻滚着散落在地,剩下的躯体仍在顽固地挣扎着。

    “啐!”

    对方肮脏的体液沾得乔治满身都是,不禁厌恶地吐出一口浓痰。

    “我真是太帅了……”

    在这种时候还能够自我陶醉的,除了乔治.克鲁尼之外,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人了。此时终于有人不堪视觉上接二连三的刺激,美米很干脆的身子一软,昏倒在安迪怀中。

    “这……这是前段时间,和夏安大人一起被魔豹攻击的福克斯啊!”

    已经有人认出了袭击者的身份,恐惧的叫嚷起来。

    “这么说来……瘟疫已经扩散了……”

    魔豹虽是强大的魔兽,记忆中却没有过能将人感染成丧尸的传闻,联系起蝰蛇带来的情报,应该是由死灵法师创造的新物种吧。

    抱着美米温柔的身体,安迪的眉毛不安地纠结到一起。

    “要让大家离开生活的故土,我知道很是令人心痛,不过若不及时撤退的话,所有的人,终将会变成夏安和福克斯这样的,肮脏的肉块!”

    所谓打铁要趁热,血腥的场景只会让平民恐惧,对经验丰富的战士到不会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现在时间已经极为紧迫,赶紧唤起村民的求生欲望,就是卡特正在做的事情。

    “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将会撤离。”

    约克的表情相当平静,仿佛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并向卡尔问道。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隔离,那么,请带我去拜访所有和这两个一样的伤者吧!”

    平静的语气就象是夺命的乐章前奏,在卡尔耳旁回响着。所有愤怒,羞辱及不甘的情绪已经无关紧要,强壮的猎人全身青筋暴露,紧紧握住手中的钢叉,带领神情冷漠的圣堂武士走向那一座座熟悉无比的简陋民居。

    “两位似乎很面生啊?”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夜色变得孤寂而冷清,蝰蛇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对陌生的红发位男子发出疑问,看向安迪的眼色更是古怪得很。

    “不过是路过不小心卷入悲剧中的临时雇佣兵而已。”

    在任何时候,乔治都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表情,更不客气地伸出自己那沾满了亡者体液的粗糙大手。

    “前帝国军上尉乔治.克鲁尼,向你致意。”

    “安迪.博格。”

    “卡特.斯塔文。”

    既然对方曾经是军人的话,卡特的自我介绍就变得比较直接了。

    “雇佣兵工会驻库雷干事,艾瑞塔家族的执行者。”

    和乔治的手WWW.soudu.org进行了无害的接触后,蝰蛇的手转向安迪,那古怪的笑容更是明显。

    “也是美米.寇乐兹.艾瑞塔的监护者……现在,可以把她交给我了么?”

    愤怒而无助的感觉,就象是一百条毒蛇在吞噬自己的灵魂。

    无情的剑光,飞洒的血液,惨烈的哀号,这一切不断的在煎熬着卡特的心灵,也不断让他变得更坚强。

    在地上翻滚的断肢残体,在数天前还是自己的朋友,邻居,那些曾经充满笑容的脸庞,在瘟疫的侵蚀下早已变成扭曲憎恨的面容,而这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森林中潜伏的那个,邪恶的死灵法师所为。

    “力量……我要力量!”

    心中不断重复着强烈的意愿,那是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求。

    自幼便失去双亲,在邻居的接济下艰难成长,若不是因为那些善良的村民,卡尔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怎样度过那段无以为继的时光,也许早就在饥饿和寒冷中倒毙。而自己所做的回报,竟然是带领着一群手握圣光,感情就象身上的盔甲那样冰冷的圣武士,对他们进行无情的屠杀。

    每当杀死一个被感染者,卡尔就默念着对方的姓名,仿佛要把那简单的字母刻在骨骼与灵魂之中。就算是被瘟疫彻底征服,在猎人心中,他们的姓氏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们并不听从圣武士的调遣。wWw.”

    当屠杀结束后,幸存的村民以卡尔为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就算变成了丧尸,那也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会听从一个杀死自己亲人的凶手号令。”

    所谓感恩的心态,并不是应该奉献给一个以杀戮的手段,驱散自己亲人病痛的人。不过对此,约克到没多加追究,因为已经找到了更有价值的盟友。

    “也许我们之前不过是贫苦的农夫和猎户,不过现在已经有了战斗的意志,现在愿意将自己的忠诚奉上,献给乔治.克鲁尼大人,请将我们训练成英勇的战士!”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当衣裳褴褛,表情坚定的村民们默然下跪,对乔治宣誓时,就算神经象钢铁一样粗大的红发男子也不禁吓了一跳。

    “象科尔.雷顿那样,只知道收取税金,在关键时刻连身影都看不到的,更别提保护自己人民的领主,根本不值得我们效忠。”

    对于原来的领主可谓失望之及,若知道那个已经战死的男人,根本就是出卖了人民以换取财物的话,恐怕早就造反了吧。总之前领主雷顿男爵大人原本高大的形象,现在早已当然无存了。

    “这样怎么可以,我现在不过是流浪的雇佣兵而已,养不活那么多人口的啦!”

    脸皮虽然不薄,虽然有贵族继承者的身份,不过尚未正式继承家督,就这么带着一帮子人口到处跑的话,舆论上好象不大过得去的样子。

    “克鲁尼大人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家业吧,就请您不要推辞了。”

    现在才发觉,卡尔的唇舌居然也很些功力。当然乔治的家底,早在篝火晚会上就被自己吹嘘掉了。

    “我们虽然有战斗的意志,却没有强大的能力,若大人不肯施以援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就这样死去吗?”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推辞了。”

    乔治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不过话说在前面啊,在没有正式的名分之前,你们只能暂时屈居流民的身份哦,挖墙角的名声可是不大好的……”

    “如你所愿……大人……”

    “哎呀,虽然比起军队中的部下来,人数和战斗力是差了点,不过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臣了呢!”

    “这个家伙……神经总是那么大条呢……”

    看着乔治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之前的推辞恐怕多是虚伪的客套吧。苦笑着将装有魔豹唾液的器皿掷在地上,虽然致命的毒药对于弓手来说是很犀利的武器,不过能将人变成丧尸的瘟疫,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一致,那么,出发吧。”

    所有人集结完毕后,卡特大声的宣布着。已经恢复过来的美米脸色一片苍白,搀扶着已经处理过伤口的山娜大夫。

    幸存的人们轻装简行,将那不舍的财物与思念一同抛弃,神情坚定地走向那宽阔的青石大道。58xs8.com